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燙手山芋

燙手山芋

唐乃枚坐上陳晨車子那一剎那，文郁的網約車也到了，她從車窗內望去，文郁頭也不回的上了車，和之前幾次碰面一樣，并未對她的離開表示出絲毫的關心留戀。

唐乃枚歪頭靠在車窗上，心底湧過淡淡的失望，但她很快開始進行自我心态的調整。這也沒什麽好失落的，畢竟是離開許久的故人，況且離開時對她還心生埋怨。這些沒有得到冰釋的埋怨，積年累月已變成了冰疙瘩，怕沒有那麽容易化解。但現在的她已和往日大為不同，她相信假以時日，一定能扭轉文郁對她的不良印象，重新喚起他心底的熱情，足以讓這些冰疙瘩一點一滴化成水。

她合上眼睛專心致志的進行心理建設，酒精讓她的神經松弛又沉醉，她完全沒有聽進陳晨問她的話，“唐小姐，您家住什麽地方？”

陳晨已經是第三遍問了，他今天也喝了酒，叫的代駕。眼下他從副駕扭頭往後看，唐乃枚眼睛閉的緊緊的，已然沉沉睡去。

“咱們接下來先去您下單的地兒？”代駕問他。

陳晨腦袋裏飛快盤算接下來要怎麽辦。他原本想上了車問清唐乃枚的住址後再決定路線安排。眼下唐乃枚卻已昏然醉酒入睡。去自己父母家嗎，二老這會兒早就歇息了，再說他大半夜的拉個女的上家睡覺，老頭怕是要氣的把他腿敲斷。他下單的地方就是自己公司，拉公司去，公司裏倒是有他的行軍床，就是衛生環境欠佳。唐乃枚畢竟幫了他們大忙，如此招貴客未免太過潦草。

要不然拉賓館去，陳晨很快把這個想法否決掉了，唐乃枚這狀況他一個人也搬不動，還得叫上代駕幫忙，深更半夜兩青壯年扶着一個神志不清的女子辦入住登記，極有可能被不明真相的熱心前臺當場打110報警。再說，他也不能把人往賓館一丢就不管了，萬一來個嘔吐窒息，他難脫幹系。

陳晨只覺這燙手山芋真燙手。他琢磨半天後，還是給文郁打通了電話。

“你到家了嗎？我這兒有點麻煩。”

“剛到。你那邊碰到什麽事兒了？”

陳晨語速飛快的把狀況描述了一番，急迫的語氣顯示出他的不耐煩。

“還是要想辦法把她叫醒。”文郁說。

“我們擱路邊已經停了二十來分鐘了。你不知道醉酒的人多難叫醒，剛半醒不醒的說了一堆，啥也沒聽清。這會兒又睡過去了。人家代駕師傅也不能陪我一直在這兒耗着。”

文郁沉思不語，常檸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試探問，“出什麽事了？”

文郁把話筒捂住後向她請示，“方便讓人上我們這兒嗎？晚上聚會的一位女同事喝醉了，估計還要麻煩你照顧下。我和老陳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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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檸從文郁的表情裏解讀到了他心裏的糾結，痛快表示，“我沒問題，趕緊讓人來吧。”

陳晨的車子半個小時後到了常檸小區樓下，代駕師傅總算盼來了脫身，從後備箱裏拎出折疊自行車，一溜煙騎着走遠了。

“人還在睡。”陳晨站在車門外交代。常檸和文郁齊齊站在他面前，他不得不憶起自己早先利用文郁名頭約見唐小姐的不光彩做法，心下不由十分愧疚，于是語氣更加謙卑，“這大晚上的打擾你們休息，真過意不去。”

文郁對他的低姿态渾然不覺，只顧着追問，“我看她上車前還挺清醒的，你沒先問清楚她家住哪兒？”

陳晨一臉懊惱，“我也看她挺清醒的，誰知道車一晃人就睡成爛泥了。前面看她喝酒那叫一爽快，尋思着她酒量好呢。接下來怎麽整？”

三雙眼睛齊齊看向車廂，後車門微敞，漏出一段段有節律的鼾聲。

“抓緊把她扶到家裏吧。”常檸探着頭聽了一會兒，提出建議，“晚上這麽冷，喝了酒睡車裏容易感冒。”

