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滴水于海

于是這天晚上，一行人就在東方大陸邊境的一個森林裏露宿了。

至于為什麽非要在外邊露宿，不找個旅店什麽的，也有孩子對此發出過疑問。

“為什麽？”銀龍愣了愣，然後問它主人：“對啊，為什麽我們非要露宿？”

希洛格尼這樣回答：“先提出露宿的是你。”

茲柯伊笑道：“可能是習慣了吧。要不我們再飛一段距離進到城裏找個旅店？”

“城區上空有不明飛行生物，按道理來說會被打下來。”莫爾裏很認真地說道。

“啧，這裏是人界，雷神大人。”銀龍有些不滿對方這句可能是在質疑自己飛行高度的話。“首先他們夠不到我，其次他們傷不到我。上次我飛去極北之地橫穿了好幾座主城上空，他們連個屁都沒放。”

“您對此似乎感到十分光榮啊。”西蕾恩特在一旁淡淡地接了一句。搞得銀龍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了。

“西方大陸的人還是不要随便進東方大陸那些偏僻的城市為好。”希洛格尼說。

茲柯伊看了看希洛格尼，而後點頭：“的确，耶爾彌之外的地方不安全。”

“兩位剛來人界不久，對這裏的情況就已經了解到這種程度了？”西蕾恩特笑了笑，突然覺得這次的旅途似乎意外地令人安心。

“這與當初神翼兩族的情況相差無幾，帶入後很容易理解。”希洛格尼搖搖頭，其實他對人界真的不是特別了解。

“神翼當初的形勢可比人界現在的東西大陸嚴峻得多，翼族或者神族不可能會向對方發起這種類似友好交流的活動。”茲柯伊不是很贊同希洛格尼的這種觀點。

“可至少光神的訂婚宴上沒有禁止翼族入場。”希洛格尼說。

“那還不是因為是你帶進來的人！”茲柯伊瞪了希洛格尼一眼。

“？”希洛格尼愣了一下：“不……我是說那個翼族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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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柯伊沒理他，揮手在空地上放了幾頂帳篷。然後讓大家各自解散去準備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空間戒指果然好用。”西蕾恩特感慨了一句。

“想要的話送你一枚？”莫爾裏問，然後看到了西蕾恩特手指上那個只有她本人和他這個制造者能看到的奇醜無比的空間戒指：“……你不是有嗎？”

“是啊，剛到神界的時候別人送的。”西蕾恩特說。

“哦。”莫爾裏點點頭，也沒繼續追問。

晚餐時間出現了一段小插曲：

衆人圍在篝火旁，雖說所有人都坐在這裏，但需要進食的似乎也只有來參加比賽的這幾個孩子。鉑蘭瑟爾盯着那堆人類的食物看了好久，最終還是沒去嘗試。“西蕾，我要去覓食。”

“別四處亂跑，你不是在被家族追殺嗎？”西蕾恩特一把扯住想要溜走的鉑蘭瑟爾，而後拿出一瓶鮮血塞到了她手裏。“想要食物來找我就好。”

“你總是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只被你豢養的吸血蝙蝠。”鉑蘭瑟爾說這話的時候露出了兩顆小小的尖牙，打開瓶蓋聞了聞後撇了撇嘴。不是在嫌棄，只是這血明顯是剛放出來的，西蕾恩特從沒讓自己看到過她放血。

“既然認定自己是家養的，就別像野生的一樣四處去覓食。你不覺得髒嗎？萬一對方好幾天沒洗澡，你對着那個人的脖子也咬得下去？”西蕾恩特說這話的時候看了莫爾裏一眼。雖然她也知道，血族外出尋找食物不僅僅是為了填飽肚子，更多的其實是在享受其中的樂趣。至于樂趣是什麽，她也不太能理解。

莫爾裏正巧聽到這段對話，想起自己之前跟西蕾恩特提過他曾經被這個死小孩當成獵物的事，頓時察覺到了這句話似乎在有意針對自己，于是立刻辯解道：“我說我尊貴的祭司大人，我也是非常注意個人衛生的好嗎！”

