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醋意

醋意

少女如此坦然的表露心跡, 段檀越有些猝不及防。

他下意識揪住衣袍，氣息逐漸不穩。

但比起這個，他抓住了這句話裏另一個詞。

汴京。

那是北宋都城, 也是皇城所在。皇宮, 太子……

她有別的意圖。

“小辛, 我知道你想……”

“你不知道, ”瞧着門外還未離開的身影，宋宛辛急忙打斷他, 怕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汴京繁華地, 銷金窩，有最美豔的歌姬和最醇厚的的美酒，不管裴兄是否知我心意，我都想往這汴京闖一闖, 瞧一瞧。”

剛擡起的手又垂下, 段檀越知她定要死扛到底, 再勸下去也是無益。

“汴京确實是個好地方, 若小辛真想去, 我最近無事, 也可以帶你一同前往。”

少女聞言, 複輕輕搖頭，轉頭朝向門外，不知在說給誰聽：“裴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想來不日便會啓程，我與他一起便可。”

說着, 話裏話外，又夾雜幾分暗示道：“倒是譚兄, 自大理一路過來，這雍城和梵城都還未好好玩耍、欣賞一番，不用急着去汴京。”

段檀越瞧她眸子裏的關切和警惕，知道她在擔心他。

大理國太子未經允許，深入北宋都城，意欲何為？一旦暴露，怕是會陷大理國于新一輪的各種陰謀論之中。

“我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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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認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高大的身影推門而入，伸手攬過宋宛辛腰身，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裴宴臨低頭，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淺笑，少女只感覺腰上的大手用力捏了她一下。

“我說怎麽哪裏都找不到娘子，原來是被不知好歹之人絆在此處，不得脫身。”

少女腰間那只大手仿佛在宣示着主權，段檀越臉色陰沉，收回目光看向別處。

“我與小辛不過尋常閑談幾句，再說小辛與裴兄男女有別，我勸你還是趕緊松開她為好。”

少年喉間輕哼，不屑地昂起頭顱，宋宛辛還未反應過來，下颚便被他另一只大手捉住，被迫高高仰起面龐。

“裴兄你……唔……”

兩瓣滾燙薄唇吻上宋宛辛的嘴，少女登時雙目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少年陡然放大的俊臉。

他卻好似十分享受，旁若無人一般的閉着眼睛，嘴上卻暗自使勁，輕啓貝齒，有意無意啃咬少女的唇瓣。

宋宛辛掙紮不已，腰身和下巴卻被他牢牢的固定住，任由他繼續為所欲為。

一抹羞恥的潮紅爬上少女臉龐，她眼光掃過段檀越，發現白衣郎君已經在接近憤怒的邊緣。

“你……”他知道裴宴臨是故意做給他看，恨得攥緊拳頭。

這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一瞬間，他再想發作時，少女已經掙脫裴宴臨的桎梏，嬌羞着喘氣不語。

少年舔了舔嘴唇，語氣慵懶卻帶着不容拒絕的霸道。

“娘子又忘了，出門在外，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要記得喚我夫君。”

說完，少女腰間的手又不安分地捏了她一把。

裏間動靜大，引得門外人紛紛朝裏面看過來。

宋宛辛咬咬牙，低頭羞赧不已，緩緩開口道了聲夫君。

“哼。”

裴宴臨輕蔑哼聲，摟着少女走出去。

門外，許多被救的香客簡單包紮好，趁着天色未亮，準備動身離開。

“小娘子，這次多謝你和你身後的郎君相救，我們才能脫險。”

一位頭發散亂的婦人感激t地握住宋宛辛的手，她身後的幾位香客也止不住地一邊落淚，一邊鞠躬道謝。

“是啊，多謝小娘子，否則我和我的夫君此刻早已被燒死了！”

“一點小忙罷了，不必言謝，大家快家去吧。”

沈雄和屈少瑾也走出來，瞧着場面紛亂，讓衙役趕緊把無關之人送走，随後站至宋宛辛二人面前。

“此次破案，全靠你們梵城衙門的這位兄弟和他娘子，屈捕頭，有這樣優秀的手下，你高升得遷，指日可待啊！”

“那還不是老子有手段……等等沈捕頭你說什麽？什麽娘子？”

宋宛辛怕他再說下去，露了馬腳，趕緊一把将他拉到一邊。

黑衣少年含笑不語，看着不遠處的兩人耳鬓低語片刻，屈少瑾的臉突然燒起來。

他指着宋宛辛，目光不安地在少女身前上下滾動，支支吾吾道：“小辛你……你竟是個女的……”

說着，還不忘陷入自己往日的回憶裏，漸漸神智茫然起來。

“難怪老子總覺得你娘娘唧唧的，胳膊大腿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你竟是個……女娘……”

少女撓頭，看了沈雄一眼道：“至于娘子一說，實在是情急之下的計策，具體的咱們回去再說。”

“那那那你還和他睡一張床上你……真是……”

