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宿主, 宿主你聽得見嗎?】
【出大事了!】
林曦霧從噩夢中驚醒時,同時聽見系統的報警。
【我傳入你識海的片段,你有看到嗎?】
片段……
林曦霧愣了愣, 回想起夢中看到的, 長了張和顧無琢一樣的臉,人設卻大相徑庭的人。
【是你在瞎編他的人設。】她躺在床上, 擰起娥眉,頓時火起,【我辛辛苦苦做任務, 你給我創造崩壞的幻境,這不是存心欺負人嘛?】
【宿主, 那不是幻境。】系統的聲音細若蚊蚋。
【我進行任務結算時,收到世界意識的訊息,它說顧無琢雖未徹底脫離劇情掌控, 卻已對氣運之子洛雲塵産生威脅。】
【顧無琢身上有邪氣環繞,是不折不扣的邪修。根據演算,他會在未來某日狂性大發,不知殺了多少人。這些都不重要, 一旦男主死在他手下, 書中乾坤必将崩壞。】
林曦霧聽傻了:【啊?】
她不相信,不相信前段時間還淺笑盈盈,與她共同看煙火的人,會變成夢裏那副可怖的模樣。
【他不是那種人。】林曦霧為顧無琢辯護, 【肯定是你們捕風捉影, 沒有了解前因後果, 就随便抹黑、貶低他。】
原文中,顧無琢即使黑化, 針對的也只有男女主兩個人,從未犯下深重殺孽。不然,那種殘暴嗜血的人設,林曦霧怎麽可能喜歡。
系統吱哇亂叫:【就算背後有什麽複雜原因,可演算結果就是氣運之子死亡,小世界崩壞,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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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尚在分析中,但小世界崩壞在即…宿主曾經去過《虛實》世界……我又和你彼此比較熟悉……】
林曦霧滋生出不詳的預感:【停,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系統圖窮匕見:【為了世界和平,請宿主再度前往《虛實》書中,斬殺顧無琢,穩定小世界!】
林曦霧:……啊?
【你休想。】她答得飛快,且毫不遲疑。
從床上起身,走到盥洗室洗漱,刻意忽視腦內系統的聲音。
窗外黑沉沉一片,林曦霧低頭擦幹淨臉上的水,走到卧室穿衣鏡前。
鏡中人身形修長高挑,偏生長了張精致如瓷娃娃的臉,翹鼻櫻唇,一雙圓眼中波光潋滟。貌美之餘,給人天然的甜美親切感。
一向帶笑的臉上,此刻沒什麽多餘的表情。換了旁人看見,絕對想不到,她的腦海中正響起系統叽裏呱啦、接連不斷的請求。
【這個任務看着可怕,其實一點都不難。顧無琢還沒強到能一人單挑所有修士,我可以為宿主提供勢力分布圖,我們及時前往各界,合數宗之力,阻止顧無琢的行為,将其誅殺。任務輕松,報酬豐厚,你去一趟,這輩子都不用努力了……】
【為什麽要拒絕,上次我們一起做任務,不是很愉快的嗎?難道是因為你喜歡顧無琢?我的好宿主,這可是拯救世界的大事,切勿因小情而舍大義……】
【和顧無琢無關,是原則性問題。】林曦霧險些翻起個白眼,【我格局小,不知道什麽大義,但絕不會害與我無冤無仇之人。】
哪怕是紙片人,三月的相處下來,她也是真心把他當人、當朋友,怎麽可能接受任務?
