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豁出性命

豁出性命

密室內, 蘭扶傷自阿翎出去後,用力抹了一把眼淚,摁下心裏的害怕和一些旁的情緒。

她現下能做的就是不拖阿翎後腿, 她要照顧好顧景陽。

蘭扶傷在顧景陽心脈平穩後,就停止輸入真氣, 小心地解開了顧景陽身上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袍。

将如同在血裏泡過的衣裙丢到一旁, 她小心地處理起顧景陽身上的傷口。

看着那一道道翻卷起的皮肉,蘭扶傷眼裏的眼淚猛地溢滿了眼眶, 她只能微微仰頭用力将眼淚憋回去,現下不是哭的時候。

她一處一處, 将顧景陽身上的傷口都做了消毒處理, 用上了她帶來的最好傷藥。

身上這些傷口都還好, 顧景陽最嚴重的傷勢在手上。

整個手掌心的肉只剩下碎碎的一些, 若不是骨頭撐着形狀, 怕是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只人手了。

想來是被那烈焰青鋒劍給傷到的,剛到大妖洞的時候,阿翎就關心了顧景陽, 用了那劍後可有傷到哪兒。

聽阿翎說起,那劍傷敵的同時,也會傷到自己,阿翎都已經提醒顧景陽不可再用。

想到這, 蘭扶傷的眼淚無聲地順着眼角滑落, 都怪她。

當時要不是自己被那妖獸發現,阿翎也不會需要來救她, 那顧景陽更不需要為了救她們兩個, 再次使用了烈焰青鋒劍。

蘭扶傷的心裏鈍鈍地痛着,她努力穩着顫抖的雙手, 小心給顧景陽的手上藥。

等将顧景陽身上的傷口都處理完畢後,蘭扶傷掏出了一套幹淨的衣服替顧景陽穿上,順便也拿了一床被子出來,給顧景陽蓋上。

這密室陰冷,顧景陽傷得太重,體內靈力消耗太大,難以自主禦寒。

她望了眼安靜睡着都看起來十分煩憂的顧景陽,聽着外頭越來越激烈的打鬥聲,她趕緊起身,在密室裏搜尋了起來。

蘭扶傷想看看,這密室裏有沒有其他的出口,剛才阿翎只是檢查了密室裏有沒有妖獸,并沒有時間好好檢查密室,有沒有其他出口。

若是能找到出口,那她們或許就有救了。

蘭扶傷摸着牆壁一寸寸的檢查,外頭的時不時傳來的巨響伴随着牆壁一陣陣顫動,蘭扶傷的心也顫得厲害。

她檢查完了四面的牆壁一無所獲,又蹲地上,跪在了積水裏,一點點摸索過去。

等爬到水坑中央,那椅子邊上時,蘭扶傷同椅子上的白骨道了一聲抱歉,就把白骨給抱了起來,檢查這椅子有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她剛把白骨抱起,就聽得‘噗通’一聲,有什麽東西給掉到了水裏。

蘭扶傷趕緊去撿,拿起到手心一瞧,竟是一顆乾坤珠。

蘭扶傷将白骨放回了沒發現異樣的椅子上,拿着手裏的珠子疑惑,這東西是這白骨的麽,剛剛是藏在了手心?

她不知道這東西是不是眼前這幅白骨的,她試着打開,但不得鑰密,她只好先把東西收了起來。

醫修的本能,蘭扶傷瞧見白骨,不自覺就探查了一番,确定了這白骨身上沒有什麽外傷,應是壽終正寝自然死亡的。

她忙丢開了心思,繼續檢查這密室。

正當她要繼續往前搜尋這水坑時,外頭傳來了一陣連續不斷的低吼,是那變異劍龍的。

它不知為何,反常的,不間斷的低嘯了起來。

蘭扶傷踩着水花,慌忙往密室門口跑,拼命地貼着門板,想聽清外頭的動靜,卻只能聽見那已經持續了好久的低嘯。

她心下大亂地用力拍了幾下門,朝着門外驚慌地呼喊。

“阿翎!”

