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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不浪的,傅奕珩不知道,但他年輕那會兒确實不是什麽正經的好鳥。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對待感情這檔子事兒很不嚴肅,挑人很膚淺,主要看眼緣,主宰審美的那根神經一旦搭上了就放手去追。由于自身條件擺在那兒,沒碰上過死活追不上的,更沒碰上過死活非要追上的。

說起來,有點游戲人間的意思。

除了長相,其他的性格家境學歷雲雲,壓根兒不在考慮範圍以內,年輕的傅老師固執地認為,這些都是好上以後可信手解決的小事兒,沒必要在出手前就自個兒瞎琢磨。

人生苦短,死亡很近,越琢磨越露怯,就是這麽個理兒。

但這個道理是有年齡限制的。

甭管誰,年輕的那陣子都很闊綽,時間精力,包括情感,哪一樣揮霍起來都跟不要錢似的,愛怎麽浪費怎麽浪費,哪管以後的貧瘠?等某天真的被推着來到三十歲門口的時候,才會發現無論是時間還是精力,哪怕當初潑水一樣潑出去收不回來也不稀罕的感情都變得極度吝啬起來。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不懂事兒的時候喜歡上一個人有多簡單,長大之後就有多難。

好不容易長大的傅老師現在換了個信仰,凡事要心存敬畏。保險起見,不該碰的東西千萬要堅守住底線。

比如酒精。

一場酒局,開頭勁猛,你我他多年未見,彼此寒暄推杯換盞,兩三杯下肚先把氣氛炒熱,中間基本喝開心了,舞池裏搖頭擺尾熱完身,回來繼續侃大山,白的啤的紅的洋的輪番上陣,花式對吹,一路喝到高.潮,飄飄欲仙,等到第一個不勝酒力的一頭栽倒,狂歡就進入疲.軟的尾聲。

傅奕珩接完電話,慢悠悠地晃回家,吃飯洗澡換衣服,噴上香水扒拉一下發型,直接奔着尾聲去的。

會老友開心,喝兩杯意思意思就行,借酒澆愁的經歷,一生矯情那一回就夠了,不然顯得誰舍不得誰似的。

清醒的世界多麽美好,傅老師這點思想覺悟還是有的。

出門打了個的,到的時候趕上午夜場,他那群狐朋狗友基本上也喝了個七七八八,卡座裏歪了個遍地橫屍。

傅奕珩數了數,熟面孔生面孔一半一半,總共七個人,攤着肚皮躺桌底下的,抱着酒瓶縮沙發裏的,哭的笑的抱一塊兒接吻的,悲歡喜樂,人間百态。

“卧槽,都他媽喝完了你才來,來喝尾氣?真是吃什麽都趕不上新鮮的。”

周傲,電話裏催人的那個,看起來還算正常,起碼還能扶着沙發直立行走,他奔過來摟住傅奕珩的肩膀,眯着眼使勁兒聚焦,伸手撸了一把傅奕珩的頭發,嘻嘻笑道:“傅老師今兒穿得挺騷啊!恢複單身後是不是挺爽?要不要來一場梅開二度,老漢回春的夕陽戀?”

傅奕珩拿胳膊肘使勁兒杵了他一下,解下暖黃色的圍巾搭沙發上,從桌上順了瓶黑啤,撬了瓶蓋灌了兩口,指着互相啃得難舍難分牽絲搭線的倆位,問:“他倆什麽情況?”

周傲拿酒瓶跟傅奕珩碰了一下,仰脖子灌下去半瓶,然後誇張地一甩頭扭臉去看,那一甩的弧度比得上三分球抛物線,傅奕珩都怕他能把腦袋給甩出去。

“哦,什麽什麽情況?這不打啵兒呢嗎?”周傲滿不在意地聳肩,發神經地過去踹了兩人一腳,踹完被打回來。

“他倆不都分了兩年了嗎?”傅奕珩左右看看,卡座裏實在沒落腳的地方,便轉身往空着的散座兒走,“我記得分的時候陣仗還挺大,把大家夥都叫出來吃了場特別貴的分手酒。”

“轉悠了兩年沒找着比對方更合心意的,後悔了呗。”周傲搖搖晃晃地跟着他,點了根煙,“當初我就說,這倆人分不久,感情在,跑不了,兜來兜去還得往一塊兒湊。”

說完,得意地晃起腦袋:“你看,哥是不是賊牛逼?預測的事兒哪一件最後沒靈驗?就包括……”

他說到一半,突然卡了殼,把打火機咔噠一聲放在大理石桌面上,捏了捏煙盒。

傅奕珩看了他一眼,笑着補話:“就包括當初你說金宸那厮不靠譜,看面相就是個不安于室的主兒。”

“嘁,你就說哥猜的準不準?”周傲有點小情緒,可能是心疼哥們兒,也可能是心疼自己,“你他媽當初為了這麽一句話還給老子甩臉子,膈應老子,欠的。”

“是是是,我欠,你又不是不知道,兄弟一直視力不大好,看人從來沒準過。戀愛期間沒智商,多有得罪,我給賠禮道歉行不行?”

