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維修

維修

文郁到家後充分展示了他的修理技能。他有一套齊備的維修工具，常檸四處尋找螺絲刀時，文郁從小卧室拎出了自己的工具箱，讓她不用再找了，并且立刻開張營業。

他把浴室的花灑換掉後，把五鬥櫃櫃門的鋁合金合頁替換成新的，又搬着凳子去廚房摘吸頂燈。常檸在他爬上凳子後，很默契的過來幫他扶住凳子，按照他的要求，準确無誤的把螺絲刀、電筆、電鑽、led燈依次遞給他。二十分鐘後，文郁修好了吸頂燈，他從凳子上下來，滿意的按着開關鍵，看着燈服從指令一亮一滅。

“還有什麽地方需要修整的？”文郁拎着他的工具箱意猶未盡。

“沒有了。”常檸用眼睛在房間內四處搜尋，她現在完全相信文郁的維修能力，她的電腦若不幸壞了，文郁擔得起給她修理的大任。

文郁也四處看了看，确實沒有施展本領的地方了，他拿出機油給大門的鑰匙孔滴了兩滴後，挽好袖子開始組裝置物架。

常檸坐在客廳的書桌旁心不在焉翻着學術期刊，文郁組裝架子時螺絲釘偶然掉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盯着文郁的工具箱，想起了文郁當初告誡她的話，男生熱衷于幫女生修電腦是在大範圍撒網重點培養。常檸不由把這套理論放在文郁身上套用了一番，他帶着這樣齊備的工具，修煉出如此娴熟的技術，是否在國外也撒過不少次網。

文郁的置物架組裝好了，他調緊螺絲，用力扭動幾下，确保架子結實穩固。擡起頭時，發覺常檸正眼睛發亮盯着他的工具箱。

迎着他的目光，常檸不好意思笑了笑，怕自己暗自揣摩的心裏活動被文郁發覺，于是開口說道，“你的工具很齊全。你以前一直帶在身邊嗎？”

文郁的修理技能是在國外培養出來的，他和室友合租的屋子有一次馬桶堵了，室友請了一個膀大腰圓的墨西哥大漢，花了一上午的時間硬是沒有把馬桶捅通，最後出的維修方案是幫他們換了一個新馬桶，新馬桶換的倒是順利，但他們當月收到了1800刀的賬單。文郁的消費觀念一向是能動導向的，以值不值作為掏錢的标準，他迅速将這種付出遠超收益的消費活動踢出了掏錢範圍，着手培養自己的自力更生能力。

“一直帶在身邊。”他回答常檸。

“也經常幫別人修理嗎？女同學什麽的？”

文郁似乎沒有悟到常檸問話中暗藏的玄機，點頭承認，“你也看到了，我修東西還是很擅長的，女同學遇到困難了都會請我去幫忙。”

常檸不再問了。以己度人是一種合理的心理傾向，人們習慣于用自己的思維方式來評價他人。文郁評價小林的話，恰恰投射出他自己的行為标準，常檸默認自己的推測是合理的。

常檸垂下頭開始翻資料，窗外太陽溜下了山，暮色四合中，一束暖光在她身畔亮起。常檸偏過頭，文郁把落地燈裝好，細細的燈柱低垂着頭，文郁用手将燈頭扭轉了方向，光束直沖常檸撲面而來。他惡作劇般掰着燈頭在常檸臉上掃來掃去，嘴角噙着笑。

“你搞什麽鬼？”常檸用手背擋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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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看清你現在的表情。”文郁把燈頭壓低了一點，燈光避開了常檸的眼睛，她的鼻子微微皺起了幾條豎紋，抿起的嘴唇繃成一條直線。

“你剛才想問的到底是什麽？”文郁打量着她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變化。

“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常檸眼睛看向地面。

“你沒說實話。你一心虛眼睛就朝地上看。”

“是你燈光太刺眼了。”

文郁關上了燈，常檸不得不将視線從地上擡了起來，她看向對面牆壁上的挂鐘，“好像該吃晚飯了。你不餓嗎？”

“你其實是好奇我有沒有用這種手段追女孩吧。對不對？”文郁并不打算放過她。

“難道不是嗎？”既然被看破了，常檸不打算再繞圈子，“你在國外交女朋友時，沒少用這法子吧。”

“我在國外沒交過女朋友。”文郁盯着她的眼睛，“還有，确實經常有女同學請我幫忙。但我沒那麽閑。”

常檸打斷他，“樂于助人又不是壞事，你愛幫誰修都可以，以前是，以後也是。”

文郁笑了，“我可沒你想象的那麽樂善好施。我的時間很寶貴。既然我們結婚了，我只願意管咱們自己家裏的事兒。”