系統被某種規則束縛,如果被堅定拒絕,它無法強制性将她傳送。林曦霧鐵了心不接受任務後,它很久沒出聲。
最後,聲音低微:【抱歉,宿主。】
系統:【崩壞中的世界,除非是曾經去過的人,任何生靈一旦進入,對神識是極強的傷害,唯一的人選只有你了。】
【若是宿主堅持拒絕,一旦确認洛雲塵被擊殺,世界崩壞,我會被抹殺意識,強行重置,宿主也将承受原世界殘餘的業果,必遭災殃。】
它說得可憐兮兮,一邊賣慘,一邊威逼利誘。
【本人無法承載的話,便會禍及家人、關系親近的朋友。對不起宿主,主系統後續會給你豐厚的賠償,你還是回去一趟吧。】
聽到親朋好友時,林曦霧臉色僵硬,好半天沒出聲。
【你威脅我?】
【對不起,我也沒想過這麽嚴重,我第一次做任務,沒掌握分寸……】
林曦霧的手機震了兩下,屏幕亮起,有幾條她此前沒有注意的消息。
先是【皇家貴族】三人群聊中,備注父上和母後的兩人發消息,問她近期考試如何。後是朋友發來鏈接,問她要不要去附近一家店打卡。
天秤兩邊都是無辜者的性命,林曦霧分得清孰輕孰重。她真是倒黴到家了,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明明她離開的時候,顧無琢還在按部就班走劇情啊。
林曦霧沉默好半晌,沒有再拒絕:【要是我答應,你有把必要的準備都做好嗎?】
系統:【宿主你答應啦!】
它歡呼一聲,複又疑惑詢問:【咱們趕緊回歸就行,哪有什麽需要準備的。】
林曦霧一個腦袋兩個大,坐在床頭,托腮思量:【比如說,我這次取代的對象是誰,你有取得過她的同意嗎?我勸你找個死掉的角色,要是再一體雙魂,最後還把人家害了,我真的會難受。】
【這個啊,宿主請看合約——】
系統此次的準備,明顯做得比上一次要充分許多。林曦霧眼前一花,無數光點于視野前方聚攏,化作一行行清晰的字跡。
上面寫着林曦霧此次穿越的方式、目的,以及各類注意事項。
林曦霧沒讀幾行字,脫口而出:“身穿?”
“憑什麽?我這二兩肉丢到修真界去,就是被各路大能搓扁揉圓的命啊。”
【這個……由于劇情崩壞,所有的劇情角色都無法強行取代……所以……主系統臨時決定,由宿主本人進入書中……當然,我們能做到最基礎的保護措施,并且确保能在出現生命危險時緊急将宿主送回現世。】
要是世界真的崩潰,林曦霧可能還能活幾天,系統立刻就會被抹殺。為了存活下去,它連哄帶騙。
【宿主,這對你有好處。你看,你在那兒是可以修行的,飛天遁地,就當全息游戲了。雖然無法把修行成果帶回來,但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任務完成得又快又好的話,說不定還有額外獎勵。】
林曦霧:【要是一直找不到我,我父母會報警的。】
系統;【兩個世界流速可以進行調節,那邊一年,這兒只是一天而已。宿主受天道庇佑,在那個世界無論待多久,都青春永駐,回歸以後,叔叔阿姨絕對看不出變化。】
林曦霧:……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她才不相信呢。
上一輪任務時,系統滿口【可以】、【沒問題】、【宿主只管放手去做】,結果不知道哪個環節出錯,整出大麻煩。林曦霧嘴上不說,心裏清楚,肯定是她在執行任務時,哪一環節出錯,引發了蝴蝶效應。
是乾元門下山做任務時,放過了哪個惡毒反派?還是梧桐鎮除妖,不小心救下本該死的魔頭?導致顧無琢進一步黑化?
無論哪點,苦果已經釀下。後悔無用,林曦霧耐住性子,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全部合同。
【不行,我覺得這份合約對我不利點太多t,我不同意。】
她下定決心要回去,為了此次任務的順利進行“據理力争”。
【我的人身安全沒有得到保障,而且此次是你求我過去,難道不該拿出誠意嗎?我要是沒記錯,世界崩壞,是你第一個死。】
