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虛實

虛實

阮昇淵回來的時候，彭祺躍正坐在床上看那本被砸得皺皺巴巴的書。

“你怎麽起來了？”阮昇淵走到床邊兒。

“本來之前只是一個角有點兒凹進去，有些血跡。”彭祺躍朝他擡了擡手裏的書，“但現在徹底不行了。”

阮昇淵看了書一眼：“你當時害怕，拿什麽砸都無可厚非。”

彭祺躍點了點頭：“你不是看得見嗎，這書上的血。”

“我倒是沒有見到。”阮昇淵看起來很驚訝的樣子，“以為是只有你能看見，所以我也就沒說什麽。”

“那你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是暈倒的了？”彭祺躍非常平靜地問。

阮昇淵雖然停頓了一下，但還是很快開口道：“是。”

彭祺躍看向他：“先不說砸下來我會不會暈到這個程度，但連掙紮的過程都沒有會不會有點兒太速度了。”

阮昇淵并沒有被他問住：“砸到頭了也說不準。”

彭祺躍想到了他會嘴硬，但沒想到這麽硬：“你知道在我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我聽到有一個人推門進來了。”

阮昇淵略顯浮誇地皺了下眉：“還有其他的鬼？”

彭祺躍有些無語，但還是耐下心來道：“我小時候膽子很小，但家裏生意的原因，我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的。”

“每次屋子門口有人過來，我聽着腳步聲就能猜到來的人是誰。”彭祺躍看了一眼阮昇淵的反應繼續說，“可能是因為養成習慣了，我現在依然這樣。”

阮昇淵沉默地聽着，彭祺躍把手裏的書放到床頭櫃上：“那時候來的人，是你。”

Advertisement

阮昇淵似是真的在思考些什麽，但他最終說道：“祺躍，有沒有一種可能，你說的都是對的，但因為受傷，在時間問題上有些錯亂，讓你有了這樣的假象。”

彭祺躍放棄般地嘆了口氣，他望向阮昇淵：“你都說到這個程度了，我再沒完沒了也沒什麽意思，只是，你既然和我是一樣的人，就應該非常清楚，在擁有這種能力很長時間之後，分清虛實是最簡單的事情。”

“我想你的經驗肯定是要比我豐富得多，不過作為朋友還是要提醒你，這次這只瘋得厲害。”彭祺躍揉了揉額頭，“他能觸碰到人，又非常想要取人性命，大概是想找個容器留下來，不太好對付，你多加小心吧。”

“我這突然說這麽多，腦袋還真是疼。”彭祺躍躺了回去，“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還是可以随時找我，我先睡一會兒了。”

阮昇淵幫他整了整被子：“那行，你好好休息，有事情叫我們。”

“嗯。”彭祺躍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呦，這是誰來了。”喜娃看似很驚訝的樣子。

阮昇淵瞥了他一眼，很熟稔地坐了下來。

他環顧了一圈兒四周：“那個呢？”

“怎麽，不願意和我說話？我不是在這兒呢嗎。”喜娃坐到阮昇淵旁邊兒，探着身子看他。

“那天都沒來得及認真看你。”喜娃左看看右看看，“感覺你也沒什麽變化。”

阮昇淵頗為無語地看向他：“還要什麽變化，你有什麽變化嗎？”

“我能有什麽變化，不一直都是這樣嗎。”喜娃撇撇嘴坐了回去。

“你在國外的時候，我們都不能時常見到你了。”喜娃頗有些幽怨地看着他。

阮昇淵連看都不看他：“誰都沒攔着你，也沒見你來啊。”

喜娃哽了一下：“那我不是中國鬼嗎，去他們那兒容易水土不服。”

阮昇淵看向他，點了點頭：“我回來挺久的了，彭宅也讓你水土不服啊？”

喜娃撓了撓臉沒說話，阮昇淵懶得再扯，直接道：“你們怎麽連個鬼都看不好？”

“诶！你這話不能亂說，我們事情很多的，那不可能一直在他旁邊兒站着啊。”喜娃趕忙道。

“事情很多那叫理由啊。”阮昇淵看了他一眼，“這也就得虧彭祺躍看得見，但凡換個看不見的，那就要出人命了，到時候可沒人聽你有什麽理由。”

喜娃鼓了鼓嘴：“我們也沒想到啊，他還真敢跑，那……”

“他有什麽不敢的，癫得很，看得見鬼的都敢惹。”阮昇淵十分嚴肅地說道，“而且貪，找個容器還得找又有錢，又有背景，又有陰陽眼的，他可生怕回頭自己再被別人害死。”

話音剛落，怒娃便從地下室走了上來，他看了阮昇淵一眼，尾巴扯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你怎麽來了？”他一落座便開口問道。

阮昇淵看着他：“你說呢？”

怒娃餘光看了喜娃一眼，對阮昇淵道：“要下去看看嗎？”

