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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這邊的照片馬上要拍完了, 姐姐本來想帶他們在這邊玩幾天,倆人都拒絕了。這麽多天下來他倆都挺累了,而且苗嘉顏從來沒離開家裏這麽長時間過, 他想爺爺奶奶了。陳潮更不用說, 他不可能願意跟不熟悉的人在外面玩。
明天是最後一天, 晚上他們拍完再住一晚, 後天上午就直接去機場了。
苗嘉顏跟奶奶打電話的時候說後天就回去, 奶奶可高興了。
然而第二天的工作卻沒能順利結束,他們也沒能順利地離開基地。
天氣預報說這天有陣雨,這些天也下過幾次雨,都是下一會兒就停了。最後一天他們拍的是室內基地, 外面下雨對他們影響不大。
然而天氣陰得厲害,影響了光線,靠打光打出來的光感和自然光還是不一樣, 狄哥拍得不是很滿意,說回去再修。
苗嘉顏換回自己衣服, 他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跟陳潮說:“潮哥我終于拍完啦。”
陳潮也快累死了, 這幾天明顯折騰瘦了一圈。
東西都收拾好裝在車上, 這些天苗嘉顏穿過的衣服姐姐說都送他了,苗嘉顏不要。姐姐說:“拍完本來就送給模特了,你留着穿。”
苗嘉顏還是搖頭, 說:“這些我平時也穿不了, 我不要了。”
姐姐沒拗過他, 最後只得說:“行吧, 那我送給別人了哦。”
苗嘉顏點頭說:“好的。”
本來想等雨停了再走, 一行人等了兩個多小時, 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陳潮有點困,靠在椅子上半睡不睡的。苗嘉顏坐在他旁邊,趴在椅背上睡着了。
這些天裏還是頭一次下這麽大雨,姐姐有點擔心室外的花。基地這邊技術指導倒是說沒事,本來在室外的就是不嬌氣的。苗嘉顏睡了一覺醒來,外面的雨還沒停。
這麽等下去沒完,最後他們還是決定頂雨回去。反正離市區就幾十公裏,開慢點也沒什麽事。
雨點噼裏啪啦砸在車頂,在雨天裏開車會讓人覺得心裏發慌。今天狄哥也在他們車上,所以後座上除了苗嘉顏和陳潮,還有個姐姐。他們仨都瘦,這麽坐着也不擠。苗嘉顏和陳潮挨着,盡量留更多空間給姐姐,也盡量避免碰到她的腿。
姐姐和狄哥說着話,苗嘉顏看着車窗外面的雨。這種天氣必然開不快,車以四十邁的速度緩慢行進,雨不見小,速度也提不上來。
最後他們卻沒能走成。
車行至一半,前面停了不少車,都開着雙閃停着。
“前面出事故了?”姐姐問。
司機說:“不知道,估計是。”
司機拿了把傘下車,去前面問了。過了十幾分鐘他回來,身上已經澆透了,一上車就說:“封道了。”
“啊?”姐姐追問,“為什麽封?”
“說是前面滑坡了,今天估計走不成。”司機說。
往市區去要經過一小片山區,公路兩邊都是山。去市區就這一條路,這邊封了就走不了了。
“那怎麽辦?”姐姐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有點蒙。
“沒別的辦法,出不去。”司機是本地人,平時就在基地這邊,明顯更有經驗,安慰說,“不一定是真的滑坡,有山的地方都小心,雨大就封路,停了就通了。”
姐姐有點不死心,說:“那等會兒?”
