23

夜裏十點三十六分，時悅還在公司。

一群人都還在加班, 她去給大家買了晚飯後回來一直陪着, 也被拉着開了好幾個會, 從中午一直到現在, 除了吃飯的那半小時外, 沒閑下來過。

剛剛開會的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時悅看了一眼, 本來以為是騷擾電話就要準備挂斷了，幸好多看一眼。

屏幕上那兩個字很明顯将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好幾秒。

手機繼續震動, 也沒看她接。同事們全都看着她, 清晰地看到老板的嘴角浮現出情不自禁的笑。

這是有什麽喜事麽？看上去很甜蜜……

大家都做好了休息一會兒，等老板打完電話再繼續開會的準備了, 誰知時悅居然沒接，将電話挂斷，會議繼續。

接近夜裏十一點, 時悅總算将公司裏的事情處理完，一位校友前輩約她喝酒, 已經讓人家等了半小時, 她迅速趕去酒館。

無人駕駛系統普及之後，基本上消滅了酒駕風險, 也讓代駕這個行業徹底退出了歷史舞臺。

時悅喝完酒之後找了一輛無人駕駛出租車，坐進去後設定了目的地，掃碼付款，安心調低座椅, 眯起眼睛休息一會兒。

還沒休息兩分鐘，想到了什麽，馬上把手機拿出來。

全都是來自暗廂app的推送。

許幼鳶知道她一定會來暗廂。

就算現在假裝不在線，遲些時候也一定會上來。

她活動好了手腕關節，對着牆壁拍了好久，熱熱身，等下打起來不至于下手太狠扭到自己。

她将等離子帶花奶油蛋糕的賬號信息調出來，鋪在面前半空中，盯着看。小崽子上線的第一時間她就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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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的屏幕上一直有新消息提示，從她登陸之後久一只閃，非常醒目。許幼鳶本來不打算理會，可她有點強迫症，不點開心裏難受。

時悅還沒上線，不知道什麽時候上，許幼鳶氣歸氣，也沒事幹，索性點開了新消息。

她其實能想到新消息肯定來自時悅，還能有誰這麽無聊？暗廂裏她也就和時悅有過比較深的交集。

新消息的确都來自等離子帶花奶油蛋糕沒錯，可讓許幼鳶沒想到的是，居然全都是禮物……

點開信箱，大大小小包裝華麗的禮物盒全飛了出來，差點砸到許幼鳶的腦袋。

禮物盒落地，一一展開，全是最新款，貴得要命的外觀。

988元的粉色貓耳、1288元的高中女學生校服、3699元的賣萌奶瓶、6666元的天使套裝……是真的天使身材！穿上之後腿和胳膊粗一圈的那種！明明有另一款瘦天使外觀！上次她都看到了！幹嘛要送這個？

Hello，有事嗎？幹嘛要送我這些只有小孩喜歡的東西！

本來許幼鳶在等待的過程中多少有點消氣，看到這一堆玩意兒感覺又受到了侮辱。小女孩兒可能會喜歡，可是她這位阿姨……粉色貓耳？奶瓶？

許幼鳶将禮物盒踢回了信箱，重新盒上之時，聽到了上線的聲音。

“您的好友，等離子帶花奶油蛋糕上線啦。”

許幼鳶回頭，一指戳在“約會”鍵上。對方慢悠悠地過了幾乎一分鐘才接受。

沒仔細看對方發來的是什麽約會場景，許幼鳶第一時間選擇了同意，快步邁了進去。

時悅還是穿着那身吸血鬼的外觀，撲騰着翅膀懸浮在空中，小尾巴左搖右擺，得意得很。

尾巴搖擺的節奏和重塑宇宙裏那個人影蹦跶的節奏一模一樣。

這幾日積攢的怒氣一下被點燃。

“這麽急找我？一上線就……”

時悅的話還沒說完，許幼鳶一把抓住她的尾巴，将她從空中扯了下來，揪着兩邊的翅膀像殺雞一樣并在一塊兒拎着，用全身的力量将她摁倒，掄起胳膊就要抽屁股。

“今天姐姐就讓你知道什麽叫尊老愛……呸！什麽叫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許幼鳶兇神惡煞，就像是都市傳說中會吃小孩的怪物，一腔憤怒就想好好教訓一下時悅。

