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撫琴
撫琴
“主子,小的打聽完了。咱們這邊安全了,聽說,是小姐幫您說的話,還讓夫人搜了紫菱的房間,紫菱房裏被查到私藏玉簪後,她百口難辨,只得招認,現下挨了板子下不來床不說,還失去了夫人的信任,私底下大家都在傳,她被取消成為大少爺的通房資格了。”
說到這裏,一副極其解恨的語氣道,“哼,真是老天開眼,她想要轉移贓物,嫁禍給您,卻沒想到綠珠那丫頭辦事不力被您撞了個正着。這叫什麽?這叫自作自受,偷雞不成蝕把米,該!”
周懷安放下手中的書卷,輕聲開口:“沒想到,倒是省去了我們的手。”
“這多虧了小姐,”歡喜道,“小的聽說,她為了給您洗刷嫌疑,給紫菱下套不說,還當着許多人的面把她罵了個狗血淋頭。紫菱被罵得啞口無言,面無血色,就連取消通房資格這件事,都是小姐向夫人提議的。”
話音猶落,周懷安忽然沉吟着道:“周绮元,”
歡喜附和道:“是啊,正是小姐。”
周懷安眉尾一揚:“此人近來變化很大,倒是給了我許多驚喜。”
“确實,不得不說,這小姐不再像以前那般似的愚笨不說,如今,待您也是真心不錯,”
歡喜也想不出個緣由,便嘀咕一句,“不管怎樣,只要她不再為難我們就行。”
說到這裏想起什麽,轉而問道,“對了,綠珠那個丫頭怎麽辦,此人為求自保出賣主子,我們真的要幫她……報仇嗎?”
自上次被夫人罰跪回來後,歡喜總感覺主子有些變了,似乎不再是從前那個逆來順受處處忍讓的少年了。所以當下有些摸不準主子的心思。
話音猶落——
“自然,”
周懷安垂眼間,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她的仇人,恰好也是我的仇人。縱然不幫她除去,我也會親自動手。”
少年音落,清隽的臉上,露出一抹和自身年齡不符的狠色。
歡喜瑟瑟抖了抖,語氣不确定地問:“主子可是已經有了主意?”
周懷安沒說“有”還是“沒有”,只從袖子裏拿出一封匿名信,交給歡喜道:“他在府中從事管家之職多年,手裏私吞了不少錢,而這些錢,大部分都用在了青樓喝花酒。你下來尋個合适的時機,想辦法将這封信送到他夫人的手上,”
說到這裏掀起眼皮看着歡喜,“做的隐蔽些,最好假借他人之手送去,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歡喜接過信件,低頭應是。
*
自周懷安連着幾日遭人欺負,周绮元從陳氏那裏出來,回房之後,是夜心神難安,輾轉難眠,總擔心他再遇到麻煩。
是以次日一早起來,應付完了陳氏,又攜丫鬟去了敬安居。
昨夜又下了一晚上的雪,周绮元到敬安居的時候,院裏的丫鬟正在掃雪。
白梅玉竹銀裝素裹,肅清雅致,覆雪的房屋之上,融化的雪水沿着青瓦淌下,在屋檐下結出一條條晶瑩剔透的冰錐。門前兩個井口大的魚缸已然結冰,偶爾停落一兩只鳥雀在冰上輕啄,為這冷清的庭院平添了一份活潑。
有悠悠揚揚的琴音自室內傳來,落入周绮元的耳。她心思一動,帶着小桃輕聲走到窗前。
透過半開的格子軒窗,可看到前廳景致。清一色的黃花梨木桌椅,牆上挂着一幅竹蘭字畫,字跡蒼勁有力不失清隽,燃着火舌的炭盆旁,一張長形幾案上,擺着一把古樸的焦尾琴。
少年端坐于琴前,修竹一般幹淨漂亮的手指撫過琴弦,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餘音繞梁,惹人回味無窮。
周绮元看向周懷安的臉。
他長眉若柳,身如玉樹,墨發半束半披,落在白皙的頸後。陽光透過窗扉落在他眉間,給人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面。
看着面前這一幕,周绮元心裏說不出的恬然,不禁感慨:真是個溫文爾雅,又情趣高雅的美少年啊。
周绮元環視一圈,接着心裏一松,好在今日看起來一切安寧,他沒有再被人刁難。
就在她東張西望之際,這時,琴聲戛然而止,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美少年,輕啓唇瓣道:“在看什麽呢,為何不進來說話?”
