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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穎超同學屈服于他爸的鐵腕淫.威,立下字據保證升了高三就收心念書,不打架不翹課考試不交白卷,很努力地裝了半學期的乖孫,一考試,跟交白卷也差不多。
不學考零蛋還有的裝逼,學了還考零蛋就很跌份兒,他晚上躺床上翻來覆去,實在憋屈,再憋下去能爆炸,于是爬起來,振臂一呼。
走,宵夜去。
402全體成員都一路貨色,紛紛響應,輕車熟路地翻牆出來,迎着冬夜寒風,脫褲子拉拉鏈,站一排往護校河裏尿尿,哆嗦完,再勾肩搭背地去燒烤攤打牙祭。
吃飽喝足,劉穎超打包了一份要啥有啥的豪華炒飯,去找狗東西魏燃倒苦水,抱怨一下慘絕人寰的畢業班特訓,順便美滋滋地走後門蹭個機子,游戲裏耍兩把風騷走位找找自信。
圓滿。
簡直想高歌一曲難忘今宵。
結果剛上wave二樓,拐了個彎,迎面碰上幾道熟悉的人影,瞬間歌興全無。
“喲,超弟弟來了,燃哥哥還會遠嗎?”
黃毛小夥子叼着煙,拽酷拽酷地走過來,那姿态,活像半邊身子肌肉癱瘓,緊身皮夾克套在身上,露出手腕和腰際,怎麽看都像是小了一號,裏面的線衣領子很低,刻意露出一截黑青色的沒人能猜得出全貌是什麽玩意兒的紋身。
看着都挺社會,一扒身份證,都他媽未成年。
劉同學的白眼能翻上天,輕輕地把炒飯往二樓水吧的吧臺上一放,擡手解扣子,脫棉衣,挽袖口,裝逼裝成兩米五:“我家燃哥哥,那是遠在天邊的人物,哪兒是你們這群渣滓能輕易見到的?”
“得了吧,還人物?呵呵嘔。”小黃毛嗤笑作嘔吐狀,身子很誠實地後退了一步,雙眼也警惕地觑着劉穎超的動作,嘴上卻仍然剛得不行,“我看他就是個縮頭烏龜,成天東躲西藏的,打一槍換個地方,看我們找上門,又他媽的提前跑了!跟着這麽個慫哥混,也不知道你累不累。”
“我哥慫不慫,我門兒清,用不着你擱這兒狂吠。”劉穎超往前跨了一步。
黃毛立馬往後退了一步。
劉穎超就頓住了,笑眯眯地睨他。
以前挨打挨多了形成了條件反射,黃毛也覺得沒臉,有點惱羞成怒,挺起胸膛站回去:“幹什麽?想動手?怕,怕你?”
“不動手,哪兒能啊,我跟你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劉穎超垂眼,仗着身高營造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他沉着嗓子道,“你呢,回去跟黃盛遠說,他要想燃哥趁早把錢還上,就他媽的別跟條狗似的聞着味兒就來堵人。對了,聽說找不到人還砸了店?挺能耐啊,哦呦呦,我好怕怕。”
“狗日的,說誰是狗?”
黃毛晃着拳頭就要上來招呼,被劉穎超掐着喉嚨按住。
他拍拍黃毛的臉:“噓……我還沒說完。阿輝,錢哪,都得慢慢兒掙不是?你能指望它從天而降砸你腦袋上?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兒?你要說出去掙快錢吧,幾個圖快的不跟黃.賭.毒沾邊兒?違反校規是一回事兒,違法又是另一回事兒,做人呢,別的地方可以糊塗,這點得拎清。橫豎,催債不是你們這麽催的,要不我總說你們這群人去了職高就變傻逼了呢,反正也沒個借條合同字據啥的,把咱逼急了,拍拍屁股就翻臉不認人,吃虧的可是黃盛遠。”
黃毛臉上一陣紅一陣青,憋着火瞪他。
他們這幾個以前都是同學,從穿開裆褲一直到初中,整個九年制義務教育都擱一處厮混。初中不是啥正經初中,末流陪跑的,俗稱地痞流氓培訓機構,或者職高中專生源輸送專業基地,這些充滿歧視的标簽,都是那些好學校裏的好學生嘴裏說出來的屁話。
黃毛叫成輝,他曾經天真地以為這幫兄弟在同一條溝裏烏七八糟地爛到死,不管什麽時候,都一起朝那幫眼高于頂的優等生吹口哨吐口水,堕落怎麽了?自由啊!為了自由故,萬物皆可抛啊!沒想到的是,最後出了魏燃劉穎超這兩個叛徒!