剩下的話，衆人看着不遠處，少女捂住屈少瑾的嘴，想要聽也聽不清了。

宋宛辛羞怯難當的模樣落在其他人眼裏，有人歡喜有人愁，待他們再走上前，段檀越也一并到了面前，與沈雄告辭，啓程離開。

回程的路上，裴宴臨以“演戲就要有始有終”為由，不由分說把宋宛辛拉上自己的馬，兩人共騎一匹，走在最前面。

一路上，裴宴臨心情大好，牽着缰繩悠哉悠哉，第一次有了賞花踏青的興致。

宋宛辛知道他在外面聽到了自己表白心跡的話，吃不準他的想法，此刻瞧着身後人心情很好的模樣，思忖片刻，還是開了口。

“裴兄……”

一個眼神落到她身上，她又立刻改口。

“夫……夫君，再泡上不到半月的藥浴，夫君的身體即可大好了，如今節已入夏，夜晚趕路亦可視物，不知道夫君打算何時動身回京？”

“不急，我還得好好休息幾天，睡個好覺。這幾日被娘子吵的、鬧的，怕是毒性又沁入不少，你可得好好對為夫負責才是。”

宋宛辛在馬上收回目光，讪讪自言道：“那是自然……是我喜歡多管閑事，連累夫君了。”

見她失落的模樣，裴宴臨少有的生了一絲不忍，他一改悠哉閑逸的模樣，在馬上坐直身子，輕輕将少女摟進懷裏。

“這些蠻荒之地，官府都不作為的，自然要以自保為先，我先前話如果說重了……那便是我有些憂思過慮……

不過汴京是天子腳下，民風淳樸，人們安居樂業，沒有這些蠅營狗茍之事，與這裏完全不同。即便是有，也能很快得到解決，到時候，我才懶得管你要不要多管閑事呢。”

他說得随意，說完卻自顧自的，得意地笑起來。

身前少女呆愣片刻，也會心一笑，伸手同握住缰繩，小指不動聲色地勾住少年的手。

“如此說來……汴京，當真是個好地方。”

回想采藥女殺人祭天一案，她不禁感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人怨，有人哭，倘若珠兒此前有嘗過哪怕一點甜，也不至于将所有的苦都轉化成憤怒，報複這人世。

堪嘆嬌卿怨，可憐佛語長。

**

一出雍城地界，趁着衆人休息，段檀越立刻找屈少瑾多要了一匹馬，啓程時盯着宋宛辛坐上去。

日頭毒辣，他又将自己的鬥笠摘下，戴在少女頭上。

裴宴臨冷眼瞧着，也不制止，只是在路過兩人身旁時，與段檀越對視一眼，随即搶過少女手中的水壺，咕嘟咕嘟喝了兩口，又塞回她懷裏。

兩個少年一白一黑，一路上你來我往，閃電帶火花。

只有屈少瑾還在暗自糾結他倆同卧一榻之事，發誓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院子裏那張床搬進去安好。

他手底下養得好好的機靈小仵作，甭管是男是女，他都得好生護着，斷不能被這個半路殺出來的“遠方兄長”吃幹抹淨。

“小辛，你還不離他遠些，這是亂……亂……”

屈少瑾還差一個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漲得滿臉通紅。

少女反應片刻，知道他想說的是哪兩個字，吓得花容失色，趕緊又上前解釋一番。

一衆人好不容易回了梵城，一進城門，裴宴臨伸手将宋宛辛抱上馬背，放在懷中拘着，雙腿一夾馬腹，朝衆人告辭。

“大家一路辛苦，如今各自家去，改日再敘，告辭。”

馬蹄聲聲，帶着二人奔跑起來，屈少瑾的聲音從風中傳來：“小辛！回去趕緊把床安好！”

宋宛辛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她轉過頭去，發絲擦挂着少年的面龐。

“少瑾方才在身後喊什麽？”

“他說一路小心，各自安好。”

**

臨至家門口，一切如常，裴宴臨瞟了一眼擱在柴房門口的木板。

那是他們出發去妙法寺前，少瑾送來的“床”。

少年腦子開始飛快地轉動，還沒等到他開口，宋宛辛推開房門，立刻被躲在門內的人制住。

“誰？”

裴宴臨閃身來到宋宛辛面前，出招與來人打起來。

那人原本只是想抓宋宛辛，忽的瞧見她身後人，閃躲兩招，扔下手中兵器大喊起來。

“主子！是我！”

“阿律？”

原來阿律與阿宿奉顧聖人之命，私下悄悄跟着姜青一行人到了雍城，可那急功近利的姜大人根本無心找人，只随便分發了些畫像下去，讓手下摸排幾天，沒有任何關于六皇子下落的消息，他便尋了個山頭，把找好的替罪羔羊往山上一扔，刀子一捅，就以“殺害六皇子的山賊頭子業已伏誅”為由，撤回汴京去了。

阿宿出來前偷偷去見了夏無涯，老将軍囑咐他，不找到真相不準回去，兩人思忖再三，想起六殿下之前救的那個女娘曾說，自己來自梵城。

當初下獄時，他們知道一衆屍體裏沒有這個女娘，于是他們倆留了個心眼，又轉回梵城來找。

“顧聖人居然要你們來找我？”

“殿下遇害，可能讓她對當年前太子遇刺之事起了疑心，懷疑是宮內有人黨同伐異，殘害皇嗣以達到自己非人的目的吧。”

這話自然只能在這裏說說，阿律知道裴宴臨心裏的想法，卻無意中看到，他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小娘子，在聽見“前太子遇刺”時捏緊了拳頭。

她不過是局外人，為何會有如此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