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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亦泠死不瞑目。
她睜着眼倒了地,漫天黃沙飛舞,箭簇如雨。有的落在她身上,有的落在她腳邊。
厮殺聲中,亦泠終于撐不下去,合上了雙眼。
但沒多久,她的身體又恢複了些許意識。
周遭似乎格外安靜,渾身也暖烘烘的。
幾道陌生的聲音,在她耳邊越來越清晰。
“你們究竟怎麽看護的夫人?好端端的怎麽會落了水!”
“奴婢、奴婢只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取一件披風!”
夫人?落水?
她們在說誰?
“都是些不仔細的東西!陪夫人出去的時候就不知道準備好加冷熱的衣衫?你們瞧瞧,都這個時候了,竟然也沒把被褥給夫人蓋好!”
“夫、夫人平日裏總嫌悶得慌,所以……”
“閉嘴!”
那人呵斥一番後,亦泠便聽到了輕緩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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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她感覺身上的被褥被人仔細整理了一番,掖得嚴嚴實實。
她們……是在說我?
亦泠恍然大悟,卻又覺得不可思議。
她分明是被謝衡之一箭射死的,怎麽會落水?
而且她胸膛被冷箭射穿,血流如注。此刻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疼痛,反倒是四肢有些滾燙,是受涼之後的高熱之狀。
這幅身體,仿佛不是她的。
亦泠很想起身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卻連眼睛都睜不開。
“你們一個個的,再狡辯也沒用了!等大人從慶陽平叛歸來,若是夫人還沒恢複如初,可有你們好受的!”
大人又是誰?
慶陽平叛……不就是謝衡之嗎?
亦泠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猛然提起一口氣。
這一定是噩夢,她得快點醒來!
-
一個月後。
杲杲秋陽穿過樹葉,灑下一片片斑駁的光亮。
難得好天氣,整個上京都放了晴,唯有坐落在西南蔭棠湖旁的謝府,籠罩在陰雲中。
亦泠左胸忽地一陣劇痛,就像那日被謝衡之一箭射死那般,痛感冰涼又刺骨。
她猛地睜開了眼。
久違的天光透過簾帳影影綽綽地滲進來,柔和如月色,但對于昏睡了一個月的亦泠來說,依然刺眼。
她徐徐擡手,擋住了眼睛。
婢女們沒有發現床上的人已經蘇醒,還在竊竊私語。
偶爾有鳥雀在窗邊鳴叫,伴随着炭火燃燒的噼啪聲,如此微弱卻又真實。
亦泠愣怔了好一會兒,直到她把手移開想看看這屋子裏的光景,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動了。
能動了?!
亦泠像大夢初醒一般,立刻撐着床榻坐了起來。
被褥窸窣的動靜總算驚動了候在一旁的婢女。
兩人驚呼一聲,連忙跑過來,掀開簾帳,簇圍在床邊。
“夫人!您醒了?!”
亦泠沒有說話,只是怔然地看着眼前這兩張陌生的面孔。
其實她早就醒了。
這一個月來,她的意識無比清醒,能聽見別人說話,能感知到日升日落,甚至能嘗到婢女喂進她嘴裏的藥有多苦,且下意識地抗拒。
可是她就是無法真正地蘇醒過來。
睜不開眼睛,說不了話,身體動彈不得,就像幼時鬼壓床一般的體驗。
亦泠就這麽“昏睡”了整整一個月。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只是做噩夢。
可是日複一日,她聽着大夫來為她看診,喝着下人們灌進來的藥,感知着婢女為她更衣、擦拭身體……她總算意識到,這不是夢。
自己似乎是從另一個人的身體中活過來了。
并且靠着辨聽婢女們的閑聊,她意識自己此時的身份居然是……
“鏡……”
亦泠出聲的一瞬,立刻頓住。
她連嗓音都徹底變了。
愣了好一會兒,才接着說道,“鏡子,給我鏡子。”
昏睡了一整月,醒來卻立刻要鏡子?
兩個婢女大為不解,卻不敢說什麽。面面相觑片刻,互相遞了眼神,一個就跑出去通知府裏主事的人,而另一個則去拿了鏡子。
看着銅面裏倒映的自己,亦泠的呼吸幾近凝滞。
這是一張桃羞杏讓的面孔。
朱唇玉面,霧鬓風鬟,處處明豔照人,是名門世家才養得出來的蓬勃大氣之美。
最妙的是她那宛轉眉目下,淺淺一滴淚痣,如同美玉上一點瑕玷,給她這張臉平添了幾分流風回雪之态,盡顯輕逸飄搖之姿。
是了,錯不了。
這張臉,顯然就是謝衡之的新婚妻子商氏。
亦泠閉上眼,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腿。
……好疼。
其實亦泠從未見過商氏,只是對她的才氣和美貌有所耳聞。
大梁的文人騷客曾評價:江州名門之後商氏,有詠絮之才,班淑之德。但這些加起來,也不如她眼下一顆滴淚痣來得綽約動人。
加之時時守在亦泠身旁的婢女中,有一個就是商氏的陪嫁錦葵。
這些日子她和謝府的芸兒在亦泠床邊話家常時,便常常提起自己在江州商家的見聞。
“我們夫人的墨寶在江州可是有價無市呢,都說我們夫人若是男子,必定是高中狀元的。”
“我們夫人從‘亦’字輩,原本單名一個‘嶺’字,取峻嶺之意。不過後來有高人說我們夫人命中缺水,才把‘嶺’改為‘泠’的。”
江州商氏,天下獨此一家,又和亦泠恰巧撞了名。
除了謝衡之那新婚妻子,還能有誰?