他們已經走了一半了,而且現在被夾在路中間,前後都有車,不等也沒辦法。
現在停的位置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外面景也沒什麽看頭,雨沒半點轉小的趨勢。車停了不能一直開着暖風,司機把火熄了,車廂裏漸漸冷了下來。
外面氣溫也就六七度,這種溫度下不開暖風車裏很快就涼透了。苗嘉顏和陳潮坐得近,他倆擠着倒還好點兒。
“冷不冷?”陳潮低頭問苗嘉顏。
“還行。”苗嘉顏回答。
他伸手從後備箱裏拿了兩件這兩天穿過的外套,一件給了姐姐,一件大的展平了蓋在他和陳潮身上。
陳潮挨着車門,側面透風,苗嘉顏又從後備箱拿了件衣服,把側面給擋住了。
路不開這麽一直等着也不是辦法,後面漸漸開始有車陸續掉頭了。
姐姐也等得沒耐心了,決定先回基地,等路開了再走。萬一今晚都不開了他們總不能在這兒等一宿,凍都凍死了。
所以他們從基地走了幾個小時,又回到了這兒。
這邊倒是也有幾個空房間,不過跟上次基地的比不,來這邊一般都去市裏住了,所以空房間也沒怎麽收拾。
姐姐有點随遇而安的性格,嫌棄了一通房間,最後說:“既然已經這樣了,咱們将就将就吧。但是也別窩囊着了,我去安排,晚上咱們嗨起來。”
晚飯都是她張羅的,用廚房現成的食材做了一桌子菜,還讓人去村裏買了不少東西。
苗嘉顏幫她打下手,姐姐問他:“你會做飯?”
“會一點。”苗嘉顏說。
“厲害。”姐姐邊切菜邊和他說話,“不過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什麽都會做了,我有兩個弟弟妹妹,我爸媽上班,我得給他們做飯吃。”
苗嘉顏幹活很利索,只是不愛聊天。
外面雨還沒停,他們把桌子支在花棚一角,又暖和又亮堂。雖然這一天有點糟心,可這會兒倒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姐姐還系着圍裙,妝已經卸了。她搬了箱啤酒進來,沉甸甸地砸在地上,說:“累死姐姐了,來陪姐姐喝酒。”
狄哥說:“姐姐自己喝吧,小弟困得不行,着急吃完回去睡覺。”
“不喝你就別吃。”姐姐問陳潮,“會喝酒嗎,小哥哥?”
喝酒沒什麽會不會的,陳潮拿了一聽出來,打開了。
“顏顏會不會?”姐姐又問苗嘉顏。
苗嘉顏從來沒喝過,搖頭說:“我不知道。”
“他不會。”陳潮說。
苗嘉顏跟着說:“我不會。”
姐姐“撲哧”一下笑了,直接給他開了一聽,說他:“你怎麽那麽聽你哥哥的。”
這是苗嘉顏人生第一次喝酒,在幾千裏外的地方,和陳潮,還有幾個陌生人。
姐姐很能喝,她說是這幾年練出來的。
她跟苗嘉顏講了很多她剛開始創業時候的事兒,也給他講了些其他模特的故事。苗嘉顏喝了半聽啤酒,暈暈乎乎的。
陳潮看看他,苗嘉顏就回望過去,陳潮問他:“暈不暈?”
苗嘉顏看着他搖頭,覺得在這裏的光線下,他英俊得晃眼。
“姐姐真的很喜歡你,你是我挖到的,我不好好對你你早晚得被別人挖走。”姐姐跟苗嘉顏說,“所以你們不用怕我坑你們,姐姐雖然是個商人,但也沒那麽壞。”
她看起來很真誠,苗嘉顏覺得自己也沒什麽能被坑的。
“你會火的,寶貝兒。”她摸了摸苗嘉顏的頭發,說,“我想讓你從我這兒出去,而不是別人家。”
陳潮很冷靜地看着她,她笑着說:“小哥哥你也別看那麽嚴,你看不住,他早晚會被別人看見。”
“那挺好的,”陳潮點點頭,垂着視線說,“不被坑就行。”
姐姐喝了不少酒,看了他們一會兒,突然說:“我見過很多像你們這樣的。”
陳潮沒搭話,苗嘉顏倒是好奇地問了句:“我們什麽樣?”