首先脫離階級的是劉穎超,他爸那兩年做生意,跟坐了火箭似的,一夜暴富扶搖直上,砸錢斥巨資,二話不說就把倒黴兒子塞進了重點高中。這還不算玄幻,更玄幻的是,魏燃他媽的居然憑自己本事考上了!
這算什麽?這是赤.裸裸的欺騙!
合着平時一起嘻嘻哈哈怼天怼地,回家關起門就埋頭苦學懸梁刺股啊?好小子,還有明裏暗裏兩副面孔呢!不光成輝,當年一起玩得好的朋友心裏都不是滋味兒,所以有事沒事就想來找茬找不痛快。他們都不會細想,這種不是滋味兒裏有多少是真的覺得遭受背叛,有多少是眼紅嫉妒,又有多少是悔不當初。
大多數時候,魏燃都懶得跟他們一般見識,能避則避,能好好說話就不動手,別提有多寬容大度了。可落在成輝他們眼裏,就成了心懷愧疚不敢見人,或者純粹是乖了慫了,被好學生群體給同化了,沒了該有的骨氣。
而後者更令成輝生氣。
他冷笑一聲,雙手用力一抻,掙脫了劉穎超的鉗制,扯着嗓子就喊起來:“奶奶的,這年頭欠債不還的東西還有理了?”
他身後跟着的幾個小喽啰也開始叫嚷起來。
二樓有不少通宵開黑的年輕人,聽見聲音頓時一陣騷動,看熱鬧的有,怕殃及池魚直接結賬走人的也有,因為這一嗓子明顯有砸場子的傾向。
“別他媽的給臉不要臉。”劉穎超陰沉着臉警告。
“魏燃!魏燃你出來!我剛都看見你了!是男人就硬氣點,別他媽給個耗子似的淨往洞裏頭鑽!”成輝邊喊邊樂,語調誇張,“你以為給耗子當兒子就能不還錢了嗎?那不行,你就是化成灰,也一分錢不能少該多少還是多少!”
“我操!”劉穎超太陽穴“突”的一跳,忍不了了,啪地把衣服往地上一甩,沖上去擡腿就要踹人。
他的三名舍友平時也是吆三喝四令老師無比頭疼的刺兒頭,紛紛撸袖子提腰帶,氣場全開,一副時刻準備着給兄弟撐場子幹架的架勢。
然而劉穎超的那一腳氣勢洶洶地送出去,還沒踹到人,就被迫中途熄火了,不知道哪個好事的從旁橫插一手,掐着他的腰就往回拖。
“誰他媽的多管閑事兒?給我松手!呦呵,勁兒還挺大,松手,松……媽的,信不信爸爸收拾你……咦?燃,燃哥?您打哪兒來?”
劉穎超撲棱着腿一扭頭,對上一張冷冰冰的臉,登時瀕臨嗝屁,說話都不連貫了:“原原原來你在啊,我以為今兒你請假了呢,沒有,沒要打架,我就是太久沒看見阿輝……愛撫!愛撫行不行?很輕的那種。”
魏燃笑了:“你愛撫用腳啊。”
“呸,誰他媽的跟你輕輕地愛撫?”成輝炸毛,極其不配合地揮舞着雙臂撇清關系。
“你閉嘴!”
“不閉,網吧你開的啊?”
“那也不是你開的,閉嘴。”
“你管我。”
“嘿,臭小子,爸爸今天不打殘你枉為人父!”
“都給我閉嘴!”魏燃撫平額角的青筋,伸手指向樓下,“都出去說話,別影響正常營業。”
成輝伸脖子瞅瞅樓梯,總算記起自己來幹什麽的了,叉起腰:“不行,就在這兒說,你先還錢,還了錢咱們再說話。”
魏燃看了他一眼,明明只是随意的一瞥,成輝卻覺得無數刀片刮着耳廓險伶伶地滑過,他裹了裹皮夾克,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
“我沒錢。暫時。”魏燃說,“你讓黃盛遠過來,我跟他說。”
成輝張口就想來一句“遠哥沒空”,但被魏燃一瞪,聲帶直接罷工,屁也擠不出來一個。
好在一直在包廂裏看戲的那位總算按捺不住,大搖大擺地出來了。
“沒錢,你能跟我說什麽?求我再寬限兩天?”
