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兩個人到了川菜館點了兩菜一湯,時悅看着瘦, 吃起飯來感覺身子哪漏了個洞。

許幼鳶盛一碗湯坐在對面, 看時悅添了兩碗飯慢悠悠地吃, 一口接一口倒是沒停, 幾乎将所有的菜都掃蕩幹淨。

許幼鳶震驚之中把點餐屏幕打開, 打算再點倆菜。

“別。”時悅阻止,“我吃飽了別點了, 浪費。”

“真的?我看你起碼還能再戰兩輪。”

“我飯量是不小,可也不是豬……夠了, 再點該剩下了。倒是你, 就喝一碗湯?這麽矜持。”

“前段時間晚上我常點外賣吃,也沒吃太多, 上秤一稱胖了三斤,還吃什麽啊,老實呆着吧。”

“也對, 你以前就是易胖體質。”時悅也盛一碗湯,嘻嘻笑。

許幼鳶斜眼看她:“吐我槽。你現在就是仗着自己年輕, 新陳代謝快才敢這麽吃, 到了三十歲你再試試?吹皮球一樣把你給吹起來。”

“那我還不得趁現在玩命吃啊。”

許幼鳶笑着,一眼看到她扶着碗的手背已經由紅色轉成青紫色, 看上去更嚴重了。

許幼鳶讓她等會兒,起身去藥店買了藥回來,遞給她:“這藥效果挺好,我親自測試過, 每兩小時擦一次,擦的時候別太用力,不然會痛。擦三天基本上就能好了。”

時悅道謝,收下了。

許幼鳶看吃得差不多,提議回去了。

隔壁桌上了碗水煮魚,端上來的時候油花滋滋作響,時悅目不轉睛地看着,明顯饞了。

許幼鳶是真沒想到這孩子胃口出乎意料地好,買個藥的時間胃裏又騰出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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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別人菜的模樣實在可憐,也給她點了一份。

水煮魚上桌,前兩口時悅吃得很開心,從第三口開始越來越艱難,進食的速度越來越慢。

“行了,吃不下放着吧。”小孩心血來潮想一出是一出,不過是嘴饞罷了,未必真的能全部吃完,“別硬吃,吃太撐你晚上得睡不着覺了。”

時悅捂着嘴輕輕打了個嗝,放下了筷子,讓服務員打包。

許幼鳶要結賬,掃了點餐屏裏的二維碼,提示已經結過賬了。

“什麽時候結的?”

“走吧。”時悅沒回答她的問題,拎着打包盒就要走。

“說好我請客的啊。”許幼鳶跟在後面道。

“我深謀遠慮。”時悅回頭,用狡猾的語調道,“這次的便宜,我請。等下回鳥姐重回巅峰了再請我吃大餐,這才合算。”

許幼鳶看着她得意的模樣,冷不丁問一句:“所以後來點水煮魚是你之前就想好的?也一并結了?”

時悅眼睛圓了圓,沒有半點被拆穿的心虛,反而笑起來,笑得一如既往的甜,開開心心往外走。

許幼鳶走在後面,有些哭笑不得。

費這麽大的勁兒難道就為了能多待一會兒?

上了車時悅提議再去吃點兒甜點,消消食。

許幼鳶真不能繼續在外面閑逛,阿雙寄養的寵物店就開到晚上十一點,她得快點去把阿雙接回來,不然等明天去接要多算半天的錢。

時悅:“阿雙?是當年我在你家小區裏發現的那只嗎?”

被她這麽一提醒,差點兒忘記的往事都想起來了:“對,就是它。”

當初時悅常來許幼鳶家補課,每天都是固定的點鐘到,有天遲了半小時還沒出現,許幼鳶有點擔心,出去找找。

剛到門口就看見小時悅抱了個沉甸甸的大紙箱子,看不到路,颠颠倒倒地往前走。

紙箱子裏有三只瑟縮在一起的奶狗。

“你哪撿的?”許幼鳶輕松地抱過紙箱放到地上。

“前面那個草叢裏。”時悅小臉紅撲撲的,興奮地将挂到手臂上的書包帶往上提,“它們很可憐,媽媽不知道去哪裏了。姐姐,我想給它們點吃的。”

許幼鳶翻了翻,三只奶狗都沒反應,全死了。

她看了看小時悅,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她說。

“怎麽了。”時悅很敏銳地感覺到了異常,立刻蹲下來查看。

“它們好像有點問題,我搬到屋裏看看。”

時悅立刻跟上去,許幼鳶将奶狗們都抱出來,拿溫熱的毛巾給它們全身擦一遍,還是沒動靜。

時悅安靜地看着,也沒哭鬧,大眼睛慢慢發紅。

許幼鳶看不得小女孩兒哭,拿來手機搜索了一番,抱了個電暖器過來先将溫度弄上去,按摩脊背又拍拍胸,其中一只的小爪子居然抽了一下。

“它動了!”時悅驚喜。

另外兩只的确是死透了,剩下的那只迅速被送到動物醫院,活了下來,就是現在的阿雙。

時悅家不讓養寵物,許幼鳶看這小奶狗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實在不忍心再丢棄它,就收養了。之後去本部工作也将它帶了去,一直照顧着。