“很好,”姐姐想了想說,“很純粹。”
他不由得再次看陳潮,還不等他說話,就聽見姐姐又說:“後來都分開了。”
苗嘉顏愣了下,不明白。
“你們現在的純粹,一半因為幹淨,一半因為站在天真的年紀上。” 姐姐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慢慢地說,“後來年紀過了,見的多了,也沒那麽幹淨了,自然也就慢慢都變了。”
她又說:“我見過太多個‘你’了,顏顏。”
苗嘉顏不太能聽得懂,她說:“幹幹淨淨地出來,不過多久就能把自己身上的幹淨抹得一點不剩。”
陳潮看了苗嘉顏一眼,沒說話。
姐姐其實一直很注意分寸,跟苗嘉顏沒有過什麽過近的接觸,并沒有讓人覺得輕視他。這會兒可能是喝多了,她擡起手摸了摸苗嘉顏的頭發,眼神很親近,也很柔和,說:“姐姐希望你不要那樣,你要純粹得時間久一些。”
苗嘉顏沒有見過許多人,他都沒怎麽出過那個小鎮。
他現在還不明白。
狄哥早就回去睡覺了,後來就剩下他們仨。他們只剩下一把傘,一個雨披。陳潮讓苗嘉顏先坐着,他去把姐姐送了回去。
陳潮回來的時候苗嘉顏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
“苗兒。”陳潮站旁邊叫他。
苗嘉顏第一次喝酒,喝了一聽半,剛開始陳潮看他沒什麽反應也就沒管他,男生喝點酒沒什麽。
這會兒苗嘉顏看起來像是喝多了。
陳潮蹲下,問:“醒着沒?”
苗嘉顏“唔”了聲,趴在那兒看他,叫“潮哥”。
“嗯,起來。”陳潮把身上濕漉漉的雨披脫了下來,讓苗嘉顏穿上。
苗嘉顏很聽話地坐了起來,把雨披穿上了。陳潮去門口把傘也拿了過來,塞進苗嘉顏手裏,說:“等會兒出去你打開。”
說完再次蹲了下去,說:“上來,背你回去。”
如果是平時的苗嘉顏現在一定會說不用,可這會兒他沉默了幾秒,卻靜靜地伏了下去,貼在陳潮的背上。
外面有燈,不會很黑。苗嘉顏被陳潮背着,一只手抱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打傘遮在陳潮頭頂。
他一直睜着眼睛,有時看路,有時側臉看陳潮。
這樣背着他在泥濘的路上走,陳潮的呼吸稍微有一點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姐姐晚上講的那麽多個沒有好結局的故事。苗嘉顏被陳潮這樣背着走,聽着他的呼吸,突然覺得非常難過。
他的頭發軟軟地貼着陳潮的側臉和脖子,苗嘉顏幾乎是迷戀地把臉貼在陳潮肩膀上,他在不是很清醒的狀态下,眼神裏的一切情緒都不加掩飾地釋放出來。
“苗兒。”陳潮開口叫了他一聲。
苗嘉顏貼着他,輕輕地應着:“哎。”
“傘擡高點兒,我快看不見了。”陳潮說。
苗嘉顏擡了擡手腕,說:“好。”
苗嘉顏不重,這麽背着不會覺得吃力。陳潮每一步都很穩,手也很穩地托着他的腿。
苗嘉顏看着他的側臉,在隐隐約約的光線下能看到他的輪廓,和俊朗的眉眼。
“苗兒。”陳潮又叫他。
苗嘉顏又答:“哎。”
“你會一直幹幹淨淨的,不會像她說的那樣,不用害怕。”陳潮說。
苗嘉顏說:“嗯。”
“你會遇到很多人,很多很多。”陳潮停頓了下,繼續說,“會有你喜歡的,會有喜歡你的。”
苗嘉顏沒有出聲。
房子還有十幾米,他們的路還剩下一小段。
“你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論女生還是男生。”陳潮把他往上托了托,過了十幾秒,才說,“你會遇到最好的一個。”
苗嘉顏在雨傘遮住的這小小一方空間內,睫毛顫來顫去,最後他閉上了眼睛,貼着陳潮的肩膀,輕聲說:“好的,潮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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