進入大峽谷深處并不是在游戲，對她而言甚至是洗去恥辱和砸掉後背大鍋的重要手段和線索。好不容易快抵達了，時悅跑來湊什麽熱鬧！皮這一下很爽嗎！

飽含了這幾天的憤怒，彙聚了許幼鳶全力的一巴掌就要落在吸血鬼的屁股上，吸血鬼不退反進，撅起屁股晃了兩下，嬌滴滴道：

“姐姐，輕點。”

許幼鳶：“……”

被迎面而來的惡香辣得睜不開眼睛，這一巴掌打下去該啪出多少風騷的汁水，她下不去手……

生生後退了一步，昨天吃的飯都要吐出來，許幼鳶縮到十步之外，頗為佩服地對着再次飄起來的吸血鬼感慨：

“你在游戲裏這樣，你姐姐知道嗎？”

時悅摸了摸尾巴，恢複了正經：“我就說為什麽這麽急着找我，原來是要揍我。說吧，讓我聽聽這回是什麽樣的何患無辭。”

“跟我裝傻是吧？都不說前幾次采礦的時候搗亂，你知不知道斐爾莫斯大峽谷對我意味着什麽？”許幼鳶将時悅的罪狀一一陳述，時悅卻是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時悅問她：“你上重塑宇宙難道用的是人人都知曉的大號？”

許幼鳶沒吭聲。

“還是說有跡可循，可以順藤摸瓜的小號？”

許幼鳶還是沒說話，眯眼看她。

“應該都不是吧。”

許幼鳶承認：“我的确創建了個新賬號。”

“所以，茫茫宇宙，我怎麽可能找得到你？”

不得不承認時悅說得對，這也是許幼鳶一直覺得古怪的地方，按理來說她不可能找到才是。

“而且我這幾天都在公司，天天加班，根本沒有時間上線。這個點鐘我剛剛從公司出來，在回家的途中。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給你同事的聯系方式，你去問問就知道了。”

時悅相當主動，直接将幾個SNS賬號發送到許幼鳶的郵箱，完全是一副心中無鬼的模樣。

許幼鳶沒點開郵箱，沒什麽意義。其實來找時悅對峙都已經是件很幼稚的事情了。要不是臨門一腳被惡作劇般地破壞，她也不至于這麽生氣，幾乎喪失理智。

時悅道：“像你這樣一心做游戲的人，和其他行業的人相比，還是單純了些。不知道一直和你鬧着的人是誰，不過對方可是幫了你大忙。”

“哦？怎麽說？”

“你有一段時間沒登陸重塑宇宙了吧？起碼有段時間沒去斐爾莫斯大峽谷了。那地方不是新手刷副本的地方，你是要去找更新包吧？載具事件之後，更新包已經被移走，不在峽谷底部了。”時悅這張吸血鬼的臉微微一沉，能讓人心寒入骨髓，“沒人知道移到了什麽地方。”

許幼鳶不驚訝是不可能的，更新包的所在地是SQUALL的秘密，時悅居然知道。

許幼鳶沉默着，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什麽樣，有沒有透露出吃驚和巨大的失落。

“而且峽谷裏的強制死亡機制也改了，不會死亡，但是會被抹去賬號。如果你今天真的往峽谷底部去，現在劉胖子他們已經順着你的新賬號知道你想做什麽了。很明顯強制死亡的機制被修改就是守株待兔等着你，你一旦被逮着，銷號不說，往後無論是游戲宇宙裏還是現實裏，SQUALL只會更加小心翼翼，不讓你揪到任何一點兒邊角料，不讓你有翻身的機會。”

相比于SQUALL的陷阱，許幼鳶更感興趣的是另一件事：“這些事情都是絕對的內部秘密，你怎麽會知道？”

“我怎麽知道，這件事重要嗎？”

許幼鳶呵呵笑：“這麽一番說下來，我還要感謝你了？”

時悅不上當：“不，你最該感謝的是那位嘻嘻嘻嘻。”

