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Episode 9

Episode 9

雲璞心想,本來也不怕。

沒什麽好怕的,雖然他抓着陳蒙的手腕就從試鏡現場跑了出來,雖然他看到鏡頭就下意識地想逃,但是沒什麽好怕的,他不怕,不怕。

既然不怕,就不需要安慰,擁抱或者親吻都不需要,應該是這樣才對。

可是當陳蒙抱他,當陳蒙吻他,他還是覺得很開心。

因為被抱了,被吻了,被在乎了,被安慰了……因為這個人是陳蒙。

雲璞有了一瞬間的錯亂,像是一種遲來的頓悟,仿佛前面二十五年深深相信的情感體系被撼動了,他對自己的認知都随之不停晃動,紛紛揚揚地落下碎片,變成雪花,他的心裏在飄雪。

由于琢磨不透自己正經歷的事情,雲璞只好像任何一個初谙情事的大男孩那樣,撫着陳蒙嘴唇覆蓋過的地方,愣愣地問了一句,“你幹嘛啊?”

陳蒙的臉頰紅透了,卸掉了堅硬的防備,也是一臉懵懂,癡癡望着他,說:“我,就是想讓你好過一點。”

雲璞其實十分受用,被親了一下,萬般思緒糾纏起來往天上沖,說不清的激動輔助他的心髒穿破雲層,被太陽烘烤得暖洋洋。

過了好一陣,他才垂眼看向陳蒙,對方沒等到他的回答,正頹喪地低着頭。

陳蒙的發旋有兩個,頭發黑濃濃的,發質很柔軟。

雲璞恍惚地勾起嘴角,絲毫沒有察覺,此刻漾上心頭的這種飄飄欲仙的情感叫做“幸福”。

他發覺陳蒙好像不大高興,似乎是為了貿然落在他臉上的那個吻,也許在擔心他會将它解讀出別的意味。

雲璞當然明白這個吻代表着什麽,沒有旖旎,只有純真的安慰,代表一顆真心,他心裏都清楚。

于是,為了不讓陳蒙胡思亂想,從而跟自己産生芥蒂,雲璞俯下身,趁着身前這個瘦小的男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也偏頭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這個吻很輕很輕,不包含什麽私心;也或許,滿滿的都是私心。

雲璞只是不想陳蒙躲着他,別別扭扭地和他相處,他希望他們倆是平等的、坦誠的,彼此之間沒有什麽芥蒂。

這個吻徹底把陳蒙搞懵了,捂着臉頰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雲璞,仿佛雲璞不是親了他一下,而是狠狠咬了他一口。

陳蒙的眼神讓他心虛。

“怎麽了?”雲璞故作淡定,“你親我一下,我親你一下,禮尚往來很正常吧?”

陳蒙反應了好長一段時間,似乎還是沒有說服自己,問:“是嗎?”

“當然啦!”雲璞重重點了下頭。

手機傳來震動,救了他一命,道叢在電話另一端問他們去了哪裏,能不能跟他們碰一面。

雲璞看向陳蒙,眼神有點複雜,最終答應了。

這次是三對嘉賓同時出動,道叢原本得到的通知只是三對嘉賓都來試同一部劇,心說還挺好玩的;到了才發現自己被張勁延和盧薇擺了一道,人家就是來宣傳造勢的,期間完全沒跟自己的搭檔互動,在邢飚面前極致谄媚。

都是綜藝節目是演員的跳板,不少人靠綜藝上打造人設,積累認知度,然後轉戰演藝圈,也算是自帶流量,相互扶持;可從沒加過今天這種場面,完全将綜藝作為下一步戲的墊腳石,招呼來這麽多人,只為了演一場大戲。

道叢感到被冒犯,整個團隊也氣氛低迷,在電視臺的攝影車上耍自閉。

雲璞和陳蒙來的時候,道叢用外套的帽子将自己的頭整個罩在裏面,想象自己是個無所事事的蝸牛。

“導演,我們回來了……”雲璞和陳蒙坐在他身邊的座位上,連排座位正好三個位置,他們擠在一塊兒,有點難兄難弟的意思。

道叢正冥想着排除雜念,聞言默默數到10,這才摘下帽子,遲鈍地看向他們倆,“來了啊?”

一沖動整出這麽多事端,來的路上雲璞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問導演:“我們倆以後還能繼續參加節目嗎?不能的話,是不是得支付違約金,陳蒙的那份我來……”

“不用,”道叢擺擺手,“肯定是要拍的,你不用惦記這麽多。當初選了你們倆,我就做好了無論發生什麽都跟所有嘉賓走到最後的準備了。邢飚的事不用擔心,說到底,綜藝和電視的圈子還是不一樣的,他的手沒有這麽長,還夠不到我這裏……”

雲璞心安,陳蒙忙着表達感謝,微微俯身的時候整個人向往雲璞的懷裏跌,很快又離開了。

如此幾番,雲璞感覺心裏癢癢的,有種說不出的難耐。

“你們倆之後什麽打算啊,咱們這個體驗可是要拍兩個禮拜的。”道叢問。

雲璞和陳蒙對視一眼,然後說:“我到下周一都沒有面試了,最近就待在他的小吃車裏幫忙。”

道叢揉了揉臉,打趣道:“夫夫檔啊,應該挺有意思!”

