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交鋒

……

随着黃剛一聲怒吼，原本喧鬧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

葉夢晨雖然內心被震了一下，卻咬着牙一動不動，依舊宛如一顆挺拔的青松，不卑不亢，雙眼與黃剛對峙着。只是在看到黃剛那古板蒼老的模樣，她突然有些懷念自己曾經那位和藹可親的初中班主任，腦海不斷浮現出初中時代的過往，有些難掩內心的感情，眼角有些濕潤。

就在這時，她似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突然昂起頭來，望着整個教室，感受到所有同學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咬了咬嘴唇，再次鼓起勇氣，徐徐道：

“老師，我曾經的初中只是一個小縣城裏的普通中學而已，沒有K中那麽歷史悠久，也沒有K中那般有名，但是我一直都記得我的老師，每一位老師，他們教育我，呵護我，支持我，鼓勵我，他們默默無聞的在那個小縣城努力的教育着每一位學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夠考上重點高中！”

說到這兒，葉夢晨突然一頓，看着黑板上“高等學府”四個大字，又望了一眼眉頭凝重的黃剛，再次說道：

“我看到老師您在黑板上寫得‘高等學府’四個大字，就像看到曾經我的初中班主任在黑板上留下的‘重點高中’四個字一樣，特別是K中，作為名校，我們能夠考入K中，一直都是他們心中的驕傲，初中三年他們一直給我們說K中怎樣怎樣的好，K中老師怎樣怎樣的好……”

說到這兒，葉夢晨慢慢低下了腦袋，猶豫了一小會，帶着怒氣與哀怨，輕聲道：

“只是不知道，當他們心目中的好學校，他們心中的好老師，這樣子诋毀他們，說他們教給我們不良習慣，還将不良習慣帶到K中，他們知道後該多麽的難過！多麽的悲傷……”

當葉夢晨話說到這兒，整個教室變得靜悄悄的，似乎葉夢晨的話說到了每個人的心坎上，每個人都在思考，包括黃剛！

也罷，小學也好，初中也好，高中也好，哪一位老師不是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更上臺階，能夠考上理想的學校，從這個出發點來講，K中黃剛也好，或是其他學校的老師也罷，都是一樣，沒有所謂的高級低級之分，他們的初衷都是一模一樣。

短暫的寂靜之後，葉夢晨再次擡起頭來，凝望着眉頭鎖得更緊的黃剛，帶着期望，輕聲道：

“難道老師您，不該向那些和您一樣，奮鬥在教育事業第一線，希望我們變得更好，希望我們都能考上高等學府的同行們道歉嗎？”

葉夢晨說完這句話後便不再說話，整個教室的人在思考了許久之後，也都擡起頭來凝望着講臺上站着的那位中年男人黃剛，眼神中有期盼，有疑惑，有好奇，他們不清楚黃剛的性格，他們不知道黃剛會作出什麽反應，會道歉？還是會繼續像個暴君一樣怒吼。

那些K中直升上來，對黃剛知根知底的老K中學生們，何靜也好，李仁傑也罷，他們一會兒帶着佩服的眼神望着葉夢晨，一會兒又帶着疑惑的眼神望着黃剛，看到黃剛此刻雖然表情嚴肅，甚至有些難堪，但是卻有些意外的沒有半句制止葉夢晨的話語流露出來，只是依舊在沉思，在傾聽葉夢晨說話，此刻就連他們也不知道黃剛接下來會有何動作，畢竟火山爆發的前一刻是寧靜的，同樣情況轉好其實也是在一念之間。

畢竟，似乎在他們口口相傳的傳說中，還沒有人敢像葉夢晨這樣肆無忌憚的和黃剛辯論，也沒聽說過黃剛在過往與學生的對峙中，服軟過。

接下來的情況會怎樣，無人知曉！

……

其實，黃剛當下很憂郁，很糾結！

多少年了，記憶中多少年沒有學生敢像現在葉夢晨這樣和自己擡杠了！

記憶中倒是有那麽一位，那麽一位讓他印象深刻，到現在也沒法忘記的人，很巧的是那人也是一位女生，一位和眼前葉夢晨一樣身材高挑的女生，一位讓他從那時開始，便從新思考自己的從教之路，也是從那時起開始改變自己教學風格的女生。

黃剛凝望着葉夢晨，看着這個小女生眼神之中充滿的懇切、哀怨還有怒火，在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曾經自己教過，讓自己改變過的那位女生！

他緩緩低了低頭，他的視線有些漂移，似乎在這一瞬間他發覺自己好像真的蒼老了許多，難道是時代變了？

但是很快，他又重新擡起了額頭，他的視線依舊堅定無比。

在K中從教二十來年，那件事就像夢魇一樣常常浮現在他的腦海，一直不斷堅定着他的信念，老師必須是嚴師，必須是厲師，必須擁有老師的至高權威，只有學生恨得越深的老師，在長大成才之後，才會明白昔日老師的良苦用心。

可是葉夢晨話裏的意思，他心裏也清楚，他也知道自己剛剛有些怒急攻心的話語的的确确是傷害了那些同行，的的确确在班上對外校升上來的學生造成了不好的影響。

但是真的要他當着整個班級所有同學的面道歉？要他在擔任一年C班班主任的第一天道歉？那未來三年的管理該如何樹立自己的權威。

兩難啊！

真是兩難的局面，印象中的學生哪兒有像葉夢晨這樣敢當面頂撞老師的？就算是老師說錯了話，許多人也就無視或者說藏在心底忍了下來，可是像這麽較真，這麽剛烈站起來，非要老師道歉的學生，這也太少見了吧。

黃剛心裏苦，說不出的糾結，他擡頭望着同樣一直沒有轉移視線一直望着自己的葉夢晨，又環視了一眼整個教室所有望着自己的學生，輕嘆了一口氣。

這件事不處理好，就算自己立下了規矩又如何，自己此刻的權威已經遭受了挑戰，甚至極有可能在未來的日子遭受更大的挑戰，或許不僅僅是葉夢晨，還會有其他許許多多外校的學生，會從現在開始，就對他保持懷疑态度。

他的雙手在講桌上來回倒騰着學生名單，似乎是在猶豫，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名單上“葉夢晨”三個字眼，他最後猶豫了很久，終于擡起頭來，一臉嚴肅的環視着整個教室所有人一眼，輕咳了兩聲，突然開口道：

“我黃剛在這裏鄭重向剛剛被我不當言論所傷害的每一位外校同學的昔日老師和學校道歉！”

“哇哦！”

就在黃剛這句話一出口，整個教室瞬間由安靜變得有些沸騰了起來，“哇哦”兩個字透着驚喜，顯然所有人都沒想到黃剛真的道歉了。

就連一直站着的葉夢晨，在那一瞬間，臉上都流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但是！”

突然黃剛的話再度響起，所有人再次安靜，面面相觑。

“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在未來的日子裏，遵守紀律，好好學習，就像你們如此擁護你們昔日的老師和學校一樣，我希望等你們畢業後，考上高等學府之後，也要像今天一樣，全心全意維護K中及K中每一位教過你們的老師，不要辜負每一位老師對你們的關心，教育和期望！”

黃剛說完，整個教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大聲回應着“不辜負”之類的話語。

一直站着的葉夢晨，沒想到黃老師會突然出現這樣的變化，凝望着黃剛，感受到黃剛同樣望着她的視線，她筆直的站直身，行了一個标準的半腰禮。

黃剛不熟練的笑了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