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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飛機平穩落地，陶凜出了機場，在外面看到了小姨的身影。

他本來不打算通知家裏的，是和外婆視頻時小姨提了一嘴，并強硬地要求要來接機。

他人的好意，現在的陶凜更容易接受了些，他告訴了小姨時間。

“走吧，你外婆在你爸媽家裏。”小姨帶着陶凜到了停車場。

外婆的恢複狀況不錯，不用一直住院，正值過年，她辦了手續出院，目前是和小姨住，今天估計是陶凜要回來，所以去了大女兒家。

“她一直念叨你，還親自下廚炸了油粿。”小姨面上帶笑，打着方向盤說。

陶凜也跟着笑了笑：“是嗎？”

“你之前不是說贏了兩場比賽，獎牌帶回來了吧？你外婆等着出去和街坊鄰居炫耀呢。”

陶凜的獎牌安靜躺在行李箱裏，是外婆先說了想看，他才帶回來的。

小姨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陶凜：“你看看你現在多出息，你爸媽那些難聽的話別往心裏去。大過年的，也盡量不要起沖突。”

“我知道的。”陶凜臉上笑容淡了點。

車停在了居民樓下，陶凜深吸一口起，跟在小姨身後上了樓。

“外婆，爸，媽，我回來了。”陶凜把行李箱放在了玄關，先上前和外婆抱了一下。

“最近吃胖了啊。”外婆捧着陶凜的臉，笑眯眯說，“還是胖點好，胖點看着有福氣。”

母親坐在沙發上冷哼一聲，但什麽都沒說。

“好了，洗手收拾碗筷吃飯了。”父親從廚房出來，不鹹不淡地說了句。

“對對，先吃飯。”小姨攬了陶凜一下，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和你爸媽說過了，外婆情緒不能激動，讓他們少說幾句。”

陶凜抿了抿唇：“謝謝小姨。”

飯桌上外婆主動說起了陶凜去比賽的事，小姨在一旁附和，把比賽的含金量往高了吹，陶凜被說得不太好意思：“也沒有那麽厲害……”

“是啊，不就兩個小獎牌，出去了誰認識你。”

男人的聲音響起，讓氣氛驟然降溫。

外婆剛要轉頭說些什麽，向來習慣默不作聲的陶凜卻開口了：“過年不要吵架，還有，我不需要有什麽名氣，我知道自己擔得起就夠了。”

陶父陶母二十多年來頭次被嗆，一時都忘了罵回去，一臉驚奇地看着陶凜。

“好了好了，小凜嘗嘗這個，我特地去東區那條街買的。”小姨出來打圓場，外婆又迅速聊起了別的話題，兩人沒有機會再發作。

吃飽外婆說要和陶凜去樓下散步，把他從父母身邊支開了。

陶凜陪外婆在小區裏走了一圈，在外婆的要求下把比賽期間的細節都說了一遍，也交代了有朋友陪着去參賽。

外婆擡高手，親昵地揉揉陶凜沒被帽子壓住的後腦：“要和朋友好好相處，改天帶他們過來玩。”

“嗯。”陶凜在的只是個小縣城，沒有景區，但此時聽外婆的話，卻有了一股沖動，想把晏常之和林汿介紹給最親近的家人認識。

晚上吃完飯，電視裏放着春晚，幾人坐在沙發上，一時氣氛還算融洽。

陶凜含着糖，趁着外婆不注意拿出手機看了眼，有好幾條未讀消息，他一一點開。

林汿下午給他發了張超市的照片，他手上拎了好幾個袋子。

【被拉來當苦力了嗚嗚。】

下面還有晏常之的消息，晏常之拍了好幾張酥餅的照片，照片裏酥餅穿着紅色的棉襖，頭上還頂了一定虎頭虎腦的帽子，背景是白色的大床。

【晏捷過敏，我把它放房間裏了。】

“和女朋友聊天啊，笑得這麽開心。”外婆無心地說了句。

陶凜手一抖，按滅手機屏幕：“沒有。”

“這個年紀談戀愛也正常。”小姨說。

母親落在陶凜身上的目光就不太友好了，她瞪着陶凜，礙于外婆還在沒多說什麽。

外婆不能守夜，九點多電視就關掉，小姨接着外婆離開了，臨走前小姨叫陶凜明天去她家，陶凜暗自松了口氣。

“你晚上在和誰聊天？”門一關上，陶母的聲音就冷不丁地響了起來，她抱臂坐在沙發上，等着陶凜的解釋。

“說了是朋友。”陶凜眨眨眼睛，這也不算說謊，他和晏常之目前只能算是朋友。

陶父卻從小看慣了陶凜各種微表情：“去趟大城市回來都會跟我們說謊和頂嘴了。”

