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阿衍,親我一下”

第4章 “阿衍,親我一下”

秋千旁邊多了張露營用的小桌子,鐘衍去後院草坪上休息時才發現。

一開始不知道桌子擺在這裏有什麽用處,直到傭人端了暖胃的紅茶、擦手巾和一些點心上來,他這才後知後覺明白,這些個布置,全是為自己準備的。

盤子裏的核桃酥和芙蓉切都是鐘衍從小愛吃的,以前在丘山,鐘衍和鐘淇就經常纏着父親去鎮上給他們買。

賀泊堯知道以後還調侃過,說吃甜食長蛀牙,将來人還沒老,牙齒可能就掉光了。

“掉光就掉光。”鐘衍不以為然,往嘴裏塞了顆葡萄:“大不了就是醜一點,我可不能讓自己的嘴受委屈。”

賀泊堯莞爾一笑,看過來的眼神愈發認真:“阿衍生得好看,就算老了牙齒掉光,也是葡萄園裏最俊的老爺爺。”

鐘衍懷疑賀泊堯這話在唬他,為此晚上洗漱前還專門照了鏡子。

左瞧右瞧,愣是沒瞧出來自己哪裏好看。

明明就是長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個beta……

“想吃嗎?”

梧桐樹後的小人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鐘衍自來的那一刻起就發現了他。

人朝盤子裏的核桃酥看了眼,抿着唇走過來,沒有動吃的,一開口卻是問鐘衍:“哥哥,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家?”

鐘衍拽着胳膊讓他走近,愧疚在眼中一閃而過:“抱歉,待在這裏很無聊吧?”

二樓書房裏沒有兒童文學,不然自己還能給他讀讀書之類的。

“你平常和夥伴們都玩些什麽游戲?我可以陪你。”

鐘衍說完,小孩轉着眼珠子想了想:“抓兔子吧。”

鐘衍一開始費解:兔子?後院哪來的兔子?

後來人一解釋才知道,原來就是用布條蒙上眼睛玩抓人的游戲。

“陪你玩游戲可以。”鐘衍蹲下來問他:“但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天天。”

“天天……”鐘衍重複一遍,微笑望向他:“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嗎?”

天天點頭“嗯”了一聲,結果真從兜裏抽了塊布出來遞給鐘衍,叫他系到後腦勺蒙住眼睛。

視覺被遮擋,鐘衍的聽覺變得十分靈敏。

“快點躲起來,我要抓到你喽。”

“天天,我聽到你的腳步聲了。”

依稀判斷出天天在哪棵樹後面躲着,鐘衍憑着感覺上前,躬着身子一通摸索。

盡管行進的速度很慢,卻還是猝不及防與迎面一具硬實的軀體撞上。

鐘衍腦子懵着,下意識以為是天天。

遂一把将人抱住,得意地說:“抓到你了,你輸了。”

話音剛落,耳邊卻是響起低低的一聲:“跟你在一起,我從來就沒贏過。”

這個聲音太過熟悉,鐘衍腦中霎時警鈴大作。

他松了手後退,欲在此時扯下布條,卻被對方一把攥住了手腕。

漆黑中,一只手扶在他的腰上,将他往前一攬。

鐘衍剛準備反抗,夾雜着溫熱氣息的吻,正對着落了下來。

脖子本能後縮,對方唇舌卻深深探了進來,強勢又帶着些許溫柔的流連。

鐘衍整個人硬得像塊木頭,絲毫不予回應,直到對方主動松開了他。

扯下眼睛上的布條,鐘衍視線很快澄明。

看清面前的人,不由分說,一個巴掌甩了上去。

彼時賀泊堯身後還站着忠叔和幾名随從,衆人看到這一幕皆是倒吸口冷氣,紛紛屏住了呼吸。

賀泊堯神色如常,看上去并未生氣,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阿衍,我說過不疼的。”

說罷越過他兩步走到了秋千旁,挽了襯衫袖子坐下來,低低蕩着。

賀泊堯的出現意味着游戲結束,天天從樹林鑽出來走到鐘衍身邊,同他一起站在露營桌旁看着秋千上的人。

院子裏此刻氣氛安靜,陽光穿過枝葉在地上打下斑駁的陰影。

若坐在這裏的人不是賀泊堯,或許真會被鐘衍當作一個惬意的中午來享受。

鐘衍思索片刻,抿抿唇決心開口:“賀泊堯,我有事求你。”

賀泊堯擡眸,目光中透着點玩味:“你剛剛打了我一巴掌,這可不像是有求于人的樣子。”

“那你想怎麽樣?”

賀泊堯把住秋千的繩索,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擡手在自己臉頰一側點了點,笑道:“親我一下。”

就這麽簡單?

