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冠冕為誓

我覺得很緊張,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緊張。

不是因為兩旁那麽多雙注視着我的眼睛,也不是因為我即将加冕成為帝國的女皇。只是因為,前方階梯之上站着的那位教皇冕下,是我深深戀慕着的人。

從兒時第一次見到斯塔爾老師的時候開始,眼睛裏就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

能讓自己喜歡的人為自己加冕是件幸福的事吧。

“以星□□義,于此降下神谕。”西蕾恩特身着那件只有正式場合才會穿上的繁瑣的教皇服,從旁邊主教端着的托盤中接過那頂皇冠,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宮殿:平靜、威嚴、還帶有一份神性的淡漠。“以此身為媒介,傳承皇權之冠。弗洛利亞·德卡爾斯,您是否願意宣誓,不背棄信仰,永遠遵循星辰之軌跡?”

西蕾恩特已經記不清她念了多少遍這套加冕詞、這雙手給多少尼克裏帝國的皇帝加過冕了。

也記不清這其中有多少人是自己的學生了。

曾經也在這個時候緊張過,也為那些眼神裏或是堅定或是激動的新一任帝王而感到欣慰過。而現在心裏已經泛不起絲毫漣漪了。

耳畔激昂的樂曲也好,布置得比往日更加堂皇的宮殿也好,衆人的矚目也好,明明是一個會讓人感到震撼的場合,西蕾恩特卻總會在這時想起以往從自己手中一次次遞出皇冠的情景,仿佛時間一次次地回溯又一次次地流動,而自己始終停駐在了一個被遺忘的瞬間,從來都沒有動過。

“我願意。”包括這句宣誓,她也聽過太多遍了。每次的情景都有不同,但是經過時間的沖刷後,又顯得如此相似。

所以,當她把皇冠戴在了面前這名女性的頭上,然後看她緩緩地擡起頭,撐起一條腿卻沒有站起,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問自己“西蕾恩特·斯塔爾,教皇冕下,您願意做我的妻子嗎?”的時候,她覺得那顆已經變得死寂的心被什麽牽動了一下。

加冕禮上出現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以往她也不是沒看出來過一些人類對她有類似的感情,但在加冕禮上出現這種“意外”還是第一次。

就像是将自己從無數重複的輪回中拉出來一般,那些明明不是輪回對她來說卻宛若輪回的相似場景,被眼前這位年輕的女皇的一句話打破了。

音樂聲戛然而止,全場一片死寂。

現場的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震驚,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事。一些外部的官員甚至認為這是不是內閣的那些老家夥們又在搞什麽幺蛾子,要打星神教什麽主意或者在算計什麽。然而內閣的那些官員們則是一臉懵逼地互相對視,然後再一臉懵逼地看向高臺處。

西蕾恩特看得出來弗洛利亞在強裝鎮定,那繁複禮服下的身體應該在發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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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西蕾恩特看着弗洛利亞的眼睛,鄭重而堅定地說出了這句話。

全場嘩然。

很好,估計明天尼克裏帝國各大報刊的頭條都會被帝國皇帝向星神教教皇求婚這件事霸占了。重點是教皇居然還答應了。

莫爾裏笑了笑,然後開始鼓掌。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們看到帝國元帥都鼓掌了,那就跟着鼓掌吧。于是全場掌聲雷動。

搞得一些人把“教皇冕下三思!”“陛下三思!”咽回了肚子,一臉吃了屎的表情。

“這是什麽情況?”茲柯伊象征性地拍了兩下手,然後轉過頭問莫爾裏。

“我勸過公主殿下,她不聽。”莫爾裏搖頭。“星寂那邊我不知道她怎麽想的。可能人老了腦回路變得不太正常。或者是在搞什麽大陰謀。總之鼓掌就對了。”

“你什麽都不知道起什麽哄啊。”茲柯伊有些無語。

“控制場面,往公主殿下希望的那個方向稍微引導一下。”莫爾裏很不負責任的講了一句。“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控制了場面還是添了亂,不過至少公主殿下不會生我的氣。哦不對,現在應該改口叫女皇陛下了。”

“月落。”希洛格尼突然開口喊茲柯伊的名字。

“怎麽了?”茲柯伊看向他。

“願意與我成婚嗎?”看到對方聽到這句話後有些茫然的表情,希洛格尼又淡淡地接了一句:“神界已經統一了,已經統一很久了。”

茲柯伊猛然間想起了什麽,他似乎曾經許諾過,但當時不過就是随口一說,沒想到他之後真的去……

自己當初……食言了啊。

沉默了半天,最後茲柯伊笑着用有些喑啞的聲音說:“好,之後定個時間吧。”

另一頭索爾一邊笑着鼓掌,一邊對旁邊的一夜說:“一夜殿下,您願意……”

“不願意。”一夜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索爾愣了愣,他其實根本沒想到一夜會回他,而且還是直接打斷了他。“我還沒說完呢。”

一夜很冷漠地站在一旁,沒有看索爾,也沒有再說什麽。

他覺得鉑蘭瑟爾從剛才開始似乎有些不對勁。

事實證明她确實很不對勁,但即使一夜注意到了也沒來得及攔下她揮向高臺處的那位女皇陛下的暗屬性魔法刃。

鉑蘭瑟爾一點都不想來參加這個什麽該死的加冕禮。

但這可能是她能再次見到西蕾恩特的唯一機會了。

她的哥哥在來之前把西蕾恩特利用她的事情告訴了她,但是她不相信,她不願意相信。

她想當面問清楚,為什麽要删除自己的記憶,為什麽要救自己,難道真的只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

對于西蕾恩特來說,她只是一個利用完就可以扔掉的工具嗎?