傅奕珩爽快地吹了一瓶,瓶子擱下時此事翻篇兒,“不提了,說說你在美國鍍金這幾年都搗鼓什麽呢忙得電話也不怎麽接?”

“誰不接你電話了?你給我打電話了嗎我就不接?你給我不接的機會了麽?哎?我發現你這人很會惡人先告狀啊!不行,這事兒我得給你掰扯清楚……”

周傲突然激動,埋怨傅奕珩的薄情寡義埋怨了近一刻鐘,還沒完,先被漲滿的膀胱憋去了洗手間。

傅奕珩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笑着搖頭。

周傲是他大學同學,同系不同班,說起來兩個人之間也是一筆糊塗賬,概括起來,大致上就是我中意你的時候你身邊有人,我不喜歡你了你又哭唧唧地跑來告白這種劇情。

爛俗又狗血。

不過話又說回來,幾個人的青春不狗血?

大家都是這麽一步步蹚過來的。

酒這東西,有第一瓶,沒醉,就有第二瓶。

傅奕珩晃了晃空了的啤酒瓶,忍着沒再去拿,手杵着腮幫子看人在舞池裏甩膀子,順便想想怎麽在下次摸底考試之前把班級的數學平均分兒往上提溜幾分,重點難點在那幾個回回考個幾分的破落戶。

首當其沖的就是劉穎超。

想到劉穎超,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他兩肋插刀的那個兄弟。

思考的時候傅老師手上習慣性地拿點東西,沒筆可以轉,就拿周傲的打火機湊合。

銀色的鍍鉻火機有節奏地在桌面上磕出清脆悅耳的響聲,這點響聲落進酒吧龐雜喧嚣的音樂背景音中,被吸收殆盡,消弭無形。

“借個火。”

旁邊傳來的聲音不怎麽清晰,傅奕珩就聽見了這沒頭沒尾的三個字,沒等他擡頭,一只修長的手就伸到面前握住了他,就着他的手咔噠一聲按下火機。

火苗嗤地蹿起。

昏暗的光線中,叼着煙的側臉湊過來,那人俯身,斂目垂眸,嘴角繃着,跳動的火光勾勒出深刻硬挺的面部輪廓。

傅奕珩沒動,一直到對方點燃煙直起身,雙手揣着兜瞅他。

傅奕珩放下火機,另一只手覆上手背來回蹭了蹭,蹭去被他人觸摸的異感,問:“這次的兼職在夜店?”

魏燃點點頭,從夾克衫裏掏出一瓶洋酒。

傅奕珩挑眉,撐着桌面懶洋洋地觑他。

魏燃接着擰開酒瓶的蓋子,把酒倒進裝了半杯冰塊的玻璃杯,夾着煙的手握着杯口晃了晃。

等冰塊跟金黃的酒液攪勻了,他把杯子推到傅奕珩跟前。

傅奕珩拿指腹摩挲着反光的杯口,覺得這杯軒尼詩白蘭地美得像皇後手中沾了毒的紅蘋果。

他噙着笑,明知故問:“酒水推銷?”

魏燃又推了推杯子:“熟人,八五折。”

傅奕珩哦了一聲,晃動酒杯聆聽冰塊的碰撞聲:“那要是不熟呢?”

魏燃:“不熟,八折。”

周遭似乎詭異地消音了一秒。

“不錯,還知道宰客要挑熟的宰。”傅奕珩啼笑皆非,一口幹了這杯殺熟酒,烈酒入喉,沒激起想象中的味蕾體驗,他咂咂嘴,嘶了一聲,“假的,兌了起碼一半的水。”

“差不多。”魏燃不假思索地承認,“放心,不是自來水,礦泉水,回去不會拉肚子。”

頭一次遇見賣假酒還這麽良心的,傅奕珩噗嗤一聲樂了,皺着臉說:“兌少了,我可不想再喝醉。”

“那你少喝點兒,我也不想再背着你按着車鑰匙到處找車。”

“你是用背的?”

這句話問的奇怪,魏燃愣住了。

不是用背的,難不成用抱的?

傅奕珩察覺到歧義,糾正道:“別誤會,我以為你是把我扛肩上,你懂的,像是碼頭工人扛沙包的那種姿勢。”

魏燃打量着他,抿着嘴沒說話,兩秒後視線轉開,刮刮鼻子再看回來時發現傅奕珩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被酒精浸潤得晶亮。

“看什麽?”魏燃有點不自在。

“你今天看起來有點不一樣。”傅奕珩實話實說,稱贊道,“很帥,收拾得很漂亮。”

魏燃皺眉,應該是不滿意漂亮這個形容詞,他扯了扯嘴角:“因為要賣酒。”

“我知道。”傅奕珩給自己又斟了一杯假酒,眼皮不擡,“但你知道,這是個同性戀酒吧嗎?”

作者有話要說:  在gay吧賣酒……我們燃哥為了生計也是豁出去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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