鐘衍皺眉,有一瞬間甚至覺得賀泊堯在耍他。

可自己除了照辦,并沒有其它選擇。

嘴唇蜻蜓點水、甚至是有幾分嫌惡地在賀泊堯臉上快速沾了一下,鐘衍直起身子立即站遠,冷冷道:“送天天回去找他的父母。”

賀泊堯目光投向鐘衍身旁,這才反應過來“天天”是這小孩的名字。

只頓了這麽區區兩秒,鐘衍卻以為他反悔了,着急瞪直了眼睛:“你答應過我的,不能說話不算話!”

賀泊堯回神,看人一本正經提醒自己的樣子,嘆口氣,站了起來。

手掌蓋在鐘衍頭頂為他遮住了陽光,賀泊堯拇指在人額前的發絲揉了揉,動作輕得就像是在摸一只柔軟的小動物。

眼神專注不知在想什麽,半晌後才說:“答應你的事,我什麽時候食言過?”

天天說自己是在北部暴亂的時候和家人走散的,鐘衍理所當然想到了當初答應帶他們渡船的地頭蛇。

據說那些人在下城區的關系網四通八達,說不定能從他們那打聽到天天父母的下落。

姜澤奉命接天天離開,鐘衍猶豫了一下,把自己這個想法告訴了他。

原本這點小事也不必驚動賀泊堯,讓姜澤幫着跟外面打個招呼就行。

姜澤跟在賀泊堯身邊辦事雖然穩妥,卻是個臉上藏不住事的。

聽見鐘衍提到下城區那幫地頭蛇,表情微變,一看就是準備撒謊但還沒想好說辭。

好事不說,鐘衍的第六感在壞事上往往特別準。

意識到其中蹊跷,他皺了皺眉,目光試探着:“那些人……賀泊堯把他們怎麽了?”

姜澤緘口不答,幾乎是印證了他的猜測。

鐘衍聲音提高了些:“我問你話呢,賀泊堯把他們怎麽了?”

忠叔正在樓梯口澆花,聽見動靜立馬趕過來:“诶呦衍少爺,您可別激動,咱們有話好好說。”

姜澤知道事情瞞不住了,已經開始組織語言,準備替自家老板解釋。

只是還未等他開口,鐘衍早已轉身,帶着一身無以名狀的低氣壓,緩步上了樓。

二樓書房門外響起一陣悠揚的小提琴的演奏聲,鐘衍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聽過賀泊堯拉琴了。

自從接管家裏的生意,他早出晚歸,變得越來越忙。

鐘衍一度愛極了賀泊堯拉小提琴時的樣子。

少年偏愛酒紅色西裝,修長的手指壓着琴弦站在窗邊,低頭斂着眸光,安靜優雅。

将他身上不通人間煙火、氣質陰郁貴公子的形象發揮得淋漓盡致。

音樂大廳的小提琴演奏會結束,賀泊堯由臺上緩步走下來,目光款款走向自己。

鐘衍記得他說:“阿衍,待在我身邊哪裏也不要去,我想一輩子只為你一人演奏。”

鐘衍微笑,替他理了衣領撫上他的肩:“不,你要站在舞臺上,讓所有人都看到你。”

自己那天坐在臺下為他衷心鼓掌,卻不知父母和小淇已然遭遇不測。

由于賀泊堯無恥的隐瞞,他終是連給家人奔喪的機會,都沒有留給自己。

那年的自己20歲,而賀泊堯,剛剛結束他一生只有一次、盛大的成人禮。

-

床鋪另一側下陷,感知到身後貼上來的胸膛,鐘衍閉眼,将肘臂從對方懷抱中抽了出來。

沒一會兒便聽見耳邊的詢問聲響起:“聽說你晚上沒吃飯,是廚房做得不和胃口了?”

鐘衍側臉埋在枕頭裏,沒有看他,語氣沉得像結了冰:“惡心。”

由于音量過低,聽着倒像在自言自語。

賀泊堯凝眉,手探到鐘衍額上:“怎麽回事?是不是病了?”

鐘衍沉默,拒絕交流的态度過于明顯,倒也正常。

賀泊堯卻像是非要在床上折騰他一樣,帶着命令的口吻:“阿衍,轉過身來。”

見人仍舊不答,捏着肩強行将他身子扳了過來。

鐘衍神色平靜望過來,像一潭死水引不起任何波瀾。

賀泊堯跟他待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平時他對自己的态度也不冷不熱的,但直覺卻在告訴他——事情一定沒那麽簡單。

“到底怎麽了?”賀泊堯說着,手從人衣擺下方摸了進去。

鐘衍果真如觸電一般,驀地從床上坐起來。

像是在極力隐忍,鐘衍嘴唇發抖,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問:“賀泊堯,當初在下城區那些要幫我渡船的人,你把他們都怎麽了?”

alpha捋了把頭發,緩緩起身,單手搭在蜷起的膝蓋上:“怎麽突然問這個?”