陳晨知道在當下情形下，不可能指望文郁有什麽主動作為，唯有自己義不容辭。他拉開車門，把唐乃枚的一只胳膊駕到自己脖子上，一手環住她的膝蓋，把她從車上抱了下來。

時隔多年，常檸還是在夜色中一眼認出，躺在陳晨胳膊上的人正是當年的奶糖妹。這景象給她帶來了一點小小的沖擊，她這才清楚，文郁口中的女同事原來是唐乃枚。

若是早知道來人會是唐乃枚，她多半會勸文郁再認真考慮下有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她理解文郁聽到女神遭罪，迫不及待要伸以援手的心情，但最好還是不要請到家中。與異性合租多少容易讓人産生誤解，何必在自己追求女神的道路上憑空制造出障礙。

常檸暗自祈禱唐乃枚這會兒最好穩穩當當的睡着別醒。等安頓下來後，她會主動把照顧的機會讓給文郁，實在不行她可以去文婧那兒湊合一晚。

陳晨憋着一口氣把唐乃枚從車裏搬了出來，公主抱是一個費體力的活，他撐着走了幾步後，便感覺自己只會寫程序代碼的兩只胳膊已承受不住這份重量。

看着陳晨搖搖晃晃的手臂，常檸識趣的退後一步，把機會讓給文郁。文郁這次不負所望走了上去，他幫着陳晨托住唐乃枚的腰，卻沒有從他手中接過重任，反而順勢把唐乃枚放直了。

腳一落地，唐乃枚的眼睛随之睜開。事與願違，常檸心裏一緊，默默站進陰影裏。

從夢中驚醒的唐乃枚對眼前的情況不是很清楚，思緒接上了上車前的一刻，以為車子先到了陳晨公司，但是自己是怎麽下的車卻全然沒有印象。

她扭頭看看身邊的陳晨開口問，“你公司在這樓上？”又轉頭問文郁，“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麽也過來了？”

眼見唐乃枚從昏睡中清醒了過來，一旁的陳晨顯然大喜過望，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急迫的詢問，“唐小姐，您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家。”

好在文郁出言打斷了這通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都到樓下了，上去休息下喝點水再走吧。”

在坐上電梯上樓的過程中，唐乃枚終于明白了自己來的什麽地方，也清楚了同他們一起上樓的女孩叫常檸，眼下正和文郁合租。

常檸并未在唐乃枚的記憶裏留下深刻的影響。她沒有在第一時間回憶起常檸的身份，只覺得這名字有些似曾相識。電梯裏空間逼仄，常檸又默默站在角落裏。唐乃枚在心裏不斷湧起扭頭後瞧的願望，但自尊心阻礙了她。她驕傲的昂頭挺胸，目不斜視，身杆筆直。

房間裏燈光亮起，常檸招待客人落座喝水，她貼心的給唐乃枚遞上了一杯熱牛奶。在伸手接過杯子的瞬間，唐乃枚終于能籍此機會，大大方方認真打量起這個突然冒出的神秘對手。她看到面前的人長了一雙漂亮平靜的眼睛，眼神裏帶着柔光。

迎着唐乃枚的目光，常檸三言兩語介紹了自己的身份，突出重點表達她和文郁目前只是純潔的合租關系，他們現在分別各租住其中一個房間。為了進一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抱歉表示，她不便打擾合租夥伴招待客人，自己這就回房去休息了。

在她準備站起身的時候，文郁按住她的肩膀，“別着急，你先喝點熱水，在樓下凍半天了。”

常檸臉上表情略顯尴尬，她剛剛挖空心思，言語間一次次透露出她和文郁只是普普通通的合租關系。卻不料被文郁冷不丁冒出的這番關懷一下捅破了。

她有些惱怒的看了眼文郁。文郁怕是在國外讀書讀傻了，他完全不理解女孩的心思。難怪在國外談的女朋友沒一個談成的。

唐乃枚卻在這刻突然恍然大悟，她憶起了常檸，“學姐，我想起來了。咱們以前見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