師清淺望着那忽地閃起微光的結界,驟然将心底的擔憂喊出了聲。

若是阿翎洞府外還有人在窺視的話,一定會震驚,阿翎的醜狗竟然會說人話。

洞府內,夜已深,明月高懸,星子落寞。

白日裏看熱鬧的人早已散去,師清淺重新坐到了書桌前。

複又看了一眼,那弱了一層的結界,師清淺決意不能再等了。

她收回了目光,看了眼桌上的符咒,這是阿翎洞府內最後一張符咒了,也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師清淺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裏沒有一絲猶豫,她快速地在符紙上畫下一道破界符。

盡管因為她現在的手是個毛茸茸的爪子,畫出的符咒不甚規整,但若是有修為高的長老在此地的話,怕是一眼就能認出師清淺畫的符咒非正道符咒。

阿翎要是在的話,應該也能認得出來,最後一筆收勢的畫法是反的。

若是正的畫的,那就是內門最常見的破界符,它的威力是根據持符者的靈力修為來的。

師清淺如今的這身子,本就沒有靈力,這也是這幾日她破除不了阿翎結界的根本原因。

如非必要,師清淺都不會在奇鶴山內使用魔族術法,若被發現,怕是麻煩。

她原想再等着夜深些,但看着那幾度瀕閃的結界,師清淺沒法再等下去了。

符紙燃起的火光落進了師清淺的眼裏,如同星星墜落永夜黑河,森黑的眼眸中一道銀光閃過。

望着那如水銀鏡碎裂般道道裂開的結界,師清淺猛地沖了出去,越過黑夜的無盡曠野,心裏只一個信念,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要趕緊回到真身,确定阿翎在哪。

阿翎怕是要撐不住了!

阿翎半跪在了滿是血污的地上,眼睜睜看着在同伴一聲連綿不斷的低吼聲中緩緩站起的異變劍龍。

那頭被顧景陽砍了尾巴,又被阿翎抽暈了過去的異變劍龍,竟然又站了起來。

它在這一聲聲好似催促的聲音中,貼回了它原先顯露身形的那面牆壁上,慢慢的,如岩漿融化般消失了.......

阿翎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的發生,若不是身上傷口泛着的痛意,她怕是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那劍龍可以回到牆壁裏,是牆裏有密室嗎?

不,應該不是,那樣的話,它應該是‘回去’,而不是像這樣的‘消失’。

它這番消失是暫時的,還是稍後又會從牆上出現?

阿翎對此一無所知,也沒有時間去叫她好好探索一番。

那頭催促了同伴回去的異變劍龍,比回去那頭體型還要龐大,看起來也更強。

身上那身皮肉就像是金剛玄鐵做的,她的小流離完全傷不進去一分。

阿翎渾身是傷的歪倒在地上,剛剛若不是眼前這變異劍龍,忽地停下,去催促同伴,她怕是已經被踩成肉泥了。

那變異劍龍好似發現了阿翎已經不成氣候了,竟然沒再看一眼阿翎,而是往那密室方向行去,那嚣張可怕的尾巴,猛地拍上了阿翎布下的結界。

那結界關聯着她的神魂,被這麽猛地一拍,阿翎一口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不好!這麽下去,不消十下,她的結界就要被破,她人也要命喪于此。

阿翎暴怒,洞府裏的結界已經不知道叫誰給破了,她的醜狗如今還不知道如何了。

她決不允許這處的結界也叫人,哦不,叫這異變妖獸給破了。

阿翎望了眼那緊閉的密室門,她是絕不會讓任何人任何東西傷到顧景陽她們,除非她死!

她重新握住了泛着紫金光的小流離,往自己已經血肉模糊的手腕上狠狠繞了兩圈。

“我要拔了你這一身骨板,拿來當雪橇!”