系統害怕自己真的因為毀滅世界,被主系統重置,對林曦霧這尊大佛百依百順,上下奔走。主打一個先把人拐走,其他事情之後再說。
最終,林曦霧唱票似的,看系統往上添福利項。
“防禦型危機律令,一道。”
“主系統場外援助,三次。”
“要是我遇到困難,說好了,你會盡力幫助我。”
【好說好說,宿主,咱們可以走了嗎?】
林曦霧坐在梳妝臺前,思索後續的發展。
她和林芷柔的樣貌,完全不一樣,依照書中設定,脫離軀殼後,她應該直奔忘川,不可能還活着。
她和顧無琢過去發生的那些事,完全沒有利用的空間,打感情牌的計劃胎死腹中。林曦霧回到書中世界後,只能以普通陌生人的身份,去接近他。
【我再确認一次。】林曦霧盯着合約,思量兩全之法,【只要保證顧無琢死亡,就行了,對嗎?你替我查一查,依照推演,他的死亡時間是幾日。】
系統茫然的聲音:【顧無琢死期不變,依然是仙歷兩千七百三十六年的二月十二,但是根據推定,在此之前,書中乾坤就會崩壞。】
【那就是說,另一個方案也成立。我負責監督他,确保他在死前不對男主洛雲塵下手,是不是也算完成任務。】林曦霧點着散發熒光的合約,柔聲詢問,【畢竟,主角死亡,才是讓世界崩塌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此一來,她充其量是個見死不救,算不得太惡劣。
系統:【?】
【這……這按道理來說,行得通。但宿主,我覺得可能性非常低。顧無琢的殺心非常堅定,不論如何推演,除非他死,結局不會改變,因此任務才會是确保他死亡,而非單純的阻攔。】
【那就當成備選吧。】林曦霧寸步不讓。
她極力和系統拉扯,直到眼前文字改了又改,變作符合她心意的條約後,總算松了口氣。以指作筆,簽署自己的名字,正式接受第二輪任務。
林曦霧挑了一套水藍色的棉絨花襖,配上淺粉的珠花,提交給系統。
她撕開全部的零食包裝,每種嘗了一遍,眷戀地和自己的抱枕道別後,絕望地嘆息:“走吧。”
不顧系統的抗議,她自作主張,把地點設立在最先出事的江南之地。
【我還是要說一句。】臨走前,林曦霧苦口婆心,【你逼着我做任務,一定會後悔的。】
系統才不信,敷衍地【哦哦】兩句,立刻開始傳送。
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等林曦霧回去時,書中已是她死遁後第三年的正月初二。
新年的第二天,受災的并非垂絲閣,也非玄機宗,而是江南一家修建在凡間的低階修士府邸。不知是何原因被顧無琢盯上,上下滿門無一生還。
滅門的府宅與東海島蒼陵仙府關系尚佳,當夜有一名弟子留宿在內,一并被殺。蒼陵仙府欲為弟子報仇,卻遭邪氣入侵,全府上下生魂被吸得一幹二淨,掌門自戕,弟子身死。
伴随系統的播報聲,眼前明暗交雜,浮現出無數閃爍的光點。耳畔聲音變得扭曲而模糊,回聲從遠處傳來,于耳邊逐漸放大。
林曦霧站在一片五彩斑斓的光影中,忍受失重與眩暈感,努力轉頭。
簌簌而下的潔白,在一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輕柔而細膩的雪,覆蓋在懸挂紅彤彤的燈籠的屋檐上。橋梁與路面的上的雪被掃淨,充滿詩意的古橋墨影中,行人穿着暖色調的新衣,與江南的山水相交相融。
林曦霧眨了眨眼,還沒适應變換,識海中再度響起熟悉的吵鬧聲。
系統:【我們回來啦!宿主快用心感受一下,是不是和當初在林芷柔體內的感覺很像。】
林曦霧知道系統語義所指,回憶此前調息的方法,閉眼感受體內真氣流動。須臾後,林曦霧睜眼,臉上的表情立刻垮下來。
林曦霧:【為什麽?為什麽我現在能控制靈力,卻依然會怕冷,比起林芷柔時期有過之而無不及。】
【……練氣期最初的表現,是這樣的。宿主你要理解,我能給你走後門,免除最艱難的鍛體階段,但我不能在主系統眼皮子底下讓你直接渡劫飛升。不要怕,根據檢測,你的靈根是至純的金靈根,天賦也不俗,修行起來很快的。】
