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在看菜單期間，那種被人窺伺的感覺又出現了。

林簡一陣惡寒，搓着胳膊回頭，還是什麽都沒有。

“那位是彼得羅夫斯基先生。”

泰勒見她一直往後看，以為她對另一位客人産生好奇心，貼心地向她解釋道：“他剛下飛機，路上有些颠簸，所以……”

泰勒挑了挑眉，林簡說不出話，只覺得渾身發冷。

外面就是座小島，哪來的機場？

“嘿，等一下。”

像是突然想到什麽，泰勒開口叫住他們：“你們似乎還沒付款。”

布萊恩驚訝地反問道：“可之前不是說我已經付過款了嗎？”

指了指林簡繼續問道：“還是說她的還沒付？”

“不不不，是你們兩個都沒付款。”

泰勒搖搖手指，他突然像是想起什麽又安撫道：“但你們別擔心，這不成問題。”

說罷便從櫃臺底下拿出一張棕黃色的卡片放在面上，對布萊恩提議道：“雖然你的餘額不足，但可以拿來捐款。”

“許多的客戶都曾留下過捐款，在這張卡片上寫下名字，然後貼在那面牆上。”

泰勒示意他們看向那面貼滿卡片的牆壁，話鋒一轉，聲音帶着某種循循善誘的意味：“當然，更重要的是，你可以現在寫下你的名字，然後貼上去。”

布萊恩臉色難看地回頭看着泰勒道：“所以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孩子們喜歡。”

泰勒雙手一攤，嘴角帶着惡劣的弧度詢問道：“所以，先生想向曼尼漢堡店捐款嗎？”

暴怒的布萊恩猛地砸了幾下桌子，巨大的響聲把林簡吓了個半死。布萊恩面紅耳赤，動作很大地打開手臂，尖聲且神經質地問道：“你不是說過我已經付過款了嗎？！為什麽還不給我東西吃？！”

原本還算輕松愉快的氛圍變得壓抑詭澀，林簡意識到這裏的确不對勁。

“抱歉先生，我有說過這句話嗎？”

泰勒輕飄飄的一句反問讓布萊恩徹底失去理智，他上手攥着泰勒的衣領把人從櫃臺後面拽過來，咬牙切齒：“你他媽的敢耍老子？嗯？！”

林簡硬着頭皮上去，小心翼翼地試圖分開他們。餘光注意到那個彼得羅夫斯基也來到櫃臺這邊，離他們有三部左右的距離站着，他在凝神關注着這邊的局勢。

“嘿，兄弟，冷靜點。”

林簡快速觀察四周，附在布萊恩耳邊輕聲道：“這個地方不對勁，小心點。”

不知道布萊恩聽進了沒有，好歹算是平靜了下來，惡狠狠地瞪着泰勒。

“我們不想将這件事上報給經理。”

泰勒并不在意自己現在狼狽的模樣，他的身後陸陸續續地出現六個看不清臉的店員。泰勒依舊維持着溫和平靜的樣子繼續道：“相信我，看到那面牆了嗎？”

櫃臺前的四個人下意識順着他說看過去，那面牆上呈九宮格式整齊擺放着八塊員工牌，無一例外都是泰勒。

“月度最佳員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簡從這句平淡的短句裏聽出了諷刺的味道。

“連續八個月，我為客戶服務感到自豪，以及我處理客戶投訴的能力。”

泰勒公式化地向他們闡述了自己的業務能力：“客戶的滿意度對我來說意義重大，但這項投訴我無法解決。”

“如果不付錢，就得不到食物，這是規則。”

泰勒對上布萊恩的視線，漠然道：“不僅在這裏适用，在哪裏都一樣。”

“你可以感謝資本主義創造了這條規則。”

布萊恩擡起拳頭，林簡下意識把他攔下來。

“好吧。”

泰勒笑着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那你還記不記得……”

“她。”

布萊恩瞳孔震顫。

雷雨交加的夜晚，黃色的橡皮艇上不僅有他，還有她。

她是一位好心的女士，看到在海面上苦苦掙紮的布萊恩，她想也不想地就把他救上來。

可是，上來後的布萊恩要面臨新的問題。

食物和水。

“你付了一頓飯的錢。”

泰勒歪着頭發問：“那麽，是誰幫你付的錢？”

剛從死亡的陰影裏掙脫出來，布萊恩感到饑餓和幹渴，問題是橡皮艇上只有一瓶水。

這瓶水最後會落在誰的手裏？

“一定有人幫你付錢了，不然你可吃不起。”

泰勒的語氣輕柔地可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布萊恩艱難地咽了咽幹澀的喉嚨，看了看那瓶水，又看了看坐在另一端的女人。

“你餓嗎？”

胃裏分泌過度的酸液能腐蝕一切能吸收的東西，包括自身的生命。

“渴嗎？”

體內的水分正在不斷地流失蒸發，恍惚間聽到那瓶水發出誘人的聲音，叫他快過來把它撿起來喝掉。

布萊恩順從那道聲音，取下皮艇上的小刀，不顧女人哭嚎求饒直接刺向了她。

鮮血濺在皮艇上分外刺眼，但很快又被雨水沖刷成屢屢血絲。

泰勒毫無感情地闡釋：“絕望之人行絕望之事，向來如此。”

“我不是故意的！”

“真相就是，你是故意的！”

泰勒偏高的音量蓋過布萊恩無力的解釋，開始進行批判：“你無法對抗人性，我們生來就是要互相殘殺。”

“我們任然是動物，我們只是衣冠禽獸。用兩條腿走路上班，完成乏味的工作。”

泰勒似乎沉浸在某種情緒裏，說出來的話既尖酸又刻薄：“上司喜歡用錢少事多的工作折磨年輕人，而我要去解決這種人的投訴，只是因為不小心在漢堡裏放了酸黃瓜！當一切塵埃落定，達成和解，顧客得到了三明治，孩子得到了傷疤！”

“你因為付不起錢就像攻擊我？呸！”

泰勒啐了一口，将那些外露的情緒隐藏起來，面無表情道：“動手吧，這不是我的問題。我經歷過更糟糕的投訴，要不然就打我，要不然把漢堡裏的酸黃瓜拿出來處理掉。”

他們這一系列的談話已經超出林簡的理解範圍了，她是真的完全聽不懂。

布萊恩看了看茫然的林簡，又看了看一直在關注着他們的彼得羅夫斯基，手指一抖松開了泰勒的領子。

“非常好的選擇。”

見布萊恩徹底冷靜下來了，泰勒滿意地點點頭：“正如我所說的，你确實有足夠的捐款。”

“在你殺了那個女人的時候……”

泰勒示意那六個員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緊不慢地将淩亂的領子整理好，低頭在收銀臺上操作着，順便漫不經心地放出重磅炸彈：“你奪走的不是一條生命，而是兩條。”

“什……”

林簡驚得說不出口來，身邊的布萊恩撕心裂肺地喊了聲：“不！”

接着便扶着櫃臺嘔吐起來。

“哦，我的天。這你都不知道？”

泰勒臉上帶着憐憫，語氣卻極盡諷刺：“那孩子是多麽的天真無邪啊……”

林簡顧不上那麽多，趕緊拍撫布萊恩的背試圖讓他好受點。只是腦海裏回想起剛剛見到布萊恩的時候，那雙閃着寒光的眼睛，還是抑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