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晚春

晚春

褚新霁做事向來穩重, 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會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就連當初提出和她結婚,也是步步鋪墊, 只等一個關鍵時刻。

哪有布局到一半後悔的。

沈月灼心裏不贊同,嘴上也回絕得幹脆。“明天我才不去。”

要是放在以前, 她多少會對他有兄長的敬畏之心。現在關系變化,膽子也大了, 敢踩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她整個人都被他锢在懷裏,脊背貼着冰涼的玻璃隔牆, 潮熱纏繞,将彼此的臉都籠上一層柔霧。

褚新霁沉着臉扶着她的腰調轉了方向, 貼緊她的耳根, 稍作妥協道:“那就後天。”

這種姿勢給沈月灼帶來的陰影仍舊記憶尤深,兩人體型差本就明顯, 每次契合時已經讓她有些難以承受, 他又遠超水平線,哪怕有足夠的安撫和磨合,精神上的飽漲感也在不斷刺激感官。

她眯着眼緩了一陣,咬緊唇瓣似嗔非嗔地盯着他, 麋鹿般的漂亮眸子氤氲着濕霧, 不忘分出心神讨要說法。“後天和明天有什麽區別?”

“只相隔一天而已。”

這算什麽退讓。

分明就是他變相的壓制。

沈月灼癟嘴,卻只敢在心裏吐槽。

“對你而言是沒什麽區別。”

褚新霁眸色深晦,飽滿而鋒利的喉結沾着亮晶晶的咬痕。自從她發現他在用她的遮瑕膏後, 愈發肆無忌憚, 他頂得稍微重些, 就要張牙舞爪地來咬他。

二十四小時,看似漫長, 于他卻猶如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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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一絲容許陷入思念的罅隙,如同瘋魔般的妒忌心便開始瘋狂增長。

沈月灼纖薄的蝴蝶骨同男人健碩的胸膛相貼摩擦,她看不到褚新霁的表情,因這片刻的沉默迸發而本能地察覺出一絲危險。

“霁哥,你怎麽不說話?”

她側過頭去瞧他,入目只見他沉冷而英俊的下颚線。她試探性地道:“你該不會生氣了吧?”

深黑色條紋領帶被她扯松,襯衣領口的紐扣也松垮地半敞着,看上去有種蠱惑人心般的浪蕩。

誰能想象,身處整場論壇宴會交際中心的人,冷冰冰的面具下,也會有耽于愛欲,淪為其階下囚的一面。

“還好。”褚新霁指腹穿過她柔順的長發,“我還不至于跟你置氣。”

話雖這麽說,沈月灼卻聽出了不對勁。

四目交接之際,他眼底洶湧的漩渦像是要将她吸進去似的。

偷看他被抓包,沈月灼無端生出一股羞恥。

“你、你輕點。”

輕一點?怎麽可能。

褚新霁捉住她精致的下巴,掠奪般地重重碾過去,看她修長纖細的雙腿發顫,指腹穿過那薄如蟬翼般的絲綢,撕碎。

沈月灼的腿也很漂亮,腿型筆直,加上天生冷白皮,宛若上等的細膩白玉。偏偏她又生得嬌氣,粗粝的指腹摩挲,極易染上潮紅。

白與黑的極致對比,仿佛是在誘惑人不斷下墜。

“再往後延一天怎麽樣?”

褚新霁并未理會她細若春風般的求饒。既然提起了這件事,得不到答案,必然不會任由她糊弄了事。

沈月灼雙手擋住臉,不敢看被他撕壞的絲襪。分明是極其正式的一套職業裝,現在徹底染上色.情的味道。

加上他的聲音喑啞,聽起來很蘇,她整個人都被勾住。

很喜歡,但又隐約害怕。

他根本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人。

尤其是在情/事上,幾乎是被他全方位壓制,偶爾她也會占據高點,将他撩得心猿意馬,他也很包容,可以說是縱溺。但與此同時,反噬也很嚴重。

上次在湖心館那夜,整整六次,就足以證明。

沈月灼想到這裏,腿根也随之發軟。

她從指縫裏悄悄觑他,糯軟的嗓音沒什麽底氣,“再往後就是除夕,民政局都要關門了。”

