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屁股

屁股

-Chapter 3-

沒有,哪裏都沒有。

發現項鏈不見,姬桃立刻沖進淋浴間,四下尋找。

正八卦起勁的女孩們被她驚動,問明情況,也幫她在更衣室到處翻看。

“你好好想想,最後一次看到項鏈是什麽時候?之後到過哪些地方?”孟葉雖然不大喜歡姬桃這個臺上臺下搶風頭的對手,可看她急得都要哭了,還是試着幫她回想。

姬桃絞盡腦汁地回憶,可她這一整天心事沉重,腦子裏像沼澤地一樣雜亂泥濘。只能想起乍見到何櫻時,她還碰過吊墜,可後來還有沒有,想破頭也一片模糊……

那條項鏈,其實姬桃有很長時間都不肯戴。

媽媽姬簫是個才女,吹拉彈唱樣樣拿手,可天賦着實沒有點在設計上。

那項鏈是她12歲的生日禮物,當時面對姬簫獻寶似的“怎麽樣,媽媽畫的圖紙讓金匠打的,3D立體工藝哦!超級可愛吧?”

姬桃只有嫌棄——這怎麽看都是個光溜溜的金屁股吧!哪怕加兩片葉子呢!

可是媽媽已經不在了。現在項鏈也不見了……

舞監過來敦促舞者們化妝換衣準備登臺,女孩們各自忙碌起來。

姬桃只得匆匆先給打車平臺的客服留了個言,又在劇團群裏問了一聲。強打起精神化好妝,将長發挽成高髻,簪上一串粉色絨花頭飾,和準備妥當的共演們一起去了荷花池畔的思芳亭。

雨勢停歇,亭臺樓閣燈火通明。

雅樂悠揚,美人們雲鬓酥腰,裙裾飄飛,曼妙舞姿影影綽綽,更別有一番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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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雨閣二樓最大的包間裏,黑色和金色的氣球飄帶從天花板垂落,牆上挂着黑與金的生日裝飾,中央是兩個巨大的金色數字,2和9。

幾個衣着光鮮的男人端着酒杯歪靠在窗邊,嬉笑品評:

“這個昏君視角真不賴,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飛啊……”

“我喜歡最右那個妞,一樣的動作,她看着就是更輕盈,這特麽才叫柔若無骨啊~”

“那個确實不錯,那身段,那小腰,那軟度,嘿嘿,在床上豈不是什麽姿勢都……”

包間內氣氛熱鬧,頭戴金色生日王冠的司景齊歪靠在沙發上,一手端着酒杯,美女環繞。

突然想起,扭頭吩咐旁邊的會所管家:“待會兒把桃桃叫過來,我要她單獨給我跳一段那個什麽,桃枝舞?”

……

跳舞對于姬桃來說是享受,是快樂,全心投入進去,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可今晚心裏有事,只覺得格外的漫長。

好容易捱到結束,她急着想回更衣室拿手機,看有沒有項鏈的音訊。

卻被領班攔住:“司少叫你過去,單獨再給他跳一段。”

人生在世,相逢也是一場報應。姬桃得罪不起,只好頂着共演們真真假假的揶揄,跟着領班去了聽雨閣。

“桃桃!過來坐。”

一身淺緋襦裙的麗人袅娜步入,肌膚勝雪,容色奪目,眉心一抹朱紅花钿,如桃花初綻的那一抹芳華。司景齊眼睛一亮,沖身邊的美豔女人随意一擺手。

女人撅起了嘴巴不情不願,卻還是聽話地起身,讓出了位置,同時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姬桃。

她不認得姬桃,姬桃卻知道她——正當紅的女明星宋柳依,去年暑期以一部大爆的古偶劇飛升,這幾天打開微博,開屏都是她的奢侈品牌代言廣告。

那部劇其實姬桃也參與了,劇裏女主是個絕世舞姬,但主演宋柳依雖然號稱自小學舞,實際卻因為吃不了那份苦,技藝早荒廢了。姬桃作為舞替,拍了所有跳舞的戲份,她進組那天,這位女主演軋戲拍別的去了,沒有打過照面。

不過宣傳的時候,就變成劇裏所有的舞都是這位親身上陣了……

宋柳依走到包間另一側,扭身坐到了一個寬鼻闊嘴的中年男人身邊。姬桃看見男人把手放在了宋柳依的大腿上,動作頗為熟門熟路。

啧,貴圈。

“那是欣榮娛樂的岳總,”司景齊順着她的目光瞟去,簡單介紹了一句,闊嘴男人察覺到,忙不疊遙遙舉杯,笑臉帶着谄媚。

司景齊懶懶舉了下杯,“桃桃想演戲嗎?回頭我打個招呼,找個好本子給你。”

欣榮……噢。

姬桃想起來,下午劇團排練的空檔,聽見前輩聊八卦,說何櫻是帶資進團,她男朋友,好像就是欣榮娛樂的岳總?