系統解釋,在林曦霧再度挑刺前,緊急轉移話題:【是水鄉雪景,和乾元門不一樣呢。哇,多好看啊——】
林曦霧抿嘴,配合地不再詢問先天修為一事。
冰涼的雪點落在指尖,越下越密。林曦霧抖落在身上積下的雪花,四下看了一圈,跑到橋邊的攤位上購置把紙傘,透過輕薄的油紙面,數着落在傘上的雪花,撐傘在路上慢慢走。
識海中浮有清晰的定位,是顧無琢的位置。
林曦霧還沒有做好健全的心理準備,并不打算和他見面。她背過身,往反方向去。一路走,一路東張西望,調整心态。
可不知為何,漸漸的,顧無琢的定位像是有了靈智,不停往林曦霧的方向移動。他和她一樣,走走停停,似乎在觀察什麽。
林曦霧盡力避免,也沒能躲開。終于,只要拐過下一個拐角,林曦霧就要和他迎頭撞上。
手攥緊紙傘,不自覺停下腳步,無法往前分毫。林曦霧心情複雜,各種思緒攪成一團,猶如堵了塊巨石,讓她無法順暢呼吸。
她依然不相信,顧無琢會變成系統口中的形象,一時間又是糾結,又是恐懼。俏臉上長眉緊鎖,表情略有些扭曲。
此時此刻,她就已無法掩飾住臉上的表情,一旦見面,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會像打開蓋子後倒扣的瓷瓶,全數翻出。
顧無琢的觀察能力很強,不可能覺察不到。萬一他真的性情大變,發現不對勁後,還不知會如何行事。
她不能直白地把情緒漏出來,得尋個借口。
林曦霧果斷撒開撐傘的手,略帶浮誇地喊了聲:“啊,風好大,傘飛走了呢。”
撐開的紙傘被她抛起,被雪日的清風托舉,慢悠悠地往下飄,剛巧攔住從巷道中轉出的人腳邊。
他停了一下,像是在确認什麽東西擋住了路。轉過臉,看向踏雪急匆匆跑來的少女。
林曦霧朝顧無琢跑去,嘴裏喊着:“我的傘,對不起我沒拿穩,不小心讓傘飛走,有沒有打到你?”
走到近前,她停下腳步,撐起笑臉,去看顧無琢。
男子二十歲出頭的模樣,白衣飄然。如墨的長發齊整豎起,容貌漂亮得像是世間少有的冷玉,神情陰郁而漠然。
他在看她。
曾經顧盼神飛的眸子裏毫無光彩,滿是空洞,黑白分明的鳳眼神色暗淡,眼底沒有倒映任何事物。
與其說看,倒不如說,他轉臉向她,做了一個“看”的動作。
林曦霧忍不住愣住。
她記得顧無琢的眼睛,初見時眸光清冷,像平靜而澄澈的湖面。待關系稍近一些後,便會帶有些許春日暖陽般的碎金,令人光是看着,就覺賞心悅目。
現在的模樣,倒像是…倒像是那天在雨夜中看見他時那般,黯淡無光。
林曦霧雙眸瞪大,說不出話。她僵在地上不動,呼吸幾近停滞,連拾傘都忘了。
顧無琢現在的模樣,與她夢中所見之人略有區別,但淡漠的神情幾乎一模一樣。哪怕他下一瞬便擰下她的腦袋,林曦霧都不會驚訝。
他的目光輕飄飄落在她肩上,半點力不曾使,足以讓林曦霧喘不過氣來。
她極力壓制內心的驚愕,朝顧無琢低下頭,朝這位熟悉的陌生人搭話:“我不慎将傘脫手,驚擾仙長,望仙長恕罪。”
恭敬地垂首,一步步挪上前,想去撿傘。
顧無琢先她一步,俯身向下,替她把傘撿起。
林曦霧看到了他的手,青年指尖纏有繃布,一圈圈的,繃布繞滿手背與小臂。擡腕時,林曦霧看見繃布往上臂蔓延,看不清盡頭在哪兒。
他從地上将傘撿起後,并未說話,而是扭頭看向林曦霧的方向。
“你怎知……我是修士?”顧無琢失神的雙眸一錯不t錯,像是已将她定做下一個目标。
無形的威壓仿佛褐色巨浪,伴着輕淺得幾乎感知不到的視線,要将她淹沒。
林曦霧腦海中轟隆一聲炸開,夢中那位殺人如麻的仙君,又一次清晰地在眼底浮現。
她目光發直,渾身僵硬。雪天寒冷,冰涼氣息無時無刻不在侵透她的肌膚,令她牙關站站。
顧無琢收斂全身的氣息,又不曾使用術法。尋常人見到,只會覺得是普通的凡間公子出行,而非什麽仙君,是她先入為主,因為曾經相處過,直接做出判斷。
林曦霧硬着頭皮死撐:“我觀郎君儀表非凡,身上不曾有雪花的痕跡,故而擅自猜測,多有冒犯,實在抱歉。”
“我這就退下,這就……”
顧無琢安靜地聽她說完,沉默着将傘遞出,示意她拿走。