見他一言不發,她繼續細說後面的日子,“按法定節假日調休,至少七天,不過全國各地都要開工,霁哥肯定也很忙,所以也不現實——唔——”

褚新霁将她的遮羞布扯下,發狠地吻上她喋喋不休,卻滿是推辭借口的唇。

這個吻結束後,他像是氣笑了。“沈月灼,你真的很擅長敷衍我。”

“我說的是實話嘛……”

她低着眸子,尾音的腔調拖得綿長。

接吻的時候,覆握在腰際的大掌收攏,進攻的動作也更猛烈。

褚新霁不會逼迫她,卻也不是完全拿她沒有辦法。

“要等這麽久。”他眉尾微擡,“月灼怎麽向我保證,不會忘了我?”

後半句頓了聲,沈月灼心髒莫名發沉。

“最多才半個月而已。”她狡辯。

褚新霁眯了眯眼眸,平聲說:“那就是360小時。”

“我會從今天開始倒計時。”

“要是延期1小時,作為補償,月灼該賠我3小時。”

沈月灼:“?”

“資本家都不帶這麽壓榨人的!”

“那就換一種方式。畢竟我還算比較人性化的資本家。”褚新霁不鹹不淡道。

沈月灼聞言半信半疑,“你先說給我聽聽?”

“比如,記住一些永生難忘的畫面。”

她羞于低眸往下看,而他卻偏要惡劣地掐住她的下巴,在她迷蒙失神之際,哄她看清楚彼此緊密嵌實的場景。

從未見過如此暧昧的結合。

沈月灼雙眸睜圓,羞憤的同時心有餘悸,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是怎麽吞下那青筋畢露的燙,憤憤作勢要咬他。

褚新霁主動送上虎口任由她發洩。遮瑕膏早已用綿密泡沫洗掉,露出掌背的弦月刺青。

她微微怔然,忽然就不舍得咬下去了。

聽到頭頂傳來一聲低笑,沈月灼更不滿,語氣也兇巴巴的:“你笑什麽?”

“笑你也會心軟。”褚新霁注視着她被他吻得瑩潤泛紅的唇瓣,對她的情感早已燒灼得熱烈,卻偏對她無可奈何,“我還以為,你沒有心。”

這話就讓沈月灼不樂意了。“你污蔑我。”

褚新霁眉目稍松,顯得有些懶散,“怎麽。”

“我很難過,并且可能會為此難受好幾天,所以你最好現在向我道歉。”她理不直氣也壯。

“可以。”

意外的回答,讓沈月灼生出疑惑。她剛才純屬胡攪蠻纏,他怎麽答應地這麽快?

下一秒,天旋地轉,他将她懸空抱起。

彼此呼吸交纏。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沈月灼渾身都像是着了火,臊得雙頰緋紅,“這算什麽道歉,放我下去。”

褚新霁沒有給她後悔的選項。

“據我觀察,你最喜歡,我們現在這樣。”

“可惜這個姿勢聲音太大,上次沒能帶你盡興。”

沈月灼大腦很快一片空白。

因為此刻,他慢條斯理地關上了浴室裏外兩道門。

-

隔日醒來時,酒店裏只剩下她一人,淩亂不堪的浴室早已被他清理過,看不出兩人昨夜縱情聲色的痕跡。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離開的,昨夜沉沉睡去前,沈月灼依稀記得他還在幫她揉按腰窩。事後極盡溫柔,做的時候卻發了狠,有着判若兩人的架勢,想到這裏,她臉頰泛出一點熱意。

[霁:醒了告訴我,我過來接你]

消息是兩個小時前發的。

她垂着雙腿在床邊坐了一會,回複:[抱歉,檔期不夠]