“說不定是之前跟你學的呢。”陶母的火氣轉移到陶父身上。

今天一天兩人都沒怎麽互動，陶凜也隐隐察覺到了他們可能在因為什麽而吵架。

“我手機不都給你翻遍了？哪裏撒謊了你倒是說啊！”

外面煙花和鞭炮的聲音一同響着，陶父為了讓室內的人聽清，音量大了許多。

陶凜靠後把脊背貼上牆壁，心髒重重地跳了兩下。

“我同事都說了那天在洗浴城看到了你，難不成她還能騙我？”陶母和老公吵了數年架，氣勢一點不輸。

老小區的隔音不差，兩人吵架一向放肆慣了，今天好歹是大過年，陶凜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你們……別吵了。”

“什麽時候還輪到你來說話了？”兩人矛頭一致轉向陶凜，陶母上前推了陶凜一把。

陶凜早有防備，沒被推動，陶母更加生氣：“真是出息了啊陶凜，都不知道你在外面認識了些什麽人，能給你這種底氣。”

“早說了那些主播行業水深得很，烏煙瘴氣的，出去可千萬別說你是我們的兒子，丢人。”陶父走近一步。

不可言狀的憤怒湧上心頭，陶凜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成拳：“不要亂揣測，我根本沒有……。”

陶父今晚喝了不少酒，他使勁把陶凜推到了牆邊：“這是你和父母說話的語氣嗎？！”

外面的煙花聲響還在繼續，陶凜眼底倒映着窗外絢爛的花火，他腦內浮現了另一幅相同的景象，那份回憶裏是溫暖的車廂，和含笑的話語，陶凜喘着氣，咬牙頂了父親一句：“父母不該是你們這樣的。”

突如其來的巴掌把陶凜打得發懵，父母會吵架會罵他，卻鮮少動手，他站在原地，好一會才聽清了周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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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大家都在團圓，陶凜一個人提着行李箱站在馬路邊上，冷風拂過他的臉頰，上面還帶着一陣陣火辣辣的痛。

這個點外婆早就睡下了，他不想去麻煩小姨，縣城裏酒店不多，有的也都被訂滿了，陶凜迷茫地沿着路走了一段。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他拿了出來，看到了屏幕上晏常之的名字。

要接嗎？陶凜問自己，他不是很會掩藏情緒的人，晏常之那麽敏銳，一定能聽出他的語氣不對勁。

一直到電話自動挂斷，陶凜都沒有按下接通，他找了個長凳坐下，看着手機又一遍響起。

【在忙嗎？看到給我回電話。】

剛才被父親打時他都沒有委屈，晏常之這條消息反倒讓陶凜鼻端一酸，淚水打在顯示屏上，讓那行字變得模糊。

半個小時後，手機又嗡嗡響了起來，陶凜凍得發僵的手按了接通，把手機放到耳邊，沒有出聲。

“陶凜？你在家嗎？”

“嗯……我……”

“你那邊有風聲，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陶凜編不出好的借口，他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

“是不是和家裏人吵架了？你現在在哪？”晏常之放緩了聲音。

陶凜自以為收拾好的情緒瞬間變得一塌糊塗，他一張口尾音就是顫抖的：“在外面。”

“附近有便利店或者酒店嗎？找個地方擋風先。”

一百米外有開着的小商鋪，門簾裏往外飄着煙，像在打火鍋，陶凜實在不好意思過去麻煩別人。

“知道了，我沒事的。”

晏常之貌似在走動，還有金屬碰撞的叮當聲，陶凜心裏有個荒謬的猜測：“你……”

“我去找你。”

不遠處小孩舉着仙女棒笑着跑過，陶凜注視着那道身影遠去，他想和晏常之說不用了，但本能地渴望陪伴，卻叫他說不出口。

“陶凜，等我。”晏常之在電話那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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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到這邊坐飛機不到一個小時，晏常之來得很快，陶凜看着從車上下來的晏常之，一時忘記站起來。

“先上車。”晏常之握住陶凜冰冷的手，把他帶上了出租車。

司機一路開了半小時，開出了縣城，在燈火通明的酒店面前停下。

陶凜跟在晏常之身後進了電梯，再一路到了房間裏。

晏常之把陶凜的頭發撩到耳後，指腹似乎想去碰他被打出紅痕的半邊臉。

“歇一會，等下拿冰袋敷敷。”

陶凜聽到他這句話，擡起了濕漉漉的眼睛，他指尖不敢相信般碰了下晏常之的手背，然後開口道：

“我可以抱你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