眉眼霎時冷卻:“姜澤對你說什麽了?”

“關姜澤什麽事?”鐘衍神情嚴肅:“他聽誰的話?你不下指令,姜澤自己怎麽敢動手?”

不是不能容忍他的無理取鬧,但一想到是因為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竟然用這種态度對自己說話,賀泊堯心頭一股無名火就竄了上來:“你是在質問我嗎?”

beta苦笑帶着譏諷:“你殺了所有想要幫助我的人,就因為他們給了我離開瀾城的船票,你就要用這麽殘忍的方式來處理他們。”

“他們做錯了什麽?”鐘衍忍不住大吼起來:“他們只是想幫我而已,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麽?”

話音落地,卻是被面前一股力量推倒重新摁回到枕頭上。

“全錯了。”alpha目色冷凝,壓着聲音問他:“鐘衍,你連那些人的底細都沒有摸清,就敢輕易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托付給他們。寧願相信那些跟你素不相識的外人,也不願意相信我是吧?”

鐘衍是不願意相信。

由這個人口中所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甚至是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全部都是自己最讨厭的模樣。

“賀泊堯。”對望間,鐘衍眸底冰涼:“你真是,讓人惡心透了。”

alpha捏着他的力道加重,神情苦澀又譏嘲:“所有人在你眼裏都是好人,只有我該死,只有我十惡不赦做什麽都無法被原諒,對嗎?”

“鐘衍,我在問你話!”

鐘衍用沉默回應了他,眼神已經訴說着答案。

alpha自嘲笑了,喉結一滑:“好,既然我十惡不赦。”

之後不再多解釋,從枕頭下面摸了把槍出來遞到鐘衍手裏。

引着人握緊,對準自己胸口,平靜道:“來,殺了我吧。”

“記得嗎?我教過你怎麽開槍的。”

鐘衍兩眼發直,手從觸到面前冰冷器械的那一刻就開始發抖。

“開槍啊!”一個聲音在耳邊催促:“你覺得是我害死了你父母,我現在來贖罪;你覺得我濫殺無辜,那我現在就把命還給他們。”

“鐘衍,你開槍!”

怒吼聲在整個房間裏回響,鐘衍手指僵硬地扣在扳機上,腦子裏一陣嗡嗡,似乎已經停擺,根本處理不了現下的狀況。

賀泊堯不依不饒,抓着槍往前更抵一步。

鐘衍顫抖着不知所措,最後掙開alpha的手,大喊起來,崩潰捂上了耳朵。

被撲來的身軀推倒在床上,鐘衍怔怔看人覆上來掐住自己的脖子:“阿衍,你下不去手的。”

賀泊堯笑了,目光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陰鸷:“你今天不殺了我,就注定要一輩子困在我身邊。”

“快樂也好、痛苦也罷,哪怕是你的人生已經爛到極點了,都只能和我在一起。”

賀泊堯将他擁住,堅定中帶着一絲慌亂,粗暴不帶有任何憐惜,仿佛真的要将他骨血打碎,拆吃入腹:“阿衍,你是我的,你這輩子都只能是我的!”

鐘衍的胸口好悶,被他箍得喘不過氣,身體劇痛卻沒了掙紮的力氣。

仿佛承受力到了極限,最後只能發出一絲細微的求救,凝着眉:“賀泊堯,我好難受,我不舒服。”

賀泊堯才不信這個,更兇了,但還是哄着他:“阿衍,舒服的,說你舒服。”

“我不舒服。” 鐘衍哭出聲。

“不,你明明爽了!”

beta本應聞不到信息素,鐘衍鼻息間此刻卻萦繞着馥郁的鈴蘭花香,昭示着他瘋狂想要标記自己的意願。

即使不用問也知道——賀泊堯徹底上頭了。

alpha過度頻繁的标記,會使beta的身體産生一定反應,同時也不堪重負。

視線黑掉之前,鐘衍撐着最後一口氣,喃喃留下一句話:“賀泊堯,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直到不再感受身下人的反應,alpha轉頭,看見那副幹澀的嘴唇以及白到血色盡失的臉龐,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中途剎車停下動作,賀泊堯拍打着鐘衍企圖将人喚醒:“阿衍,阿衍你怎麽了?”

躺在枕頭上的人死氣沉沉沒有任何回應,alpha這下徹底慌了:“寶貝兒,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吓我!”

“阿衍!”

“阿衍你說話!”

說罷連忙下床套上褲子,兩步沖出卧房打開門對着走廊喊道:“莘辰!去叫莘辰過來!馬上!”

作者有話說:

莘辰:“我真服了!”

想要點海星~(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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