阿翎怒吼一聲,禦劍而起,用最快的速度往變異劍龍處沖去。

在要靠近的時候,猛地一個躍起,鐵劍繼續破風往前,沖着變異劍龍刺去。

那異變劍龍似乎并不将阿翎的劍放在眼裏,一個甩頭就将鐵劍撞了出去。

阿翎眼神一凜,她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阿翎猛地一個翻轉,跳到了變異劍龍的背上,迅速用小流離套住了變異劍龍的脖子。

這一頭變異劍龍渾身上下毫無弱點,連脖子底下都堅硬如鐵,之前阿翎嘗試過想用小流離勒住它再用力收緊,想要勒死它,卻發現一點用都沒有。

那異變劍龍大約是以為阿翎要用同一招,一點也不慌張的模樣,鼻子裏哼哼,猛地抖動身子,要将阿翎摔下來。

阿翎被甩的一個飛蕩,但小流離的兩頭,一頭箍緊了變異劍龍的脖子,一頭箍緊的是阿翎的手腕。

她被甩出去後,借助小流離很快又回到了變異劍龍背上。

阿翎在變異劍龍兩塊骨板之間卡住身子,眼底閃着熊熊火光,她拽住了劍龍背上最大的一塊骨板,大吼一聲,催動內力,徒手将那骨板從變異劍龍身子上生生凹扯了出來!

“吼——吼——吼——”

一陣山崩海裂般的猛獸呼叫,那聲音裏的顫抖哀鳴,叫整座卓靈山的異獸齊齊吓得縮回了土裏。

那些異獸露在外頭的花草樹木,無風而動,一時間整座山,四處都是‘簌簌’聲響。

它們在這座山住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到那大妖洞裏傳來如此恐怖的吼叫聲。

妖洞內,那痛得哀嚎的變異劍龍,疼得在妖洞裏四處狂奔,發了瘋一樣到處去撞岩壁,企圖将背上的阿翎給撞下來。

阿翎手腕上的鮮血就跟被割了一刀的橡樹,源源不斷往外流着液體。

她顧不得疼痛,每次被甩出去,她就借助小流離又爬回變異劍龍背上。

不論那變異劍龍如何發狂,阿翎就只盯着它這一排骨板,像給猛獸拔牙一樣,硬生生拔了一個又一個。

這變異劍龍的外在,已經異變的完全沒有弱點,但阿翎不相信它連裏頭的骨血都能堅硬無比。

既然打不穿,那就拔了它。

阿翎拔完異變劍龍背上最後一塊骨板時,整個人已經像是從血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身上、臉上、眼裏、嘴裏,每一根頭發絲都在滴血。

‘轟隆隆’一聲,被拔了最後一塊骨板的異變劍龍一聲哀嚎,轟然倒地。

背上十幾個窟窿流出的鮮血,瞬間将地上被砸起的一個個坑窪給灌滿了血水。

阿翎倒在其中一個血水坑裏,抹了一把臉,将阻擋視線的鮮血拭去,看着身旁倒地的龐然大物,有些呆滞,還有些茫然。

是都結束了嗎?

剛剛一直繃緊了的脊背,在這瞬間,忽地好像撤去了一直綁着的鐵板,酸軟了下來。

她好痛,好想躺一會兒,若是結束了的話,阿翎心想她能不能躺一會會兒?

她真的好痛,骨頭好像都碎了,她甚至不知道她的手還在不在,她好似感覺不到了。

阿翎咬緊後槽牙,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感,費勁轉動着脖子想去看一眼她的手還在不在。

但就在她成功扭動了半邊身子,牽扯傷口,痛得她差點昏厥過去的時候,她先看見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對面牆上的那一只,巨大如人頭的漆黑眼睛。

