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對壘

“六皇子殿下，您怎的來了？”李大人一臉古怪，禮數做足，恭敬躬身，眼睛裏的輕蔑卻是顯而易見。

六皇子北冥夙，在朝中無權無勢，還不若他這個刑部尚書手握實權。

他要是開口誤了審理蘇憶瑾之事，他是決計不會給對方顏面的。

北冥夙的視線落在蘇憶瑾頭頂，“來尋蘇二小姐對弈。”說着，他看向周遭，手持武器的捕快、假惺惺的蘇晴月。

這女人，竟是同他一般，四面楚歌麽？

蘇晴月一臉詫異躬身行禮，“見過六皇子殿下。”站到一側，她眸光妒恨地掃向不卑不亢的蘇憶瑾。

這個賤人！什麽時候同不問世事的六皇子有交情了？！她竟然不知曉。棋子脫離掌控的滋味，很不好受。

幸而來的人是無權無勢的北冥夙，否則，換做旁的皇子，亦或者是太子，今日想要将人帶走，都難了。

蘇晴月眸中閃過一道寒光，擡了擡下巴，示意李大人開口。

“蘇二小姐涉險殺死丫鬟，證據、證人确鑿，下官正欲将人押入刑部大牢，還請六殿下行個方便。”

李大人說着，眉眼透出幾分淩厲。對方要是開口勸阻，他必令對方下不來臺。

蘇憶瑾看向北冥夙，水眸波粼，“我沒殺人。”

北冥夙狹長的鳳眸在蘇憶瑾的身上停頓片刻，俶爾轉開視線，淡淡道：“說蘇二小姐殺人，未免可笑。一個小小的丫鬟，還用蘇二小姐髒了手？随便一個理由，不就打殺了？”

男人妖嬈的容貌突然一笑，對李大人拱手：“本殿下不懂刑事判案，妄言了。”

李大人被這話噎得夠嗆。

此言甚是，蘇二小姐金枝玉葉，何必跟身邊的丫鬟計較？

“殿下有所不知，瑾兒身邊，只有那一個得力的大丫鬟，她……”蘇晴月乃伶俐之人，她欲言又止，偏就讓這話多了幾分揣測，水眸盈盈看向北冥夙，意欲改變對方企圖搭救的主意。

蘇憶瑾并未看向自己的姐姐，依舊定定地望着北冥夙的側顏，沉痛地道：“姐姐也說了，我只這一個得力的丫鬟，弄死了她，我還上哪尋一個忠心不二之人？”

蘇晴月會上眼藥，難道她蘇憶瑾不會？

蘇憶瑾的狐貍眉眼，狹長而清澈，她看得出，對方是信她的。這一刻，原本忐忑糾纏的心神驟然一放。

雖然同六皇子只有幾面之緣，卻憑直覺相信，北冥夙，會救她！

這份篤定，在看到北冥夙的時候已經被證實。

“蘇大小姐，很希望二小姐背負殺人之名？”北冥夙突兀的一句話，蘇晴月臉色大變。

“六殿下何出此言？”蘇晴月尴尬一笑，臉上的哀戚更甚，“妹妹犯下如此滔天大錯，爹爹又不在身邊，我一介女子，只怕，無力回天……”

言下之意，蘇丞相都不管的事兒，六皇子殿下手還是莫要伸得那麽長。

李大人懶得跟北冥夙耽擱功夫，“來人，帶走！”

蘇憶瑾面無表情，眼裏卻閃過一絲驚慌，今天要是被他們帶走了，憑蘇晴月的手段，定會被嚴刑逼供！

到時候，就是北冥夙找到了真兇，罪名一旦坐實，也無力回天了！

男子敏銳地察覺到蘇憶瑾的不安，被拖至身邊之時，北冥夙突然攥住蘇憶瑾的胳膊。

她驚慌地擡頭，眼裏的恐慌讓北冥夙心神一蕩。

到底是，怕的啊……

“證據确鑿，人證俱在，李大人，可還會當堂會審？”他定定地望着蘇憶瑾絕美的容顏，輕聲質問。

李大人被問得不耐煩，冷聲道：“自然會，六殿下還是多操心自己的身體，莫管這些不相幹之事罷！”

“六皇子殿下，民女也很想搭救妹妹，可她犯下此等滔天大罪，這起子丫鬟們個個親眼所見，我也不願相信……”蘇晴月唱作俱佳，此刻更是将痛徹心扉的姐姐表現得淋漓盡致。

“既然不願相信，幫助令妹洗刷冤屈便是。”在這裏哭什麽哭？

北冥夙眸中劃過一道精光，比他這個“無權無勢”的皇子，表現得更無用呢。

蘇憶瑾有些怔忪，六皇子能趕來，已然是幫了她大忙，不曾想，他竟同蘇晴月争執打擂。

唇瓣勾起淡笑，這個人情，是欠定了啊。

蘇晴月未料北冥夙這個沒權的皇子，三番兩次出言反駁，字字玑珠，針針見血，非要她出醜不可！

“我，我自然是會的……”蘇晴月故作姿态，轉而望向蘇憶瑾，“瑾兒，你還是盡快坦白，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啊……”

她倉皇無措的模樣，讓蘇憶瑾心裏一陣作嘔。

“呵，本殿下倒是看看，誰敢？”北冥夙冷冷地看着李大人，“蘇憶瑾乃是當朝欽定三皇子妃，就算本殿下不問，擅用私刑，屈打成招，便是三皇兄和父皇，也不答應。”

李大人嘴角一抽，知曉對方乃是刻意威脅，下撇嘴角，冷聲道：“下官怎會屈打成招？！”

北冥夙突然笑了，松開蘇憶瑾，擡手做出個請的姿勢：“既如此，李大人自當秉公處理，若是濫用私刑，逼人招供，傳入聖聽，父皇恐怕……”

說着，北冥夙輕咳兩聲，蒼白的臉頰泛起些許緋紅。

“自然不會，六殿下，請吧。”李大人從沒覺得這病秧子皇子如此難纏，咬牙切齒地說完，已然擡步子邁出蘇府正廳。

蘇憶瑾瞥了一眼兩側，欲上前押送她的官差，淡淡道：“我自己會走，不勞煩官差大哥。”

北冥夙站在一側，補充道：“堂堂禦上親賜的三皇子妃，怎會越獄？豈非笑話！”

懷疑北冥夙所言，便是懷疑當今聖上英明。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誰都別想好過。

蘇晴月暗自攥緊雙手，好大的威風，好一個深藏不漏的六皇子！巧舌如簧，恩威并濟！

深沉的目光，盯在挺直脊背的少女，蘇憶瑾，這一次，閻王來了，也休想令你逃脫！

官差在李大人的示意下松開蘇憶瑾，同北冥夙擦身而過的瞬間，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北冥夙微不可查地點頭，示意她放心。

目光交錯，擦肩而過。

北冥夙，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