經濟論壇還有兩天的流程,大多以演講潮和名企交流會為主,沈月灼沒有後面的邀請函,打算返程。等退出跟褚新霁的聊天框,她才發現收到了消息轟炸,與此同時,小曉也打來電話。

聽到對面帶着哭腔的聲音,沈月灼微微發怔,安撫:“先別着急,慢慢說。”

小曉從大學時就開始設計原畫,沒怎麽和外界接觸過,碰到大事,有些語無倫次的。最後還是柏悅讓另外兩個女孩子安慰她,言簡意赅道:“青山工作室早上發文指責《明日戰艦》抄襲,主要是服裝相似度比較高,具體你看群裏發的熱搜鏈接吧。”

“好,我先看下。”沈月灼不放心小曉,囑咐道:“你們照顧一下她,我大概兩個小時後來公司。”

熱度持續攀升,沈月灼簡單收拾完,抵達工作室時,各個短視頻平臺的營銷號都紛紛跟風。

青山工作室總共出過三款游戲,一款網游,兩款換裝類游戲,多年來不溫不火,官方賬號發的宣傳都只有幾十個贊,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或許早就被大衆遺忘。

[昭月這下是把自己的招牌砸死了吧,曙光剛火沒多久,戰艦就爆出來這麽個事]

[服設都抄襲了,難保劇情會不會有抄襲,畢竟能幹出這種事的一般都是慣犯,建議網友們再探再報]

[燕尾服、胸針,這些元素都很常規吧emmm感覺挺牽強的,不過女主的好幾套禮服設計的确不常見,你們要捶能不能捶清楚點]

[@昭月工作室 rnm退錢!!1]

[惡心死了]

[要不昭月把青山收購了吧,自家人的事怎麽能叫抄呢(狗頭)]

這幾套服設都是小曉設計的,她有自媒體賬號,早前還積累了小幾萬粉絲,為了宣傳《明日戰艦》也發過幾條微博,因此她的微博很快被攻陷。

沈月灼看完幾個大V博主發的服裝細節對比圖,然後把熱度高的幾條視頻保存下載,不能下載的則選擇了截圖,做完這一切後,才過去看小曉的狀态。

整個運營組的工作基本都暫停了,小曉在衆人的安慰下,情緒勉強好轉了些。只是眼睛腫得像兔子,沈月灼看着都覺得心疼。

“沈老板,要不我辭職吧……”小曉的嗓音帶着顫意,眼看着又要哭出來。

沈月灼拉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臉色嚴肅:“你的意思是,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好讓《明日戰艦》不受絲毫影響?”

小曉無措又茫然地點頭。

“我記得這是你大學時期的作品,根本就不存在抄襲。”沈月灼此時分外理智,幫她梳理思緒,“以前的畫稿你那應該有存檔,調出來,把原圖時間貼上去,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柏悅看兩眼,輕聲說:“小曉今早回去查過,網盤存檔被删了。”

沈月灼問:“當時有存在機械硬盤裏嗎?”

小曉搖頭,歉疚地說:“前段公司搬遷的時候丢了,我們查了監控,可惜沒有找到。”

“公司電腦裏的圖設時間,确實要晚于青山工作室發布的概念圖。”E哥把一些零星的證據調出來,給沈月灼看。

沈月灼整理思緒,“沒關系,我們一起來想辦法,你的賬號最近先不要登陸,待會我讓梁滿發聲明,這幾天你要是覺得壓力大,就好好在家裏休息。”

小曉不确定地問:“那……我以後是不是也不用來了?”

“你想什麽呢!”沈月灼真想把她腦袋敲開看看,“輿論風波而已,公司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員工。更何況,你根本就沒有抄襲,為什麽要去承擔別人潑上來的髒水?”