“你剛教訓完，我下去看什麽，血不糊拉的。”阮昇淵捏了捏手指，“打算怎麽處置啊？”

怒娃看起來也很煩的樣子，喜娃在旁邊兒道：“誰知道，我們也巴不得能早點兒解決呢，這拖着我們還得跟着提心吊膽的。”

“甩給交你們辦事兒的不就完了嗎，在自己手裏捏着不別扭？”阮昇淵給出了建議。

“早就想甩了。”喜娃往後一靠，拍了下腿，“那不是一直沒簿子嗎，對上不上號，下面又不接。”

“沒簿子是他們的問題，你得搞清楚啊，你們跟着擔什麽責。”阮昇淵又說道。

“你這話說得容易。”喜娃撇了下嘴，“這麽有主意，要不帶走？”

阮昇淵一臉覺得十分好笑的表情：“憑什麽，我為什麽接，沒事兒閑的啊。”

“你不是擔心你朋友嘛。”喜娃拖着長音說。

阮昇淵看了他一眼：“我朋友我可以護着，但其他普通人我可護不了那麽全。”

這話說完，喜娃和怒娃都沉默了，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阮昇淵看了看他倆：“你倆也挺忙的，我就不耽誤你們時間了，畢竟是老朋友，你們不來關心關心我，那我只好來慰問慰問你們了。”

喜娃聽他說完哈哈笑了起來，委屈地撅了撅嘴：“還老朋友呢，我看你現在是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了。”

阮昇淵無語地看向他：“怎麽，你們不認識？”

怒娃看了喜娃一眼，想說什麽的樣子。

喜娃摸了摸下巴：“诶呀，開個玩笑嘛，你朋友比你好說話多了。”

阮昇淵輕笑了一聲，起身往外走去：“那可不一定。”

等阮昇淵離開，怒娃看向喜娃：“你怎麽不還給他啊？”

“什麽？”

“你說什麽。”

“噢噢。”喜娃看向阮昇淵離開的方向，“為什麽？那是彭祺躍自己給我的，憑什麽還給他啊。”

怒娃嘆了口氣，懶得再跟他争執這個：“阮昇淵剛才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底下那個太能惹事兒，一直在咱們這兒放着遲早要出麻煩。”

喜娃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那你說怎麽辦嘛，誰能接？把活兒再推給那三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三個談條件有多狠，惹出更大的亂子來，咱們更擔不起。”

怒娃聽到喜娃提那三個，瞬間就沒聲兒了。

“善惡呢，他倆野哪兒去了？”怒娃有些生氣地問。

“這兩天他們好像忙城外的事情呢。”喜娃看了眼地下室的方向，“總之，最近如果要出去，就別結伴了，留一個在這兒看着。”

彭祺躍養傷的這段時間主要是阮昇淵和祝和在照顧他，打上次彭祺躍和阮昇淵說完那一大堆之後，兩個人都沒再提相關的事情。

不過倒也沒影響到他倆東聊西聊，只是都心照不宣地不聊某些事情罷了。

“你原先有照顧過誰嗎？”這天彭祺躍突然問道。

阮昇淵看向他：“怎麽突然問這個？”

“就感覺你還挺會照顧人的。”彭祺躍說道。

阮昇淵摸了下手邊的藥碗，笑道：“是嗎，我照顧人的經歷其實不多，師父走之前我照顧過他一段時間，不過時間很短。”

“你師父？”彭祺躍有些懵，“我聽我爹說……”

阮昇淵想起來什麽道：“噢，彭老爺子認識的，是我老師，他還在的。”

“啊，這樣。”彭祺躍點點頭，“你師父就是，呃，就是……”

“我很小的時候我父母就把我交給我師父了。”阮昇淵端起藥碗遞給彭祺躍，“嘶，這也是比較好聽的說法，另外一種說法就是，我爹娘不想養我了。”

彭祺躍接過藥碗，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沉默了一陣兒，他其實想問為什麽不養他來着，總覺得這麽多好的特征集合于一身的小孩兒不應該會有人不想養。

可轉念一想，他就想到了一些事情，如果他有某些特質呢，常人無法接受的那種，像自己一樣。

彭祺躍吹了吹藥，在喝藥前開口道：“有沒有他們養，你都已經足夠優秀了，沒什麽差。”

彭祺躍說完，咕咚咕咚地把藥灌了進去，阮昇淵在旁邊兒看着他，在他喝完的時候，一只手接過碗，一只手把帕子遞了過去：“謝謝你啊。”

“謝我幹嘛。”彭祺躍接過帕子擦了擦嘴，“要謝也是謝你師父，他給你的愛不會比你父母的少。”

阮昇淵笑了笑，把他擦嘴的帕子也接了過去：“嗯，那就謝謝小老頭兒。”

聽到他說的，彭祺躍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