牆壁一陣顫動,所有的事情又像回到了起點。

那‘消失’在牆面裏的異變劍龍,又回來了。

阿翎看了一眼它那明顯同身子有些色差的尾巴,苦笑一聲,很好,這牆不僅療傷還能蓄斷尾。

那異變劍龍顯然已經完全恢複了體力,身上的傷口也完全愈合了,連被顧景陽砍下的尾巴也已經長了回去。

阿翎聽到了它的一聲連綿不絕的低吼,她知道,那是催促地上這頭倒地的異變劍龍回牆裏去。

她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麽絕望過。

原來這種接近于成功,但最後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的感覺是這樣的。

阿翎一陣急促的喘息,心痛得好似被剛剛她親手拔起的骨板給插了十幾個洞,每個洞都有人從裏頭摳血肉。

又酸又澀又痛又無奈,想哭又覺得荒誕的可笑。

怎麽會這樣......

阿翎絕望地看着那倒地的異變劍龍在一片血霧中起身,看着它消失在牆面裏。

又看着那重新長出尾巴的異變劍龍,滿眼兇狠地朝着它狂奔了過來。

它一路踐踏過的血水坑,四濺的血水每一滴都好像落進了阿翎的眼裏。

她眼疼得厲害。

阿翎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她看了眼被小流離纏着的手腕,那兒已經磨得瞧得見白骨了。

她忍着好似被淩遲的痛意,扯了衣物咬着牙狠狠在手腕上纏了幾圈,複又将流離繞了回去。

阿翎知道這或許都是無用功,那傷了的異變劍龍,只要回了牆體又可重頭再來,只有她,在一點點耗盡靈力。

這本就是一場注定的輸局,但她不能不以身入局。

她拖的越久,顧景陽才能恢複的更多,她可以死,但顧景陽,絕對不能死!

阿翎想到了在進奇鶴山之前,顧鴻決曾一個人找上了她。

他又給了阿翎十萬靈石,說是昊蒼石給顧家帶來的收益遠遠超過給阿翎的那十萬靈石,他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想着多送一些來。

他絮絮叨叨轉着彎說了很多,直到阿翎聽不下去,直接問他可是有什麽要說的,直說就行。

顧鴻決見阿翎都這麽說了,再繞下去倒顯得他有些不果斷。

“阿翎啊,你看咱們認識也挺久了,我,我們家景陽,還有我夫人,我們對你都挺好的吧?”

阿翎點點頭,這點毋庸置疑:“當然,你們對我都很好,所以這錢你拿回去吧,從前那十萬靈石就夠了。”

顧鴻決搖搖頭:“這錢你就收着吧,你沒去過內門,你不知道,裏頭花錢的地方也多着呢。你想要些好的進階丹藥,還有好的煉器法寶,都是需要花靈石的。”

阿翎挑眉望着他,總覺得他還在繞彎子:“顧叔,有話你就直說。”

顧鴻漸聽了阿翎這話,驟然眼眶一紅,吸了吸鼻子。

阿翎更驚訝了,這顧鴻決好歹是顧家如今的當家人,在外門聲名顯赫的存在,怎麽忽然這一副脆弱模樣。

看起來還像是老了十多歲,那眉心的褶皺都更深了。

“阿翎,我也不同你繞彎子了,景陽這孩子,自小天賦卓越,要不然我也不能答應她走修煉這條路,但奇鶴山,你沒去過,裏頭并不是什麽能安穩的地方,你們可能會遇到很多人,很多妖,很多怪獸。”

“會有很多九死一生的時候,顧叔從前就差點沒活下來,若不是被同門所救,怕是早就爛在奇鶴山裏頭了,我今日來找你,是想求你,若是遇着了危險,你一定一定幫咱們景陽一把。”

阿翎不解地擰緊了眉心,她的能力比顧景陽差那麽多,她要怎麽幫她?

顧鴻決見阿翎似乎不大理解,但那直白的話他又有些說不出口,他總不能說,若實在危險,你犧牲自己的命也要護住景陽吧。

他尴尬地四處瞧了瞧,忽地變了話題:“這屋子你住得可習慣?”