衆人又勸了一會,見小曉情緒逐漸好轉,緊接着開會讨論,并且聯系了青山工作室的商務。

誰也沒想到會在除夕前發生這樣的事,原定好的放假安排沒有變,其他組的員工陸續放假,留在沈月灼身邊可以出謀劃策的人很少,好在有人自願留下,忙着将損失降低到最小化。

這兩天,誰的消息她都一視同仁地沒空回。

再見薄司禮時,他就站在大廈樓下,給她遞了一杯咖啡。沈月灼這些日子不是沒有動作,她從早些年曾跟薄家有過往來的人物裏品出些眉目,沈時順藤摸瓜派人去查,涉及民生工程,數額巨大,只要收集足夠的證據,足以牽動整個利益網的人。

因此在這看到薄司禮,她的表情有些冷,艱難地彎唇,“最近忙得暈頭轉向的,都忘了請你吃飯,不介意的話,在附近吃?”

薄司禮:“我吃過了。”

“看來只能下次了。”沈月灼說。

薄司禮看出她的憔悴,并沒有繞彎子,“我認識青山工作室的老板,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擔任中間的橋梁,幫你們調節。”

沈月灼在附近的連鎖店買了便當,店員用微波爐加熱好,再搭配一杯咖啡,倒也省事。

之前青山工作室一直拒絕和她們聯系,偏偏薄司禮在這時候出現,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所以你是來雪中送炭的?”她吃完飯,才不鹹不淡地問了這麽一句。

薄司禮脊背挺直,即便如今在官場裏浮沉,也依舊不減少年感。他未置可否,輕聲說:“你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還真是跟當初一樣遲鈍。”

沈月灼哼了一聲,沒做反應。

聯系到青山工作室後,對方撤回了侵權訴訟。只不過輿論發酵,沈月灼并不打算同對方和解,整理了目前手裏資料的時間線,打算年後處理。

除夕夜當天,褚沈兩家齊聚一堂,晚餐都是由宋知許親自掌廚,沉曼鈴和傭人們在旁邊配菜打下手。褚清澤則窩在地下室裏寫歌,關着門,不讓衆人影響他。

沈月灼環視一圈,也沒在書房裏看到褚新霁。

只好下樓敲響地下室的門,褚清澤見到是她,微微一滞。

“今天除夕,霁哥不回家嗎?”

褚清澤目光落回錄音器材,“你怎麽不給他打電話?”

沈月灼:“他沒接。”

“消息也沒回。”

地下室的裝潢一向很前衛,褚清澤席地而坐,稿紙亂七八糟地散落一地,看起來倒有點流浪藝術家的味道。他把旁邊的雜物往前推了推,給沈月灼拿了個軟墊,“他應該是抽不了身,你要是實在擔心,晚點我送你去湖心館看看。”

“今天可是除夕,全國都放假,他又不是在海外,哪至于抽不開身。”沈月灼嫌棄軟墊在地上,沒有坐,就靠在門邊站着。

褚清澤看出她表情裏的驕矜,“朱姨前幾天才洗過,比我臉都幹淨,你就放心坐吧。”

他懶洋洋地躺在地上,也不顧及形象,“想問什麽就問呗,在這拐彎抹角饒這麽大一通,浪費我時間,我的歌詞還沒寫完呢!”

沈月灼抿抿唇,沒想到被他一眼看穿,“霁哥最近是不是跟你爸媽鬧鬧矛盾了?”

“他又不是我,哪裏吵得起來。”

褚清澤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地面,思緒放空,想起從前和沈月灼毫無顧忌互怼的過去,不禁有些悵然。

見從他這套不出什麽,沈月灼作勢轉身離開。

“等等。”褚清澤從地上彈坐起來,玩世不恭的表情轉為凝重,“好像還真有。你跟我來。”

沈月灼将信将疑地跟了過去,褚清澤貓着腰拿了鑰匙開了他哥的房門。她皺眉,“……你幹嘛呢?”