姬桃雖然年輕,卻也知道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價格。她垂着頭裝木讷,“我,我不會演戲,只會跳舞。”

方才窗邊那幾個纨绔這會兒在旁邊打牌,一早認出這就是最右那只妞,扼腕被司景齊捷足先登了。

見機起哄:“那趕緊跳一段兒呗!得坐壽星腿上跳!”

有人帶頭,很快全場都加入了起哄:

“跳一段!跳一段!”

“坐腿上!坐腿上!”

一時間鼓噪喧天,司景齊笑嘻嘻地睨着姬桃,美人膝上舞,倒是不錯的禮物。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兒了,再不動就是不識擡舉了。姬桃一臉羞澀地站起身,鼓噪聲頓時更響,有人吹起了口哨,還有人拿起手機拍攝。

剛挪步,腳尖卻“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擺。

“哎呀!”姬桃朝前栽倒,司景齊笑吟吟地張開手臂迎接,可她卻似乎太慌,腳胡亂邁了一小步,恰好錯過他伸來的手,勉強穩住了平衡。

邁出的那只腳卻結結實實地踩t在了司景齊的小腳趾上。

“嗷!”司景齊吃痛,慘叫一聲。

這一聲像是把剛站穩的姬桃吓了一跳,她條件反射般的後退了一步,卻又撞上了桌幾,襦裙的薄紗袖擺甩起,“正巧”掃到了桌上的高腳杯。

姬桃一個擰腰旋身,伸手似乎是試圖扶住歪倒的杯子,可沒能來得及,倒下的那只像多米諾骨牌,把放在一起的幾個高腳杯全部帶倒了。

紅酒嘩啦飛濺,掃射一片,司景齊和臨近的幾個纨绔都被灑了一身。

“對不起對不起……”姬桃花容失色,手足無措,“我……”

一串絲滑的小連招,走位自然精準,小小舞者要跟豪門大少貼貼,太緊張了很合理吧?

程度她也拿捏過,這點差錯不至于把人得罪死了,但可能不高興直接讓她滾。

□□都濕了,司景齊少爺脾氣很不爽,可對美人——尤其是還沒到手的美人,還是多了幾分容忍,“沒事兒。”

他沒發作,其他幾個也不好說什麽。侍者上前清理,拿毛巾的拿毛巾,姬桃一副想幫忙又怕添亂的樣子,內心失望。

不趕她走,誰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麽……

就在這時,包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門邊會所的管家點頭哈腰,一個身形颀長挺拔的男人邁着長腿,不疾不徐的走了進來。

司景齊正窩着火,扭頭瞪向敢闖他場子的不速之客。待看清來人,他一口冷氣倒抽,身體險些朝後栽倒。

“幺、幺幺幺,幺……”

切克鬧,我說孫子你說到……姬桃心裏念着,擡眼望去,随即眼眸張大。

高大英俊的男人身姿優雅,氣度矜貴,神祇一般,鳳眸黑沉深邃,薄唇寡冷。

這,這不是那個,人間極品嗎?

“……幺叔!”司景齊終于叫全了稱呼。

包廂裏平時拽得二五八萬的纨绔少爺們都收斂了形狀,乖得像一群小鹌鹑,恭敬地打招呼:“司總。”

女人們眸光生波,宋柳依擡手撩頭發,不經意般的凹出傲人的事業線。

司紹廷淡淡颔首,目光掃過司景齊身邊的襦裙美人時,頓了一瞬。

視線冷不防撞進男人幽暗深邃的眸裏,姬桃的心忽的一顫。

大腦不受控制的開始播放自己不停犯蠢的畫面。

別播了,在摳了……姬桃努力維持表情,她化着舞臺妝穿着舞蹈服呢,換了造型就是換了個人,落湯姬犯的蠢,跟我絕世舞姬有什麽關系……

男人的目光一掠而過,掃了眼司景齊大腿上的紅酒漬,語氣溫淡,“我在隔壁,聽說司大少爺在這裏擺壽宴,過來祝個壽。”

司景齊讪笑,“幺叔客氣,客氣了。”

仿佛一道閃電劃過腦海,姬桃猛然醒悟,幺叔……

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司閻王?!