阿翎不解話題怎麽到了這裏,但這房子她确實挺喜歡的:“嗯,說起來還沒謝過顧叔。”這房子雖然是顧景陽的私産,但說到底也是顧鴻決給她的。

顧鴻決笑了笑:“你是該謝謝我,那天晚上你臨時說要找房子,景陽央着我在一盞茶時間內就得給你布置好房子,那日我把顧府的天香閣都給搬空了,我可頭一回禦劍來回,是帶着一乾坤袋的家具去給人搞衛生的。”

“啊?”阿翎驚訝不已,她記得當時顧景陽說這房子本身就帶了家具,她沒想到,這屋子竟然是顧鴻決給布置打掃的。

“顧景陽她......”阿翎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沒想到顧景陽為了讓她有個地方住,竟然做了那麽多。

顧鴻決見阿翎很是觸動的模樣,心裏放心了些,知道感恩就好,他也知道他如今的想法很是龌龊,但他也是實在擔憂他家景陽。

若是他能一直陪着景陽,危險的時候,為了景陽,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豁出這條命。

但他沒有辦法,直接開口要求阿翎也這麽做。

他斟酌着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這事,那邊阿翎已經完全明白了顧鴻決的來意。

她的心好似被顧鴻決給攫取住了摁在了刀尖上剮,她不是生氣顧鴻決的自私,她只是很羨慕顧景陽。

羨慕她有這樣為她着想的父母。

顧景陽進奇鶴山,顧江雪會親自送她,顧鴻決擔憂地跑來她這處,希望她護着顧景陽。

阿翎的心一陣亂箭攢心的痛,可是她呢,她什麽也沒有。

她用力扯了個笑容,對顧鴻決說道:“顧叔你放心,就算我死,我都不會讓顧景陽死,我一定用我的生命護着她。”

顧鴻決驟然紅了眼眶:“好,好孩子,顧叔也不是這個意思,叔就希望你們能守望相助,都好好的。你也別怪叔,還有這事你別告訴景陽,景陽那孩子你也知道,她同你一定是一樣的,她就算豁出去性命也是會護住你的。”

阿翎點點頭,她就是因為知道這點,才會應下這事。

阿翎猛地一個吸氣,從回憶中回神,望了眼那緊閉的密室門,顧景陽若不是為了救她,也不會拼上全力使出烈焰青鋒劍,導致如今陷入昏迷。

她一定要救她,就算自爆內丹,同這異變劍龍同歸于盡,她也要救下顧景陽。

不然顧鴻決同顧江雪該多難過......

她反正一個人,死就死了。

阿翎握緊了小流離,撐着身子,一點點艱難地站了起來。

那異變劍龍越來越近。

阿翎彙聚丹田所有的靈氣于手心,手上紫電光籠罩住了整條手臂,眼見着變異劍龍近在咫尺。

阿翎高喝一聲,揚起鞭子,打算同這該死的異變劍龍同歸于盡。

但鞭子還未來得及揮出去,虛空忽地撕裂起了一道黑色豁口!

一道刺目的劍光閃過,一柄通體森黑的鐵劍,帶着天崩地裂的劍氣沖着異變劍龍的眼睛直直刺了過去,那拖尾的劍氣好似一道閃電。

“吼——”

阿翎瞪大了眼,瞧見那柄鐵劍竟然突破了那異變劍龍眼睛上的堅硬如鐵的防護罩,一劍刺進了那異變劍龍的眼睛裏。

這一劍,帶着非凡的氣勢,劍氣猶如實體,竟然将那龐然大物給活生生釘着往後退了十幾丈。

那震顫的劍柄發出的聲響,好似無數精魂拖着呼號,在凄厲呼喊。

阿翎望着那突然出現的虛空裂縫,那從虛空中宛如天神降臨般的身影。

她的周身缭繞着巨大的金色火焰,長長的頭發随着火焰聳動的方向四散開來,蒼白的臉上神情肅然,只有閃着光的眼眸裏,那裏頭蘊含的擔憂,叫她看起來還似個凡人。

“師清淺?”

阿翎望着來人,疑惑出聲,她怎麽來了?