他嗓音柔潤地說完,微微側頭,朝她看了過來。
時值冬日最冷的時候,周绮元披着雪白的狐裘,頭戴絨帽,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襯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極黑,極亮。此刻聞言臉頰莫名一熱,心虛地避開了他含笑的目光。
周绮元兩只小手無措地在手爐裏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回過目光,朝他抿唇笑了笑,露出兩頰上的小梨渦,軟聲軟語地朝對方打了個招呼:“哥哥,你起得好早。這麽早就起來彈琴啊。”
周懷安側着頭,看着露在窗外的那顆小腦袋,唇角揚着淺淺的弧度:“外面冷,先進屋再說。”
周绮元應了一聲,進屋後,将抱在懷裏的手爐交給小桃。小桃放下食盒,接過手爐,自覺退到一邊。
另一邊,歡喜行了見禮,去為周绮元殷勤地倒水。
周懷安從琴案前起身,瞧見桌上那只食盒,淡淡一笑:“你想來即來便是,不必每次都給我帶東西。”
“這個是我娘讓人做的,她知道我喜歡吃紅豆糯米糕,便讓人蒸了一鍋。我一人吃不完,就順手給你帶來了。”
周绮元一面随口說着,一面徑自朝他走去。
他輕輕一愣:“紅豆糯米糕,不是年底才有嗎?”
“啊?是嗎?”
她還真不知道這事。
周懷安眸中波光微轉,露出幾分羨慕的神色,溫和笑道:“你娘很疼你。”
周绮元正對這話感到認同之際,忽然想到什麽,不由看向她,替他擔心起來。
她以為觸碰到了他的不幸,忙安慰道:“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娘就是你娘。你也會有人疼的。”
說完立馬覺得這話不對,感覺自己越描越黑,鄙夷了自己一聲,又趕緊道,“你不要多想。我的意思是,我爹疼你,歡喜疼你,還有我……”她不善表達,卻還是硬着頭皮道,“我也……”
話沒說完,忽然,周懷安掩唇輕咳起來,打斷了她的話。
她見狀一怔,連忙近前關心問道:“你的風寒還沒好嗎?”
周懷安退後兩步,避開了她的近身,溫聲囑咐:“別靠太近,當心傳染給你。”
歡喜瞧主子不說,忍不住替他着急,一臉抱怨的說道:“本來快好了,結果昨日這麽一折通,主子在外面吹了冷風,又有複發的趨勢。”
周绮元小臉一t沉。
她又何嘗不為此事氣郁,而且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就火大。
“都是因為紫菱,她自己偷了東西卻反過來冤枉你,這種人真是太壞了。”
周绮元憤憤不平地說完,歡喜安慰了她兩句,勸她消消氣,完了又道:“小姐這次幫了我們的大忙,我們正要感謝你呢。只是……”
他猶豫地道,“此事因你水落石出,夫人嚴懲了紫菱,小的有點擔心,你害她至此,只怕心裏已經對你記了仇。”
“的确有這個可能,”
周绮元沒想那麽多,只是覺得紫菱留在府中始終是個隐患,想了想,道,“我想想辦法,找個機會,讓我娘把她趕出府去。”
周懷安聞言,垂眸陷入思索,下一刻,周绮元話鋒一轉,又關心說道,“歡喜,你盯着我哥哥繼續服藥。如果湯藥不夠了,你盡管去找我,我幫你找大夫多開幾副。”
歡喜應下,由衷誇贊道:“小姐心腸真好,您真是在世活菩薩。”
周绮元自诩不算什麽善人,不過是心疼周懷安的遭遇罷了。換言之,誰讓她看了那本狗血虐文,産生共鳴了呢。
周绮元不求其他,只希望他能避開原文劇情,幸福快樂地度過一生。
“你謬贊了,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沒你想的那麽……”
“小姐你不必謙虛了,”
歡喜笑着打斷她,“您對我家主子的好,我家主子可都看在眼裏的。”
聽到這裏,周绮元下意識看向周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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