只見原本空蕩蕩的桌面,放了許多瓶治療抑郁的藥物,有的拆封了,有的則紋絲未動。

“前兩天徐院長來了我們家一趟,她們醫院這陣不忙,說讓我哥有時間過去。不過他表情很淡,沒說好,也沒拒絕。”

褚清澤想起什麽,繼續道:“賀成屹跟他最近貌似關系有些僵硬,我聽趙特助提過,說他總是失眠。”

“應該是從你離開後開始的。”

褚清澤說到這裏,眼瞳裏湧出一抹難懂的複雜,“月灼,你跟他離婚,是真的還是假的?”

沈月灼心情百味雜陳,自從上次在酒店分別後,她一天二十小時都得掰成三份用,也就沒有和褚新霁再聯系,那天她在樓下看到熟悉的車牌,不過礙于薄司禮也在,只能假裝無視。

現在想來,長輩們瞞着他們的事,恐怕沒那麽簡單。

“假的。”沈月灼回答地幹脆,她看了眼桌上歪倒的電子時鐘,“阿澤,你幫我跟我爸媽還有褚叔叔和宋姨說一聲,我可能要晚點回來,讓他們別等我吃飯。”

見她似離弦的箭般往外沖,褚清澤急忙追過去,沈月灼不是火急火燎的性子,驟然如此,褚清澤到底不放心,揚聲問:“你去哪?”

“我去找賀成屹!”

“你找他幹嘛?”

留給他的只餘一片腳步聲。褚清澤暗罵一句,一步三階梯地下樓,把他那輛京A摩托車駛了出來,頭盔扔給她,“今天外面堵得要死,你開車過去,怕是等到半夜都到不了。上來。”

“這時段摩托車不限行嗎?”沈月灼猶豫。

“限個屁!”褚清澤語氣不善,就算是被交警抓進去,他不也得把這祖宗送過去。

冬日寒風凜冽刺骨,兩人同坐于一輛摩托車上,卻保持着極遠的距離。褚清澤心裏不是滋味,喉間苦澀,大聲問她:“冷不冷?”

沈月灼:“你專心點騎,就這麽一會不至于。”

大小姐的驕縱脾氣,原來也可以為了別人改變。

褚清澤沒好氣地将人送到四合院門口,末了,還踹了一腳摩托洩憤。

賀成屹正好在貼春聯,見到兩人,驚詫:“你倆不在家裏過除夕,跑這來蹭飯啊?喲,還把阿澤的大寶貝騎過來了。”

見沈月灼凍得臉頰發紫,賀成屹進門拿了件軍大衣給她披上,“什麽事這麽着急,也不怕把自己凍壞,回頭生病又得讓一大家子人操心。”

沈月灼裹緊後,把賀成屹往胡同巷裏拉。

“我爸剛還念叨你,不進去拜年?”賀成屹一頭霧水,倒也配合兩個小孩跟過去,啞然失笑道:“表情這麽凝重,我看你倆不像過除夕,過清明還差不多。”

褚清澤純屬是自個生悶氣作的,這會沈月灼臉上有了血色,他也就沒那麽揪心,還有餘力開玩笑:“這你得問她,祖宗說過什麽節,就過什麽節。”

沈月灼認真看向賀成屹,開門見山道:“成屹哥,長輩們有什麽事瞞着我,我想你應該知情。”

看到她手裏那瓶氟西汀,賀成屹了然于胸,似笑非笑:“原來是到我這套話來了,一群人裏,就屬你成屹哥最好說話?”

他看着沈月灼的眼睛,她眸色堅定,眼眶被寒風吹得有些紅,明明看起來那樣纖弱,平常受不得一點委屈的人,此刻卻堅韌地像是一株勁草。

賀成屹心一緊,揉了把她的頭發,卻被她揮開。“我只想聽真相。”

他無奈投降,“進屋說吧。”

賀成屹毫無保留地說了褚新霁曾查出來的雙相,還把為了和她結婚,褚新霁硬生生承受了十二道鞭傷,大半夜跑來找他的事也講了出來。他語氣輕松,沈月灼卻越聽越心驚,眼淚在眼眶裏盤旋打轉,牙齒緊緊咬住,周身散發的低氣壓讓褚清澤都跟着心髒抽疼。