是洞府知道她們這處出事了,派她來的嗎?

阿翎也不知道為何,在看到她的瞬間,那強撐着的一口氣終于是繃不住了。

她身子一個踉跄,往後磕絆地退了幾步,渾身酸軟靠在了洞壁緩緩坐下。

而她面前如神祇一般的人物,在金光褪去時,卻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直直倒下了身子。

師清淺艱難地撐着膝蓋,單膝跪在了阿翎面前。

她想問她有沒有事,話到嘴邊,那強咽下去的血水再一次混着話語噴湧而出。

阿翎只聽得嗚咽一聲,就看見師清淺幹裂的嘴角滲出了細細一條血線,随後那個滲出鮮血的細縫就像開了道惡魔的口子。

源源不斷的鮮血順着師清淺的嘴角劃過下颌,浸濕了她素白的衣領。

阿翎驚詫不已,腦海中冒起一個猜測,但又不能十分肯定。

“你是從奇鶴山,空間傳送到的此處?”

阿翎的語氣裏全然都是震驚,想到剛剛師清淺虛空出現的景象,還有如今這幅靈氣耗盡的模樣。

她記得顧景陽說過,距離越遠耗費的靈氣越多。

師清淺艱難地咽下喉管處的鮮血,微微點了點頭。

盡管動作很小,還是牽扯的她一陣鑽心的疼痛。

碎裂的胸骨好似插入了血肉中,師清淺疼得直不起身。

“你瘋了啊!是不是腦子被門擠了!你就那麽懶?一點路都不想走?!”

阿翎氣得聲音發抖,她原本還抱着一點希望,希望師清淺是走到半道了不想走了,用的空間傳送,她怎麽也沒想到,這人竟然瘋得從奇鶴山就用了空間傳送。

顧景陽說過,就算是化神境的峰主,從奇鶴山用空間傳送到卓靈山也得耗盡一身靈力。

沒有了靈力,誰來了也只是多一個人送死。

“現在好了,你也要死了!”

阿翎望着眼前臉色蒼白的好似下一秒就要昏過去的人,氣得剛才那口強忍的血水再也忍不住了,說話間唇角汩汩鮮血滲透而出。

師清淺撐着身子,望着阿翎嘴角赤紅的鮮血,眼底一片灼熱,燙得整個眼眶都泛起了紅紋。

一陣狂吼聲自不遠處響起,阿翎擡眸看去,那異變劍龍已經掙脫了師清淺剛剛刺出的劍,朝着它們沖了過來。

那瞎了的一只眼,留着暗紅的鮮血,恐怖的神情好似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好了,這下倒是一死死一雙了。

她看了眼身前還跪着的人,她好似聽不見後頭的聲音一般,只定定看着她。

師清淺望着阿翎嘴角那抹鮮紅,緩緩地伸出了手,細長的手指輕輕拭過阿翎嘴角。

阿翎想要偏開頭,卻動作一頓,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鮮血,在師清淺的指腹上,從鮮紅變成了暗紅......

眨眼間,那股暗紅的液體好似被蒸發了,成了一黑色霧氣。

師清淺那跪地的膝蓋觸碰的血水坑,瞬間裂出了一道道溝壑,鮮紅的血水順着那無數龜裂,迅速往四面八方蔓延。

阿翎猛地擡頭,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周身都泛起了黑色的霧氣。

她第一次在師清淺的臉上,看到了瘋狂和殘忍。

頃刻間,妖洞內魔氣侵染,被魔氣籠住的照明符黯然失色。

在一片黑暗中,阿翎聽見了一陣痛苦又壓抑的呼吸聲。

這聲音?

阿翎頭皮發麻,瞬間好似回到了剛到魔域的那些夜晚。

那如吸了發絲般的阻塞呼吸,那是日日夜夜都得經受,叫人恨不得重新投胎的痛苦。

聽着耳邊的沉重呼吸,阿翎的心猛地一緊。

師清淺......堕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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