十多年了,阿雙都老了,許幼鳶也差點忘記它是小時悅撿回來的。

時悅:“那我得去看看它,寵物店在哪裏,你定個位。”

許幼鳶将位置定好,時悅打開音樂,向西郊駛去。

許幼鳶看了眼播放列表,全都是她小時候聽的老歌:“你品味挺新奇啊,這麽複古。”

“別看我是10後,做過的心理測試都說我心理年齡有40歲。”

“你信心理測試?”

“信啊。”

“說明還是小孩。”

時悅:“……”

到西郊的路途遙遠,看導航圖出城的路一半都是紅色的。許幼鳶建議下個出口出高速,換條路走更快。

“哪個出口?”時悅隔了好半天才問。

“……剛才已經過去的那個出口。”

“哦。還有別的出口可以走嗎?”

“五公裏之後還有個出口,繞七公裏回去。”

“那還不如接着往前走,我估摸着前面應該出事故了才這麽堵,過了就好了。按照最慢的速度十一點肯定也會到,放心吧。”

時悅跟着老歌一塊兒唱,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的,完全不在意擁堵,心情好得很。

果然在十點四十五,臨近寵物店關門的時候到了。

阿雙在裏面的屋子隔着栅欄只看了許幼鳶一眼就開始興奮大叫,尾巴瘋狂搖擺完全是拆家的節奏。

店員把阿雙領出來交給主人,阿雙開開心心粘着許幼鳶,還能分出點兒精力聞聞時悅,甚至上前扒她。

“阿雙,坐下。”許幼鳶拽着牽引繩命令道。

“看來她還認識我。”時悅摸阿雙的大腦袋。

“它缺心眼,見誰都這樣,賊進家門都給幫忙開門的那種,別往心裏去。”

時悅:“……”

領着阿雙兩人一狗走到單元門樓下,許幼鳶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拉着阿雙,想着一般情況下該邀請時悅上去坐坐。今晚要不是她的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打到車。

可是她和時悅的關系有點兒敏感,邀請個發生過關系的人半夜三更到獨居的家裏做客……成年人們都別裝傻,這是非常明顯的暗示,她怕時悅誤會。

許幼鳶猶豫着該怎麽說,該怎麽結束今晚的時候,時悅的手機好像響了,她拿起來接聽,似乎是工作上的事,一邊說一邊向許幼鳶招了招手,往小區外走。

還真是省了許幼鳶的事了。

時悅這小崽子你說她懂事吧,皮起來恨不得将她的筋給抽了;你說她皮吧,多數情況下進退得當,想要真的生氣記恨她也挺不容易。

許幼鳶坐電梯上樓,到家之後行李箱還未打開,走到窗邊往下看,一片衰敗的黑暗中已經找不到時悅的車。

許幼鳶去洗了個澡回來時電腦屏幕上有微信提示。

她擦着濕漉漉的長發坐下,點開語音。

時悅:“明天要早起嗎?”

許幼鳶加她好友的時候就發現了,她居然用真實姓名當微信昵稱,頭像還是一朵豔紅色的牡丹花,綠綠的樹葉作為底色,哪裏是10後,許幼鳶爸媽那個年代的人中這麽質樸的都不多了。

小孩是不是對阿姨們有什麽誤解?裝成熟裝得太過頭了吧。

許幼鳶帶着時悅看不到的笑回複:“無業游民不用早起。”

時悅很快回複:“那等我到家,上暗廂。”

許幼鳶問:“我不上班你也不上?”

發出去之後許幼鳶就去吹頭發了,吹完之後回來時悅還沒回複,她就去給阿雙喂吃的了。

近淩晨一點,時悅總算回複了微信,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上線”。

許幼鳶進入暗廂,剛上線時悅就發送了約會邀請,許幼鳶“同意”之後,周圍鋪天蓋地地湧來巨量的海水,海水在她頭頂奔騰,眼看着要将她淹沒之時,一面拱形厚玻璃将其阻隔。

各種海洋魚群在玻璃後寧靜地游弋,許幼鳶發現自己置身在一處海洋館,身邊不時還有小孩兒拉着父母的手嬉鬧着穿過,還有約會的情侶來來往往。

場館裏放着舒緩的音樂,和她之前待過的場景都有些不同。

吸血鬼站在人群中正對她笑,這外觀還是熟悉的模樣,卻不知道為何與時悅現實中的樣子有了一部分的重疊。

許幼鳶知道所有的外觀都是套在用戶原本捏出臉之上。之前沒注意,原來時悅也是按照自己真實的五官捏的臉。

“這麽晚還不睡,明早要灌幾缸咖啡?”