女人一雙貓眼瞪得圓溜溜,灼灼的眼神很難忽視。司紹廷眉目不動,唇畔弧度淺淡,“可我好像記得,讓你負責新羅碼頭的收購事宜,你今早就告訴我,你已經動身了?”

“……”

撒謊被抓了現行,司景齊忐忑,咽了一口唾沫,“就,就一天嘛,我想着也差不多……”

這閻王今早不是還在希臘視察港口嗎!怎麽就閃現回城了?

自己是個工作狂,為不可能在一起的那位摯愛前女友守身如玉,還不準別人松快……司景齊只敢腹诽,“我今晚連夜去,扛着飛機去!”

他躊躇了下,觑了眼男人的臉色。

論年紀,幺叔其實比他還小了兩歲,小的時候偶爾還能一起玩。可是後來……

想到曾經的老對頭岑氏,都被他逼得捉襟見肘,司景齊對這位幺叔的手段頭皮發麻,“幺叔,我沒挑過這麽大的項目,怕萬一搞砸了……”

出乎他的意料,司紹廷俊顏淡然,低沉嗓音溫和,“萬事皆有定數,如果搞砸,也是這個項目的命運。”

……不是吧,閻王爺什麽時候信佛了,這麽寬容?

司景齊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但他從來不跟好運氣作對。正暗喜着打算随便搞搞交差,卻見司紹廷看着他的眼神和藹,勾起的唇角透着溫柔:

“當然,你會不會被我打死,就是你的命運了。”

“……”

司景齊後頸涼涼。

看着自己惹不起的大少爺當孫子,莫名有點爽。眼看閻王幺叔道完生日快樂,邁開長腿離開,姬桃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雖然很短暫,可她今天到過的地方,包括他的車上!

萬一呢?

這等神秘的大人物,錯過眼下,估計這輩子都難再見到……

而且她還拿了人家的傘……

想到這裏姬桃坐不住,借口去洗手間,提起裙擺追了出去。

……

“——請等一下!”

夜色濃沉,九曲回廊下挂着琉璃宮燈,暖黃的燈光随風搖曳。司紹廷停下腳步,眸光幽沉,掃向裙袂飄飄朝他奔來的女人。

是下午那只稀裏糊塗的落水貓。

輕紗襦裙飄逸似仙,美人桃花般的面容明豔妩媚,發髻間一串粉色的絨花垂落至鬓邊,花瓣随風輕顫,人比花嬌。在這古色古香的庭園,有種穿越時空邂逅的奇妙錯覺。

司景齊身邊女人換的勤快,這次審美是超常發揮了。

“閻先生——”

不料太緊張,開場就是一個要命的大口誤,姬桃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掉,“不是,司先生!”

不敢看活閻王的臉色,她盯着他的領口,硬着頭皮,“先前是我沒看清誤上了您的車,謝謝您的傘……我會清洗幹淨了歸還給您的。”

怕扯多了惹人不耐,“請問您在車上,有沒有看到一條項鏈?”

她比劃,“黃金的,O字鏈,上面有個吊墜,是個小桃子?”

“桃子?”司紹廷挑眉,嗓音溫淡道,“沒有。”

雖然沒抱希望,可失望還是如巨石般壓了下來。姬桃的肩膀耷拉下來,鬓邊的絨花仿佛都蔫了。

就在這時,她聽見男人低醇的嗓音響起,“不過,是有條項鏈。”

姬桃猛然擡頭,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但吊墜是個屁股。”

“……”

都說了是桃子!!

心情仿佛絕處逢生,姬桃驚喜之下,忍不住幾步上前,“對對,就是那個!”

司紹廷身旁的保镖動了動,被他微擡了下手止住。

司紹廷低眸,女人微仰着臉龐,脖頸勾勒出一條柔美而易碎的曲線,鎖骨如玉,左側微微凹陷處有一顆淡淡的小痣,淺緋色的薄紗映襯着皮膚,如凝脂滑嫩,似冰雪白皙。

挺适合戴項鏈。

他慵淡的道,“哦,我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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