話題講完,褚清澤拳心攥緊,根本不可置信。

“他們怎麽可以這麽過分?”沈月灼光是聽完,心髒都在無法控制地收緊。

賀成屹聲音放柔,哄小孩似地說:“新霁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嗎?他在四九城裏也算位高權重的頭號人物,哪有你想得那麽脆弱,前些年商戰的時候,比這殘酷的事多了去了,都不值一提。”

沈月灼鼻尖湧起一陣酸楚,她深深地望了賀成屹一眼。

目光裏有敵視,錯愕,以及。

怨恨。

這一幕刺痛了賀成屹。

她一言不發地坐上了摩托車,褚清澤仿佛同她心有靈犀般,沉默地帶她離開。

賀成屹從沒見過她露出這樣的表情,那是人在防禦姿态下才會做出的反應。他在這一刻被她推出了信任的範疇。

除夕夜的空氣肅殺而冷冽,年夜飯的香氣從懸挂的紅燈籠裏溢出來,熱鬧,喜慶,也将她們隔絕在外。

賀成屹趕到褚宅時,沈月灼仿佛已經跟兩家的長輩們進行過一輪的對峙,褚清澤冷然地站在她身側,場面一時凝滞而僵硬。

她哭得梨花帶雨,眼神充滿着力量。

明明不及褚清澤肩膀高,卻比沖鋒陷陣的前鋒還要像真正的戰士。

“他把你們當成家人,你們是怎麽對待他的?有所忌憚的敵人,還是可以借機掌控的工具?”

“他不計較,是因為他對你們還有期待。就算是顆石頭,也會因一次次失望而變得千瘡百孔。你們真的有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過哪怕一分嗎?!”

“不,你們沒有。”沈月灼說到這裏,胸膛劇烈起伏,眼淚簌簌而落,“真正殘忍的是你們。”

她字字振聾發聩,猶如針錐一般刺入所有人的體面,兩家長輩低着眸,快要無地自容。

沈時不知情,此刻的反應跟褚清澤一樣,除了憤慨,還有心驚。沈月灼的哭腔讓人動容又心疼,沈時更是難以抑制地濕了眼眶。

褚清澤心如刀割,遞紙巾的手僵在半空又收了回去,他不忍心打斷她。

褚老爺子欲言又止,起身主持局面,喚了一聲,“月灼。”

“褚爺爺。”沈月灼倔強地擦掉眼淚,第一次忤逆長輩,“我爺爺做了您十多年的部下,跟您商定兒孫輩姻親的時候,說得應該是長孫、長女,對吧?”

褚老爺子沉默須臾,“褚耀,小宋,沈歧,曼鈴。月灼說得沒有錯,既定的緣分,本就不應該強行更改。”

他站起身,忽然覺得乏了,也在那一瞬想起了昔日好友。“這場持續二十幾年的鬧劇,就到此為止,以後我不希望在這個家裏,有誰試圖拆散新霁跟月灼。”

沈月灼剛哭過,鼻音很重,說了一句:“謝謝爺爺。”

一群人目送褚老爺子上樓休息。

她對上賀成屹的視線,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成屹哥,他把傷疤揭給你看,不是為了讓你在最後一刻,成為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賀成屹心髒倏地沉到底。

連她都懂得的道理,他們卻明知故犯,以親人、朋友的身份,用對他無法造成實質性的痛苦來作為借口,自欺欺人地實施傷害之事。

見沈月灼驅車準備離開,賀成屹知道自己輸得徹底。

“月灼,替我向他說一聲對不起。”

愛讓褚新霁有了今生唯一的軟肋。

也讓她的柔軟穿破血肉,生出無堅不摧的盔甲。

看着她頭也不回的背影,賀成屹竟然開始羨慕褚新霁。

羨慕他,終得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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