“那個嘻嘻嘻嘻絕對是你。”

“如果姐姐這麽希望是我的話，你可以把她當成我，我不介意。”

許幼鳶不打算和她在嘴皮子上糾纏：“說正事，歷史更新包除了大峽谷之外，整個游戲宇宙裏并沒有其他地方有這麽大的空間承載它。”

“新的版本下周就發布了，解鎖三大星系，你猜這三大星系裏面有沒有比斐爾莫斯大峽谷更适合藏秘密的地方呢？”時悅說，“我們再想，劉胖會把更新包繼續放在游戲世界裏，等着你去找嗎？如果我是他，我一定會将罪證轉移。”

許幼鳶搖頭：“不會。”

“哦？”

“現在的技術不允許，更新包只能放置在游戲宇宙裏，除非他們研發了新的傳輸橋技術，才能解決。否則不可能。”

“原本的傳輸橋原理是什麽？”

許幼鳶看穿她，笑了笑，沒說話。

時悅：“好吧，套不出你的話。既然你确定更新包還在游戲宇宙裏，那咱們暗廂的約會任務可以繼續了。”

“你這是什麽邏輯？這兩件事是怎麽聯系到一塊兒的？”

“你有登錄過你以前的大號嗎？還能登？”

“可以登錄，但是沒真正進入。”

“據我所知，你所有的大號小號，公用的私下的，已經全部被鎖定了。”

許幼鳶有些狐疑，暫時從暗廂裏下線，回到重塑宇宙，試着登錄她的大號。

可以降落星球，但是降落之後不可執行任何操作。她看了眼物品欄，物品數量為0。不用打開，裏面已經空了。

試着再登錄所有以前的賬號，無一例外全都不能操作，所有的極品裝備被全部掏空，時悅說得對。

回到暗廂，許幼鳶坐在長椅上，看着燦爛的河道。她這才發現時悅選擇的約會場景是河邊，這條小河有點像她記憶裏家鄉的模樣。

不用問結果，許幼鳶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時悅坐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看着被風緩緩吹動，漾着細細水紋的河面。

“你要的東西還在重塑宇宙裏，只要有個極品賬號，想要找出來或許還是有希望的。不過以你現在的財力，想要培養一個極品賬號恐怕很難。要不然就是耗時間，一年兩年不太行，大概五年吧，怎麽也磨出來了。”

“你想說什麽。”

“你肯定知道Caps。”

“游戲行業的人都知道，一個游戲賬號交易平臺。別想了，重塑宇宙的極品賬號都是天價，我買不起。”

“買不起，但是可以換。”

“原來拐這麽大的彎，就為了說這個。你是說和你一起解鎖暗廂的約會任務，獲得成就麽？你覺得一個暗廂滿成就賬號就能換重塑宇宙的極品賬號？”許幼鳶笑笑，“太小看重塑宇宙了。”

“我沒說一個。”時悅靠在椅子上，翹起腿，“一個可能換不了，但是一對共同解鎖的滿成就情侶賬號就行。我已經打聽過行情了。”

許幼鳶慢慢地轉頭，望向她。

吸血鬼穿着優雅華麗的銀白色長袍，此時的瞳孔是深藍色的，鮮紅的嘴唇微張時，小尖牙依舊很可愛地壓在唇面上。

許幼鳶道：“這件事和你無關，你不必摻和。”

時悅說：“只要把所有成就解鎖，暗廂app對于我而言就沒有任何吸引力了，賬號送給誰都行，還不如送個人情給你。就算是……報答小時候你總是幫我補習。放心，我不會趁機對你怎麽樣的，都是成年人，凡事不必強求。”

這老氣橫秋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都是成年人這件事居然由一個比她小十一歲的人來提醒。

時悅說：“我只是想要解鎖成就而已，對你而言意義肯定不一樣。你好好想想吧。”

許幼鳶下線的時候并沒有給時悅的提議一個确切的回複，只是警告她不要再到游戲裏搗亂，不然一定親手揍她。

時悅非常大方，又一次撅起屁股：“現在就來嘛。”

許幼鳶：“……”

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