鉑蘭瑟爾聽到莫爾裏的這句話，朝他看了過去，然後後退了一步。“我還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你這個……”我是成年人我是成年人，不跟熊孩子計較，這是一夜的妹妹，這是他妹妹，看在一夜的份上。保持微笑！保持微笑！

莫爾裏最終還是沒對鉑蘭瑟爾怎麽樣，只不過一個猙獰的微笑在他的臉上維持了好久。

晚餐之後

“生氣了？”希洛格尼找到一個人坐在湖邊的茲柯伊，一邊問一邊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沒。”一顆不大不小的石頭咕咚一聲被扔進水面，撞碎了湖面的月影。

“你剛才是在說肆夜嗎？”希洛格尼看着很快恢複平靜的湖面，接着說。

“……”又一顆石頭被扔進水面。

“要論起被帶進來的翼族，雷神那時也帶人進來了。”希洛格尼繼續盯着水面看。

“……”咕咚。

“我和肆夜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希洛格尼撿起一塊石子朝水面扔去，石子在水面上彈了幾下才沉入水底。

“……”一顆石子被光元素控制着，在湖面上彈來彈去。

“我不該跟你提那次訂婚宴，我道歉。”希洛格尼握住了茲柯伊那只控制着光元素的手，石子在失去光元素包裹的瞬間沉入了水底。

“都說了我沒生氣，已經過去那麽久了。”茲柯伊回握住希洛格尼的手，“我剛才只是在想，為什麽你的靈魂沒有被靈魂湖吞噬？”

“就那麽想讓我死？”希洛格尼問。

茲柯伊瞥了希洛格尼一眼，随後握緊了他的手：“如果你這樣想的話，我不介意現在就把你扔進這個湖裏。”

“你下得了手嗎。”希洛格尼有些不以為然，然後下一刻就被茲柯伊一使力拖進了水中。

對，拖進了水裏，兩個人一起掉下去了。

“我當然下得了手。”茲柯伊把希洛格尼從水中拽起來，按在湖邊，被湖水浸濕的長發和衣服緊緊地貼在臉上和身上。表情很少見地讓人覺得冰冷：“下次想死的時候直接來找我，別去靈魂湖換那種讓我一個人永遠活下去的詛咒。”

“那是你的願望，不是詛咒。”希洛格尼幫茲柯伊整理了一下淩亂地貼在他側臉上的發絲。

“我只是想過正常的生活而已。”茲柯伊的手掐住了對方的脖子，卻沒有使力。

“在人界的生活不算正常嗎？”

“你不在我身邊讓我怎麽正常生活！”

希洛格尼盯着茲柯伊看了許久，直到對方的臉微微泛紅，才笑着說道：“你可以不用這麽理所當然地把這句話說出來。”

“你還是死掉比較好。”茲柯伊手上使力，卻沒有到阻礙到對方呼吸的程度。

“你怎麽那麽喜歡掐我脖子……”話剛說完，就被茲柯伊吻住了。希洛格尼先是愣了一瞬，而後環住了對方的腰，有些冰冷的湖水和身體的溫度形成了一種對比。

月色很柔和，以漆黑的天空為背景的綠色枝葉從顏色的角度來說可能會有些不協調，因為綠色總是與陽光相連。但在夜色中的枝葉卻莫名地讓人覺得安心和具有吸引力。

“如果你死了，我會跟你一起。”雙唇分開後，茲柯伊輕聲說。他松開了在對方頸項上的桎梏，轉而握住了希洛格尼封存着靈器的那只手。“就像是當初你在我的墓前所做的那樣。”

“呃……咳咳，那個，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岸上傳來莫爾裏的聲音，兩人同時朝那個方向看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聽見這邊有落水的聲音，過來看看，你們繼續，繼續……”莫爾裏連忙擺手，轉身準備離開。

“哦對，清銀，你把月落泡水裏不怕他着涼嗎？”臨走之前莫爾裏丢下了這麽一句話，然後逃之夭夭。

明明是我被他拖到水裏來的好嗎？希洛格尼很想補上一句，但是莫爾裏沒有給他機會。

另一邊

“西蕾，那個東西明明沒有任何作用，而且需要你用神術維持着才能保持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麽要一直挂在脖子上？”鉑蘭瑟爾對西蕾恩特脖子上的那條項鏈已經忍了很久了，總之她看那條項鏈就是各種不順眼。