林曦霧如蒙大赦,深深鞠了一躬,雙手從顧無琢手中接過紙傘,轉頭就走。
她走得極快,起先還能保持腳步平穩,之後,越走越遠,越來越快,最終拔足狂奔,幾乎是落荒而逃。
【宿主,我沒騙你吧?】系統的聲音有幾分得意,【他确實完全變了,不再是你曾經以為的顧無琢。】
【我沒展露什麽不該有的情緒吧?】林曦霧臉色煞白,心髒亂跳,【他有沒有覺得不對勁?我頭還在嗎?】
她已經跑過數個拐角,卻依然害怕顧無琢會突然蹿出,像夢中一樣,把誰人的頭顱抛到她面前。
她在前面跑,系統的嘴在後面追,拼命安撫:【宿主,你看我給你的定位,顧無琢沒有追上來。】
它不忘初心,及時提出建議:【顧無琢變成如今的樣子,套近乎基本上不可能,果然還是離開此地,去尋找可靠的勢力,殺了他比較……】
【再看看。】
少女足上的千層底陷入雪中,腳步緩和下來。
系統不停地催促林曦霧,反倒讓她尋回神智,重新冷靜下來。她的心跳慢慢平複,撐傘倚在牆根處,不斷回想與顧無琢見面時的情景。
【方才,我只是太震驚,沒有反應過來罷了。】林曦霧成功平複情緒,揚起臉,在空中呵出蒼白的霧氣,【仔細想想,他其實沒對我做什麽,甚至幫我撿了傘。】
她擡起長睫,清眸一眨不眨,透過油紙,看向落在傘面的雪花。
【倒不如說,我之所以如此驚恐,是因為你傳給我的夢。顧無琢其人究竟如何,我一無所知。】
系統:【?】
林曦霧踢着地上的積雪,逐漸遠離人群:【我打算尋找機會,再見他一次。如果顧無琢還能講道理,後續的許多事就都好辦了。】
少女步履逐漸輕快,很快離開交錯街巷,青年的識海中,再無腳步輕快的聲音。
雪依然在下,白如玉雕的男子立在拐角處,于雪落眉眼時,罕見地未曾用內勁化去。墨發雪膚,仿佛天工開物的傑作。
他的手握成拳,而後松開,反複幾次後,像是終于确認什麽,指尖輕動,掐出一個略顯複雜的法訣,解開幻術。
幻術所化的銀冠消失,白發如瀑雪般垂落,男子垂着纖長睫羽,落寞地立在漫天飛雪中。雪落在肩頭,恍若親吻一朵不食人間煙火的無瑕百合。
顧無琢失明後,養成了一個習慣,收斂氣息,用神識收納方圓數裏所有魂靈的動向。
為監視,也為觀察,即使在第三年回到人間,也沒有刻意改過來。
就在剛才,他感知到有人撐起紙傘,在青石板上行走。
那個人有一個習慣,走路時,喜歡擡着長睫,觀察雪花飄在傘上的姿态。
當初在雨中,他伏在她背上時,雖然同樣看不見,卻能感覺到她擡起頭,哼着歌兒,數落在傘面上的水滴。
顧無琢微微一怔,迅速鎖定目标。神識探查到靈體,給他一個大致的輪廓,描摹其人的舉手投足。
她路一走,他像是躲在陰暗角落中的蟲蛇,一路看。
看她新奇地左顧右盼,執傘與陌生路人談笑。
看她浏覽攤位,摸着下巴打量店中的小玩意兒。
那些被他反複回想、翻看,賴以維系的的記憶,如同到達臨界點的沸水,驟然翻騰。
對得上。
她的習慣,以及那些小動作,全部對得上。
酸澀巨浪一般,漫山遍野地翻湧而來。身上的疼痛驟然一輕,仿佛體內的長針徹底無影無蹤。
顧無琢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他不去想阿霧這段時間去了哪兒,不去想她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長街上,朝既定的位置趕去。
來不及驚訝,來不及高興,唯一的想到的,是将自己的發色改變,免得被她發現異樣。
他清晰地感覺到,有人踩着雪跑來,站在他面前。一時間慌了神,急匆匆回憶自己過去,是如何待人接物,如何遣詞造句。
接着,他聽見一個聲音,極度陌生,如流光般清澈。
她在抗拒,她在抵觸。
她喊他仙長,她不認識他。
他……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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