“沒事,年輕人不怕困。”

“就算再年輕,不怕禿頭也該怕猝死吧。”

“姐姐行行好,別咒我了。”

依舊是一身最平民打扮的許幼鳶和擁有華麗吸血鬼外觀走哪兒都帶着一股子新鮮感的時悅挨在一塊兒,周圍的npc居然詭異地回頭暗暗注視她們。

許幼鳶很敏銳地感覺到:“他們不是NPC,都是玩家?”

時悅:“沒錯,這兒和咱們相親的泰坦尼克號一樣,是公共空間,一次性可以容納20萬人同時在線的開放約會場景。你已經下定決心要和我一塊兒解鎖所有成就,作為資深玩家,有些注意事項也該和你說明白,好早做準備。”

時悅帶着她走到海洋館門口,将公告欄展開,這是暗廂新賽季的賽事通告。

“上次我找你的時候預選賽已經開始了,截止日期是一個半月後,咱們現在推進還來得及。”時悅說,“這是暗廂的第一個賽季,優勝者只有一組人馬。除了能夠成為解鎖所有成就的第一組情侶號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獎勵。比如獨一無二的約會場景和情侶高定外觀,光是這個外觀就足以在Caps上炒出天價。”

“等會兒,你的意思是咱們不僅要自己通關,還要戰勝競争對手?”

“對。所以賽事通告你是真的一點兒都沒看。”

許幼鳶倒是想看,郵箱裏塞滿了誰送的亂七八糟的禮物也不知道,一打開全炸出來,閃瞎眼。

穿着暴露的游戲精靈出現,向許幼鳶介紹新賽季的注意事項。

暗廂的約會場景分為三大主題,冒險主題、恐怖主題和愛情主題,所有主題都分為5個難度依次遞進的場景。

她們倆之前已經闖過的,是冒險主題第1個場景,已經獲得了進入第二階段的資格。

前3個場景算是預選賽,沒有競争者,所有的場景內除了兩兩組隊的玩家之外其他的都是NPC,只是生存加難度系數打分,不存在競争。

只有在三大主題的前3個場景難度分均達到5分以上的隊伍才能進入到後兩個階段的競賽。競賽階段三大主題場景全部打亂,由官方随機生成。競賽中隊伍将面臨殘酷淘汰,最終只有一組隊伍能夠獲勝,成為第一賽季的總冠軍。

在游戲精靈嬌滴滴的聲音介紹完之前,許幼鳶就已經一眼掃過公告欄,把所有規則看了個明白。

所以暗廂開發者的目的很明确,作為一個約會app,單純賣外觀和流量已經滿足不了開發者的野心,他們開始尋找轉型的方向,漸漸向游戲靠攏。

已經開始的第一個賽季就是為轉型探路的。

許幼鳶不怕競争,作為一個游戲制作人和資深玩家,她很有信心。

不過……

許幼鳶指着“愛情主題”這是個大字問時悅:“愛情主題是什麽意思?”

“談戀愛呗。”時悅嫌她問得多餘。

“……我識字,我是想問,這個愛情主題就是一組隊伍的兩個隊員談戀愛?談戀愛怎麽評分?進入到競賽階段的話又怎麽競争?”

“大概是看誰談戀愛談得好,談得精彩。”

“聽你鬼扯,肯定有評斷标準。”許幼鳶招招手讓游戲精靈過來,和她對話,了解整個賽制。

時悅坐在長椅上眯着眼,看天空漂浮着巨大的白鯨,還有一只只像炮彈般疾馳而過的企鵝。

看一會兒天空,再看一會兒許幼鳶的背影,偷偷笑。

許幼鳶回頭看她,眼神有點兒奇怪。

“嗯?”時悅挑眉,有種偷窺被拆穿的心虛。可是許幼鳶背對着她,應該發現不了。

“參賽的隊伍一定是兩人,對嗎?”許幼鳶問她。

時悅點點頭。

“那真是為難你了。”

時悅:“?”

“你不是說過你解鎖了其他所有的成就,就差冒險主題的雙人任務了麽?所以恐怖主題和愛情主題你已經和別人一塊兒解鎖過了。現在再和我組合,不會影響你之前的成績嗎?”

面對許幼鳶的靈魂拷問,好幾秒鐘,時悅完全當機。

“嗯?”許幼鳶饒有興致地向她走去,發現她真的不動了,很快整個人變成灰色的。

居然下線了。

許幼鳶樂出了聲。

幾秒之後時悅又回來了,問許幼鳶:“我姐來電話。你剛說什麽?”

“沒什麽。”許幼鳶靠在椅背上,心裏充滿了幼稚的勝利喜悅。

這種幼稚感讓她懷念,踏入社會之後這麽多年,懸在頭頂的永遠是KPI。

只有學生時代時才這麽肆無忌憚,能為了一點點小事得意,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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