羽翼尖端交錯着護住咽喉，明明有守護的意思，卻需要西蕾用神術來小心地護着它不要碎掉，這不是适得其反了嗎？

“沒有為什麽，不想摘下來而已。”西蕾恩特回道，僅僅是正常聊天的語氣，聽不出任何對那條項鏈重視的感覺。

“可是在戰鬥的時候還要分出一部分心神去維持這條項鏈。像你們這些非人類之間的戰鬥，成敗往往會因為一毫厘的差距而定下吧。這麽看來那東西難道不算是一種拖累嗎？”鉑蘭瑟爾居然開始跟西蕾恩特講起帶着那條項鏈的缺點來，仿佛早就打過草稿一般。

西蕾恩特沉默了一會，然後淡淡地說道：“假如将這種輸出看成是自身的一部分，便不覺得有什麽了。”

“是很重要的人送的東西吧？你都甘願将它作為自己的一部分缺陷了。”鉑蘭瑟爾咬了咬唇。

缺陷？她對于我來說，是我的缺陷嗎……

“那……老師可以把這顆寶石挂在上面嗎？”一旁的弗洛利亞拿出一顆金色的寶石，看着項鏈上羽翼镂空的尖端，輕聲地問道。

“上次知道了關于您項鏈的事情後一直有些在意，這是一顆有修複作用的寶石，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西蕾恩特看了那顆寶石一小會兒，然後微笑着接過，挂在了項鏈最下端。“謝謝你，利亞。”

“分神去一直維持這個項鏈很不方便吧，我只是想為老師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弗洛利亞錯開了西蕾恩特看過來的目光，低着頭說道。

鉑蘭瑟爾雙手托腮坐在一旁看着這一切，沒什麽表示，最後才幽幽地說道：“已經壞掉的東西再怎麽小心維護也有爛掉的一天，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既消耗資源又浪費心力。幹脆扔掉吧，西蕾。”

“你懂什麽。”

“我什麽都不懂啊，”鉑蘭瑟爾站起身：“我不懂為什麽你明明活得比我久，卻對已經過去了的那些事還這樣看不開放不下。”

說完這句話鉑蘭瑟爾就鑽進帳篷裏睡覺去了，天知道她一個血族該如何在晚上能睡得着覺。

“那我也先去睡了，時候不早了，老師早點休息。”弗洛利亞說完後也離開了。

……

“我說，公主殿下。”在進帳篷之前，弗洛利亞被莫爾裏叫住了。

“有什麽事嗎？莫爾裏。”弗洛利亞停住腳步，轉身問道。

“您把皇帝陛下為了給您加冕而準備的皇冠上的寶石拆了下來，被皇帝陛下知道了的話您打算怎麽辦？”顯然莫爾裏指的是剛才弗洛利亞送出去的那顆金色的一看就貴的要死的寶石。

“總有辦法糊弄過去。”弗洛利亞笑了笑。

“您是真的想幫她減輕負擔，還是私心地希望自己能站在與項鏈的贈與者在西蕾恩特心裏對等的位置？”莫爾裏抱着胳膊，問得絲毫不拐彎抹角。“如果是後邊那種情況，我勸您還是放棄吧。西蕾恩特她這個人真的……”

“你想多了。”弗洛利亞搖搖頭，打斷了莫爾裏的話，然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帳篷。

開什麽玩笑，後者那種情況，不敢去奢求，也不敢去想。

她知道莫爾裏那句被她打斷的後半句話想表達什麽……就像是斯塔爾老師停駐在錫澤慕教堂裏的悠久歲月，面對着衆多的學生卻沒有一個人走進她的心裏一樣，我坐在那個或許被她的許多學生坐過的座位上，眼睛裏只有她一個人，所有感情也只屬于她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期末真的煩死了orz 7月14號放假回家有每天更一章的打算……不過更啥就不一定了，可能會把新坑存稿放出來哈哈哈……最後想說的就是，別亂開小號亂換名字逗我玩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