如今醒來再親眼看見了這張臉,亦泠已經騙不了自己了。
“夫人……”
錦葵在一旁見亦泠如此沉重的神色,以為她是太在意自己容貌了,便寬慰道,“您只是昏睡了許久,有些消瘦了,日後好好将養一番,必定又和往常一樣明豔照人!”
亦泠沒有說話,只是放下鏡子,強撐着虛弱的身體站了起來。
她繞過屏風,走到門前,迎着明晃晃的日光,推開了那扇菱花木門。
入目之處是一個雅致的小院,綠松翠木在秋日依然郁郁蔥蔥,還有幾盆菊花正含苞待放。
檐下回廊立着花欄杆,橫枋下的花格棱條上雕刻了龜背錦紋。
腳下踩的是細墁地面,以墁磚層為墊層,用生桐油“潑墨鑽生”,十分講究。
眼前一切似乎都在告訴亦泠,這裏是上京。
她以謝衡之妻子的身體,回到上京了。
但亦泠想不明白,變成誰不好,為何偏偏是謝衡之的妻子?
老天爺這不是故意惡心她嗎?
何況在亦泠生前,她就對這位商氏有所微詞。
素不相識的兩個人,相隔千裏,本該一輩子都沒有牽連。
雖然名字同音,倒也沒有人将她們作比較。畢竟一個以才氣名震天下,另一個卻只會因婚事被人背地裏說三道四。
但自從商氏将名字改得和亦泠一樣後,兩人就像是被捆綁了一般。
誇商氏是“才女”,就會貶亦泠為“財女”——文采幾乎沒有,金銀珠寶倒是積攢了一屋子。
說商氏賢良淑德,就要拉踩一番亦泠的克夫偉績。
亦泠本就要膈應死了,沒想到還有更荒謬的事情。
這才名遠揚的女狀元,竟被人發現了她藏在閨閣寫給謝衡之的情詩,足足九十六首!
商氏平時随便寫個對聯都會被文人墨客們拿來仔細品鑒觀摩,何況是纏綿蘊藉的情詩呢?
這事兒比瘟疫還傳得快,不多時就鬧得上京也人人皆知了。
當時亦泠聽說了這事兒,覺得自己又被隔空膈應了一道。
頂着和她一樣的名字,貼上“愛慕謝衡之”的标簽,是亦泠吃飯的時候想到此事都會噎一下的程度。
話說回來,商氏那些詩确實寫得不錯,連亦泠這個不通文墨的人讀了都覺得哀感頑豔。
當今聖上又向來喜好詩句,聽聞此事後誇贊商氏深情厚意,切切在心。後來可能是越想越覺得兩人般配,竟直接在自己的萬壽宴上賜了婚。
猶記得商氏嫁到上京那日,十裏紅妝,蔚為大觀。
彼時亦泠卻只有一些零碎的行囊,坐着樸素狹小的馬車,被她的父母偷偷摸摸送去雍涼。
兩行人在上京城門交彙,一進一出,對比的亦泠好不凄慘。
或許命運的齒輪就在那一刻産生了交錯,甚至更早,在商氏改名的時候,便注定了如今的陰差陽錯。
有風吹過,拂動了亦泠鬓邊碎發,觸感飄忽又真實。
一個矮墩墩的中年仆婦領着好幾個下人匆匆趕了過來。
她是商氏的陪嫁曹嬷嬷,原本一直照顧着昏睡的亦泠,剛剛是按着時常去後廚煮些藥膳才走開了。
一得到消息,自然是第一時間趕了回來,還不忘帶上熱乎乎的白粥。
“夫人您終于醒了!怎麽站在外面?您落水受了涼,可不能再見風了!”
人還沒到t跟前,曹嬷嬷的眼睛和嘴巴已經忙碌了起來,“錦葵怎麽不給夫人批上外衣?要是凍着了夫人可怎麽辦?芸兒!芸兒呢?!夫人昏睡了這麽多天肯定餓了,趕緊把粥菜都布好。”
亦泠怔然看着曹嬷嬷,一動不動。
這位婦人的聲音中氣十足,又帶着幾分天然的沙啞,很有辨識度。
在昏睡時,她就常常被這位曹嬷嬷吵得心煩意亂,總是左一句“大人”又一句“大人”的。
亦泠一度期盼着這一切都只是幻覺和幻聽,等她蘇醒,便能離開這個夢境。
可現在她醒了,這把粗嗓卻也和曹嬷嬷人聲合一地出現在她面前,實實在在地做不得假。
看來從她恢複意識那一刻起,她就完完全全變成了商亦泠。
如此離奇之事,竟真的落到了她頭上。
亦泠仰頭望了望天,被日頭晃得睜不開眼。
不可置信,卻又無可奈何。
曹嬷嬷看着亦泠一臉沉重的模樣,便殷切地說:“夫人還不知道吧?大人今早已經到了上京,直接宮裏面聖了,若是不出意外,稍後就該回來了!”
亦泠神情一頓,扭頭去看曹嬷嬷。
“他——”
話音剛落,門前的小厮便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夫人!大人回來了!大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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