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龜湯
龜湯
鈴铛這次病了許久,直到上元節前後,才有了起色。因此,原定她随太子一起登上朱雀樓的事,也取消了。
高處風大,這麽脆弱的瓷娃娃,還是老老實實收在格子裏吧。
永寧和珞熙來看她,她們都有些愧疚,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她,才害得她舊病複發。鈴铛反而大笑,反問道:“我的身體已經成這樣了,日後不管怎麽樣,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你們是希望我終日被關起來,郁郁寡歡一直到死呢,還是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經歷一遍,快快樂樂地活完剩下的日子?”
她們這才稍稍寬慰一些,又約着等鈴铛大好了,一同去放風筝,把病氣都給放飛出去。
鈴铛笑着應了。
送走永寧和珞熙,她開始發愁另一件事。
知道李承鄞真正的生日沒多久,她就病倒了,一直昏昏沉沉燒到現在,她還沒給李承鄞準備禮物。
李承鄞卻自己開口跟她讨:“鈴铛,我聽說你們西域的女子,成婚之時都要給丈夫做珠串,然後系在腰上,你也給我做一個,禮物的事,我就不計較,怎麽樣?”
鈴铛擡起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李承鄞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裏不舒服,忽然,鈴铛卻把手揣到他手心裏:“冷,幫我暖暖。”
李承鄞一愣,欣喜地握住她的手,湊過去,笑眯眯地問:“那我的珠串,你什麽時候給我?”
他高興地一樣一樣珠寶盤算:“你說做個什麽樣的好?珍珠、玉珠、玳瑁、紅珊瑚?你想要什麽樣的寶珠,我叫人給你送幾斛過來。”
他興高采烈着,像是要挑選小帆船還是木老虎的小男孩。
李承鄞這人啊……
他本來準備了很多玩鬧的法子,但是礙着鈴铛身體不能受寒,又遺憾地一一取消,最後只剩了一桌壽宴。最吸引鈴铛目光的,是中間的那口砂鍋。李承鄞見她好奇,于是促狹一笑,揭開蓋子。
只見奶白色的湯汁裏,靜靜地窩着兩只烏黑的甲魚,紅棗、枸杞、鹌鹑蛋和青菜點綴其間,香氣氤氲的飄上來,化為青煙散入空氣中。
鈴铛目瞪口呆。
她當年也就是随口抖個機靈,李承鄞居然記到了現在,還邀請她一起來喝——王八湯?
難得見她這副表情,李承鄞不由得笑出了聲,他故意逗她:“哎,我可是等你這碗湯等了兩年了,既然你想不起來替我煲湯,那我就只好自己來了。”
“不……”鈴铛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怎麽回答,“當年……大理寺……”
她只是想逗李承鄞笑笑而已!
李承鄞笑着看她了一眼,給她盛了一碗湯出來。
甲魚湯鮮香可口,鈴铛只嘗了一口,饞蟲就全出來了。李承鄞擡手給兩人各自倒了杯葡萄酒,舉起酒杯,道:“祝我……新的一年裏,心想事成,萬事勝意,祝夫人呢,身體健康,無病無災,平安喜樂。”
鈴铛接了酒杯,嘻嘻地笑:“幹杯!”
他們就着酒菜,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他們說起了東宮為什麽被叫做東宮,說起了李承鄞小時候也挺調皮,知道了他曾經偷拔過裴老将軍的胡子。
李承鄞最喜歡的乳娘,在鈴铛中箭昏睡不醒的時候病逝了,他曾經好長時間挺難過。最讓他難過的是,乳娘在病逝之前久病卧床,手肘、腳跟都因為褥瘡而潰爛,李承鄞很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李承鄞小時候跟忠王的兒子李酽打架,李承邺其實喜歡男人,那個男人就是李酽,所以嚴格來說他們應該叫李酽二嫂。他還感慨了一下兩個人不是東西,想要後代各自納妾就行了,有什麽必要分別娶妻,糟踐好人家的女兒。
永寧公主的生母是宮人,珞熙公主生母高貴,所以世家子弟求娶的時候,大都先考慮妹妹而不是姐姐,永寧可能被留下和親,所以鬧着要出家,而珞熙自小就對裴照有意思,要是能順水推舟,其實也不錯。
葡萄酒一杯一杯下肚,鈴铛兩頰也開始熏紅起來。
李承鄞借着酒勁問她:“說實話,我真的好奇,你這種性格究竟是怎麽培養出來的?是你父母對你說過什麽嗎?”
“他們,唠叨死了……”鈴铛嘟哝着,“我爹爹喝醉了就要拉着我和哥哥,從天上說到地下,講那些大道理,我哥哥平常也不見怎麽努力,每到這時候就說他要去讀書,就留我一個人聽爹爹唠叨……我那時候才不願意念聖賢書呢,去街口聽街坊們唠閑話更有意思,他們可會講故事了。但是不讀書,爹爹就要抓我去唠叨……”
“所以我的好學,僅限于幹活和唠叨時期,要不然也不至于千字文都認不全……”
鈴铛打了個酒嗝兒,歪在李承鄞身上,問:“李承鄞,你真厲害,什麽都學。”
李承鄞沉默了一霎。
幼年時期,皇後對他非打即罵,他只能好好學習,才能換父皇母後一個笑顏。李承鄞無端有些氣悶,不想說這個話題。
鈴铛敏銳地擡起頭,盯着李承鄞看。良久,她忽然說:“李承鄞,你是不是很怕被丢掉?”