想想也是,星神教的教皇怎麽會無故救一個血族。

所以那些在一起時的微笑也好、溫柔也好,全都是僞裝出來的?

想起那段被删除的記憶……那天她施放星神術時的那雙眼睛,不存在任何感情。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

無情得像個神。

所以當她看到本應該無情的一個神居然答應了別人的求婚,她覺得很崩潰。

難道這是個只會對自己無情的神嗎?

西蕾恩特眼看着那道魔法刃朝弗洛利亞飛過來,也沒有去擋。

身為星界的神,她沒有辦法和凡界的元素産生共鳴,索爾那邊也是同樣的情況,這兩個人想要放元素類法術,只能借助魔法卷軸。

不過她沒有去擋的原因,多半還是想把決定權留給弗洛利亞,因為弗洛利亞自己有能力擋下來。

弗洛利亞明顯感覺到了危機,但她沒有去擋。

就在暗刃快要擊中她的前一刻,一道黑色的暗幕擋下了那道魔法刃。

芙琪公主收回了施法的手,拍了拍鉑蘭瑟爾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一樣。

“謝謝。”鉑蘭瑟爾輕輕地說,聲音有些顫抖。

“非常抱歉,尼克裏帝國的女皇陛下,星神教的教皇冕下。”

芙琪在衆人的矚目下緩緩地走到了大廳中央,行了一個東方大陸的禮節。

“我們血族的大小姐情緒有些失控,還請二位能夠原諒。”

“不知克爾西澤殿下是否能給出一個解釋?”弗洛利亞站起身,一個眼神制止了劍拔弩張的皇宮衛兵。她剛才沒有防禦,因為如果是自己擋下了這個攻擊,東方大陸那邊的處境會很糟糕。如果換做是那邊的人來擋,情況會稍微好一些。

“大概是因為,鉑蘭和星神教的教皇冕下之間存在着什麽誤會吧。”芙琪将目光轉向站在後方的西蕾恩特,恭敬而禮貌地微笑着說。

“的确有些誤會。”西蕾恩特點頭,卻沒看向鉑蘭瑟爾那邊。

“在血族內亂之時趁機綁架了血族大小姐,洗去記憶後僞裝成救助,在她身上做了标記後放回血族。緊接着派人尋着标記找到血族的位置,刺殺血族現任家主。是這樣的誤會嗎?”索爾走到了芙琪身邊,一邊說一邊看了莫爾裏一眼。

綁架?派人?刺殺?

這還真是天大的誤會。已經不能說是誤會了,這簡直就是在故意歪曲事實。

偏偏被歪曲了事實還不好去糾正,因為盡管事實能稍微好聽一點,但也好聽不到哪去。

“你去刺殺一夜了?”茲柯伊問莫爾裏。

“怎麽可能。”莫爾裏很坦然地搖頭,然後很理所當然地接了一句。“我只是想綁架他而已。”

以上就是好聽不到哪裏去的事實之一。

“首先,星神教救助雪利卡小姐的确是出于偶然。當時錫澤慕教堂地下的兇獸出逃,我率領諸位主教一路追到了極北之地,在收服兇獸的時候雪利卡小姐恰巧就在旁邊。删除她的記憶也是因為她貌似聽信了兇獸的蠱惑,由于不想引出不必要的麻煩,我才迫不得已地對雪利卡小姐的記憶做了一些處理。至于做标記一事……我承認星神教确實想要了解一些關于血族的事情,但我們派出去的人僅僅是為了收集情報,絕無刺殺血族家主之意。”

“月落,”迷你龍趴在茲柯伊的肩頭,扯了扯他的頭發。“我是不是惹禍了?”

“也許是。”茲柯伊點了點頭。“你別總是扯我頭發。”

“我偏要扯!嘿!嘿!嘿!”迷你龍特皮地又扯了三下,然後突然感覺一道冷冷的目光朝自己掃來。

迷你龍頭都不敢回,直接從茲柯伊的這邊肩頭換到了另一邊,脫離了他可怕主人的可怕視線,老老實實地趴着裝死。

“蠱惑?”鉑蘭瑟爾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沉默着,這會兒像是終于穩定了情緒。可即便穩定住了情緒,對那個人講話的時候還是很艱難地才克制住了自己,不會因為情緒激動而使聲音發抖。

“那只兇獸與我說,血族即将大難臨頭。不知道是因為聽到了教皇占星後的預言,還是得知了星神教對我們血族準備實施什麽計劃?不然教皇冕下為何大費周章地想來打探我血族內部的消息?”

“若是東方大陸的各位仍無法認同我的解釋,那麽還請在儀式結束後移步錫澤慕教堂。”西蕾恩特沒有正面回答鉑蘭瑟爾的問題。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确,此事無關皇室,不要攪了這場加冕禮。

話是想傳遞這個意思,但本人是怎麽想的那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雪利卡小姐,或許比起被老師救助,您更願意被留在那片雪地裏?”一直沒有插話的弗洛利亞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不是因為猶豫,有一些更難言的原因。在她說出這句話後,皇宮裏幾位大臣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請允許我再次向打亂加冕儀式之事致以歉意,女皇陛下。芙琪·克爾西澤願意在事後為此承擔一切責任。”芙琪再次向高臺處行了一禮,而後與索爾一起走回了原位。這只小惡魔一直莊重而禮貌的微笑逐漸變得挑事。

作者有話要說:

西蕾恩特那句“我願意”真的不只是表面的意思。

不多說,看你們的理解了orz

我只是想說我沒有故意拆cp,真的沒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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