黃盛遠不是職高的,也不是學生,他是個放高利貸的社會人,專門打着道上混的名頭到職高這樣的地方收小弟,排場鋪的大一點,狠話撂的足一些,再編出一些個英雄本色大哥夢,向往黑.社會的愣頭青就會捧着入會費主動跳進來。
說白了,就是個忽悠失足少年替他跑腿催債的職業騙子,偶爾還做做皮條客,倒賣贓物,刷卡洗錢,什麽賺錢做什麽。
“就快湊齊了。”魏燃的下颌鼓出兩團硬邦邦的咬肌,他緊了緊拳頭,又無力地松開,豎起一根食指,“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一定還上,拜托了……”
“一個月?”中年人把手插進褲兜裏,側着身子撇嘴,“那可不行,我等不了那麽久。”
魏燃蹙緊眉頭,眉心的川字深深陷進去。
黃盛遠用拇指跟食指捏捏嘴唇,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我呢,也不是什麽昧着良心做事的壞人,對你的遭遇也表示同情,心疼你小小孩子一天打幾份工,瘦得都脫相了。這樣,我現在呢,給你一條捷徑,不光能立馬把錢還上,還不用付利息,你說怎麽樣?”
“什麽捷徑?”魏燃狐疑地眯起眼睛。
黃盛遠走近了,避開一道道灼熱的視線,附到魏燃的耳邊,先是嘿然笑了一聲,接着開腔:“我昨天到你家搜了一圈,發現了這個。”
他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有着跟魏燃幾乎一模一樣的五官,只是氣質上更純澈,更溫和,也更隽秀,笑起來,彎彎的眉眼裏能讓人看見陽光。如果說魏燃是沙漠裏渾身帶刺的仙人掌,那她就是仙人掌上意外綻放出的小黃花,它跟仙人掌同氣連枝,但顯然截然不同。
“大哥打聽過,這就是你那個雙胞胎妹妹吧?”
魏燃望進中年人那雙渾濁的眼睛,裏面被唯利是圖和肮髒淫.穢可悲地填滿,他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有一根削尖了的冰柱釘入了他的太陽穴,貫穿他的顱腦,留下森然寒意。
“你什麽意思?”
他挑起眉,聽到自己的聲音因壓抑的憤怒而扭曲,宛如顫動的鋸條。
“這你還不懂?裝什麽純啊,你媽不就是幹這行的麽。”黃盛遠嘟囔,怪這小子揣着明白裝糊塗,他有點煩躁地架起兩手,一手空心握拳,另一只手豎起中指,猥瑣地将手指插.入拳心空洞,進出兩下,舔了舔嘴唇,“第一次,開價兩萬,成不成?”
“兩萬?”
少年的眉毛挑得更高了,薄到近乎透明的唇此刻突然充盈了被怒火激發的血色,譏诮地揚起詭異的弧度,笑意不達眼底。
黃盛遠毫無危險意識,還以為他這是想讨價還價,神色掙紮一番,張開五指:“兩萬五,再多就沒人要了——”
魏燃二話不說伸手拉下他的衣襟,屈起手肘砸向後頸,并迅速提膝蓋往他面上狠狠地撞了幾下,堅硬的膝蓋骨在可怕的沖力下撞歪了黃盛遠的鼻梁,順帶磕碎了幾顆牙,不知道哪裏迸出來的血濺了一地。這還不算,魏燃一記漂亮的過肩摔,将人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又沖上去猛踹對方的下三路。
黃盛遠捂着裆吱哇亂叫着,呼痛聲中夾雜着污言穢語:“住……住手,媽的,雞生雞養的狗雜種……啊……”
劉穎超跟成輝都呆了,直挺挺地杵在原地當棒槌,這場單方面鬥毆,血腥程度跟殘暴指數能歸類到R級檔。
“兩萬五。兩萬五。我弄死你。弄死你……”
少年如同發了狂的野獸,紅着眼往死裏踹,一遍又遍咬牙切齒地重複着弄死你這三個字,仿佛真要将冒犯他的人抽筋嚼骨,生吞活剝,送往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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