什麽?
鈴铛打了個哈欠,咕咕哝哝地說:“我總覺得你和小狗一樣,每天都要圈一遍自己的地。我手腕上的镯子也是,你要的珠串也是,你是不是非得要點什麽東西,把你想要的都拴起來,恨不得在腦門上貼個大條子,寫上‘我有主了’,這樣你才安心,不怕被丢掉啊?”
李承鄞一愣,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你總在害怕,所以你得把自己裝到殼子裏,一層不夠就再加另一層……”鈴铛撐着他的手臂,搖搖晃晃站起來,李承鄞伸手去扶她,鈴铛直接把他的手推開,然後滾到了他懷裏。
李承鄞的身體一下子僵住,耳朵立刻通紅起來。
他聽到鈴铛大着舌頭問他:“這樣你……了吧?”
中間有幾個字他實在聽不清,但他還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是你的,別人奪不走。
她在李承鄞懷裏蹭了蹭,閉着眼睛說:“依我看,你就不需要一個珠串,應該拿朱砂,每天在你額頭上簽我的名字,然後用針刺破皮膚,留個文身出來。就是這事在中原是壞事,反正你也不會接受……”
“你這人啊,要麽得要很多很多權力,你得把東西抓到手裏,死死攥住才不怕丢開;要麽,你得有人用很多很多的愛,每次你害怕被人丢掉的時候都及時把你拉回來……”
李承鄞喉結動了動,他覺得自己格外口渴。
他想問,你願意做那個人嗎?
這樣活着,聽起來都累。他不敢開口,生怕鈴铛說,不願意。其實只要她活在自己身邊,李承鄞就覺得很滿足了,更多的,他不敢奢求——
他有資格奢求嗎?
“跟你說話真的好累,李承鄞。”鈴铛說,“我想聽你一句真話,還得一層層的豁開你的烏龜殼子。這麽厚的殼子,你也不怕自己悶死在裏面……”
李承鄞終于開口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啞:“如果我要悶死了,你會拉我出來嗎?”
鈴铛醉得眼神都散了,她迷迷糊糊地說:“拉不出來的,讓別人改主意聽話,永遠不可能的。你的殼子得你自己掙開,你的心裏話得你自己說出口。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頓了好一會,她又說:“不過這不怪你,怪……”
“唔,怪誰呢?”
“也怪父皇,也怪母後,也怪……嗯,婆婆。”
她口中的婆婆,是李承鄞的生母,顧淑妃。
“三個月大的小孩子,人們都說什麽都不懂,你又剛出生,離不開娘親……李承鄞,你說你會不會看到了母後毒死婆婆的全過程啊?”
李承鄞身體巨震,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要是我,剛生了孩子,家裏人沒了,還有仇人的外甥女照顧我,我肯定……要麽帶仇人走,要麽帶我兒子走。都是仇人了,她怎麽可能心疼我的寶貝兒子,當爹的都不心疼兒子的事,多了去了,當娘的怎麽放心把兒子留給仇人……”
“是不是她覺得你是兒子,皇帝的兒子金貴,所以母後不敢對你怎麽樣啊。”
說到這裏,鈴铛用手撥了撥一個硬硬的東西,嘟哝:“你怎麽帶這麽硬的香囊,硌到我了,李承鄞。”
李承鄞的呼吸亂了,他悶哼一聲,沙啞着嗓子,岔開話題:“鈴铛,你想不想要個孩子?”
鈴铛已經醉懵了,話沒聽太懂,只是順着剛剛的話往下講:“我不會讓我的孩子處在不安全的境地,誰敢動我的孩子,我就殺了……不對,殺了不好,那,那……”
李承鄞的呼吸越發急促,他把頭湊過來,問道:“要是将來身體能扛得住,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給我生個孩子?”
鈴铛還在自己糾結自己的:“讓他……還是消失好了,更安全。”
李承鄞氣結,扶住她的肩膀,再度發問:“你喜不喜歡我?我是說,你有沒有哪怕一點,心裏有我?”
他覺得自己不用等了。
以前不敢碰,是怕她受不了,也怕她懷孕。畢竟懷孩子期間,他們母子勢必成為活靶子,李承鄞不敢拿自己的軟肋去賭;若是鈴铛能懷孩子,他也得掂量掂量,萬一懷了孩子,是不是要和趙瑟瑟一樣喝涼藥——自己心愛的小病貓,他自然是不忍心的。
可是如今她身體已經養得能跑能跳,可是如今她身體沒有徹底長開,她受得住,而且不怕懷孕。
李承鄞又重複了一遍:“鈴铛,你喜歡我嗎?”
鈴铛“唔”了一聲,懵懵懂懂地看着李承鄞。
李承鄞的臉越發近了:“我們今晚試試好不好,要不然怎麽算夫妻?”
鈴铛的睫毛撲扇了幾下,口齒清晰地叫他:“李承鄞。”
李承鄞說:“我在。”
鈴铛又開始嘟哝:“李承鄞可以,只有李承鄞可以親我,也只有李承鄞可以抱我。唔……你是不是李承鄞?你是不是我夫君?”
李承鄞一怔,大笑起來。
他沒在多說,俯身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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