雲璞笑了下,沒說話。正式集播了兩集,有的CP都開始接吻了,他和陳蒙還是在相互了解的階段,看起來寡淡如水,沒什麽性張力。

由于張勁延的粉絲不滿他的搭檔,故意給其他CP刷數據、以此警告自家偶像注意被女方“吸血”;因為這件事,雲璞和陳蒙撿了個漏,壓倒“極限CP”的愛心值,來到了第三名。

可雲璞心裏清楚,最近張勁延已經在努力跟搭檔劃清界限,成功換的了大半粉絲的回心轉意,不出意外的話,第三期播出後,“尴尬CP”的愛心值又會是墊底。

看穿了他的猶豫,道叢拍拍他的肩膀,“慢慢來,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雲璞略帶苦澀地笑,說:“我們盡量不讓您失望。”

陳蒙也一臉堅定,“我一定會更努力的!”

.

第二天,早上六點,陳蒙的小吃車穩穩停在雲璞樓下。

制作組進來架好機位,幾個工作人員懶洋洋地拖着拍攝小帳篷,躲到對街的馬路上躲避人群和強烈的日光。陳蒙繼續在小吃車裏擦擦洗洗,等待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六點零五分,雲璞下樓,鑽進小吃車,輕車熟路地換上自己的花邊小圍裙,逗得陳蒙彎起嘴角,幸災樂禍地笑個不停。

六點二十,小吃車前逐漸排起了一條稀稀拉拉的小隊,陳蒙忙着煎煎餅,雲璞就煮涮串的湯頭,在五顏六色的盤子表面上覆上一層塑料袋。

“雲老師,我圍裙的帶子散了,可以幫我系一下嗎?”陳蒙突然問。

雲璞愣了一瞬,才看到挂在陳蒙身後的兩條袋子,走去幫忙系好。

“不是,帶子要環着我的腰纏兩圈,這樣比較結實……”逼仄的小吃車裏,陳蒙偏了偏身體,擋住他的通路。

“是嗎?”雲璞不疑有他,重新解開才剛系好的綁扣,牽着兩根帶子,在陳蒙的腰上纏了兩圈。

陳蒙的腰很細,身上是煙火混合松木的香氣,融合得恰當好處,聞着竟然有點上頭。

雲璞暗想,等今天錄制結束,要問問陳蒙使用的沐浴露的品牌。

兩根系帶在陳蒙的窄腰之後交纏,系緊的時候,剛好将他本就纖細的腰肢勾勒得更加玲珑,那一瞬間,陳蒙緊張得繃直了後背,像是驚弓的小鳥,振翅之前的顫抖。

脆弱又矛盾得充滿了生命力。

雲璞喉嚨發幹,別開視線,若無其事地走到涮串鍋前,鍋裏的湯底已經燒開了,咕嘟咕嘟的氣泡爆破,雲璞亂想了什麽,覺得更熱了。

早高峰開始,小吃車前排隊的食客越來越多,雲璞和陳蒙沉浸在各自的工作裏,僅有的幾句交談也去全是圍繞食客的需求,雲璞感覺好些了。

忽得,陳蒙的肩膀慫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如常。雲璞無法忽視,問陳蒙剛才怎麽了。

陳蒙專注地攤煎餅,無謂擺手:“沒事啦,手被鍋燙了一下,不疼。”

“我看看……”雲璞等他做完了煎餅才将他的手拉過來,湊到眼前觀察。

陳蒙的手并不嬌嫩,日積月累的勞動使他的手背和手腕形成了很大的色差,指尖全是繭子,還有各種各樣的傷口。

剛被燙到的皮膚上紅了一塊,隐隐看到中心的皮膚微微凸着,已然腫起來了。

“這都不疼?”雲璞蹙着眉問,“都快被燙熟了還不疼?”

陳蒙往回抽手,但是沒掙開,扁着嘴任他握着,小聲說了句:“其實有點疼的。”

堅冰融成春水,雲璞心都化了。

等在車前的食客不耐煩了,“也沒說拍個節目會耽誤出餐速度啊……”

“馬上來,”陳蒙用力抽回手,當着雲璞的面從桌下抽出一支無色無味的燙傷藥,在傷口上覆了一層,又戴好手套繼續攤煎餅。

雲璞阻攔不了,也不知道能做什麽,只好将攤煎餅之外的活都攬在自己身上,在每個空隙觀察陳蒙的手還痛不痛。

這麽關心幾次之後,陳蒙突然拉了拉雲璞,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說:“雲老師,你沒有看出來嗎,我是裝的,我一點都不疼!”

“裝的?”雲璞望着他,“為什麽?”

陳蒙笑眯眯地看着他,“制造糖點嘛,我跟唐糖互換了微信,她教我的。”

雲璞心裏一沉,“她還教你什麽了?”

想了想又問:“系圍裙也是她教的?”

“嗯,唐糖說我的腰很細,年輕觀衆會比較喜歡。”

“你跟觀衆談戀愛呢?”雲璞莫名地煩,“你取悅他們幹什麽?”

陳蒙看了眼攝影機,推了推他,示意他結束話題,他們已經嘀嘀咕咕太久了……

“問你呢。”雲璞攥着陳蒙的胳膊,“你幹嘛那麽在乎別人怎麽看?”

陳蒙費解地看着他,“可是,我們拍節目就是給觀衆看的啊……你又不會真的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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