“我們沒有結婚。”常檸糾正道，法律上，他們都還是單身。

文郁從善如流做了糾正，“既然我們辦了婚禮，我只願意管咱們自己家裏的事兒。”

這次挑不出毛病了。

常檸放棄了和他在這個話題上的糾纏，拿出了手機，“你想吃什麽，我來點？辛苦了一下午，別自己做飯了。”

文郁聞言湊了過來，常檸覺得他挨得太近了，她能感覺到他勞動結束後皮膚散發出的熱氣，這熱氣讓她不自在。于是她把手機舉到了文郁面前，“你拿去看好了。”

文郁把手機推回她跟前，繼續将頭挨過來，“一起選吧，你喜歡哪家的？”

“我都行。”

文郁于是把軟件推薦的五星餐廳挨個點開，每道菜都問她好不好，一邊問一邊用殷切的目光觀察她的反應，常檸為了顯示自己的坐懷不亂和認真參與，只好端正坐着陪他一起讨論。

在他問到第五道菜時，常檸認為自己的表演時間可以結束了，她點點頭說道，“可以啊，這個看着就很好。”她搶過手機準備下單，發現文郁已經搶先一步選了他人代付。

“你還有什麽喜歡的口味？”常檸問他，“我再加點兒。”

“不用啦。”文郁支付完畢，語重心長叮囑她，“晚上我陪老陳去參加一個飯局。你自己好好用餐。”

晚上，常檸孤獨的用過了晚餐。她以前經常一個人吃飯，高興了去吃個海底撈，從未覺得過孤單。自從籌備婚禮開始，文郁幾乎鎖定在了她身邊，讓她暫時忘記了一個人自處的感覺。如今這份感覺卷土重來，竟讓她一時有點不适應。

她把外賣的餐盒裝到垃圾袋裏放到門口。重新回到房間後，她在屋裏轉了一圈。自從文郁搬進來，屋裏好像一下被裝滿了人氣兒。她把文郁的房間門推開，裏面已經收拾的井然有序，置物架上放滿了書，床頭是疊放整齊的睡衣睡褲。回到客廳，她看到文郁把他們的婚紗照裝進了 6寸的樹脂相框裏，為了不讓婚紗照顯得孤零零，文郁不知什麽時候翻洗了幾張他們以前讀書時的合影，一并放進了同樣大小的相框內，煞有介事的一同擺在桌邊櫃上。方茶幾上，是文郁從辦公室抱來的水培綠蘿，在落地燈的光線下，綠蘿垂下長長的枝蔓，瓶裏幾尾小魚在綠蘿的根須處游來游去。總之，這個房子在文郁的努力下，莫名充滿了新婚燕爾的溫馨氣息。

常檸在客廳站了一會兒後走進了浴室。文郁是在沖洗後才出的門，浴室裏的髒衣瘘裏放着他換下的衣服。常檸套上膠皮手套，把衣服浸到盆裏，放上洗衣液，把領口袖口仔細洗幹淨後再塞進洗衣機裏，在洗衣機發出轟隆隆的聲音中，常檸回到了客廳，牆壁上的挂鐘顯示，距離文郁離開剛剛過去1個小時。

常檸擰亮了臺燈，繼續在文獻堆裏埋頭苦讀。晚上10點，她給文郁發去消息，問他幾點能回來，文郁很快回複她兩條微信，第一條是“已經往回趕了。”第二條是“你先休息，不要等我。”

常檸習慣睡前反鎖門，看完了文郁前後發來的兩條信息後，她決定等文郁回來後鎖了門再睡。她伸了伸腰，把洗衣機裏的衣服拿到陽臺去晾曬，回到客廳後攤開電腦開始做摘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常檸漸漸感到困倦，她擡眼看了看表，距離文郁上次微信回複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她不由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心想文郁到底在什麽偏角旮旯裏參加飯局，于是打着哈欠給文郁又發了一條消息，“你是從月球上往回趕嗎？”在得到文郁回複前，她聽到樓上傳來奇怪的聲響。

樓上的女孩似乎是挨了欺負，發出一聲長長的驚叫，與此同時還有家具在地板上摩擦的聲音。常檸不由打起精神豎起耳朵，擔心樓上是否遭遇家暴，心裏暗自準備要報警。很快女孩聲音就變了調，家具摩擦地板的聲音也變得有規律起來，嘎吱嘎吱的搖晃聲在半夜十分清晰。常檸意識到正在發生的事情，不由感到十分尴尬。樓上的男住戶此前一直獨住，女朋友上周才搬來。她一直習慣早睡早起，從未聽到過奇怪的聲音，今天偶然熬個夜，不幸碰了個正着。

常檸一時放輕了手腳，同時希望文郁這會兒還是不要回來的好。在煎熬中，她聽到了大門口傳來一串腳步聲，在門口稍作停留後，腳步聲又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