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姻緣結08更新:2020-09-24 17:18:34

第32章 姻緣結08更新:2020-09-24 17:18:34

夜晚的祝府同白日裏可謂是判若兩府。

白天喧鬧的靈堂随着客人的離去而安靜下來, 再無不休不止的啼哭聲。

趙瑞并未帶着所有儀鸾衛全部潛伏入府,他身邊只跟着蘇晨,而夏婉秋則跟在謝吉祥身邊, 帶着她飛檐走壁。

長這麽大, 謝吉祥頭一回被人拽着腰帶飛。

待到了靈堂屋檐之上, 謝吉祥才敢悄悄松了口氣。

“現在似乎人不多。”趙瑞蹲在她身邊,聲音壓得很低。

謝吉祥眯着眼睛往靈堂裏看。

此刻的祝府仿佛安睡下來的巨獸,在寂寥的黑夜裏,只有靈堂裏劈啪作響的燒紙聲。

謝吉祥聲音更低了,她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靈堂只有兩個人。”

祝家人口本就不多,祝鳳儀跟郝夫人只育有一子一女, 而長子同柳夫人一直沒有孩子,因此能給祝大少爺守靈的也就只有柳夫人和大小姐。

不過連着守了兩天兩夜,鐵打的人也熬不住,此刻在靈堂裏燒紙的就沒了祝家人, 只有兩個上了年歲的嬷嬷。

因怕驚擾四鄰,祝家晚上沒叫和尚們唱經, 都讓他們回客房歇息去了。

此刻, 喧鬧的一整個白日的靈堂, 終于恢複了往日的清淨。

趙瑞道:“今日白日靈堂人多,你看不到裏面情景, 不過我倒是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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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吉祥目光一直在靈堂裏, 安靜聽他說話。

“靈堂裏的壽材已經蓋棺, 并未讓客人憑吊祝大少爺的遺容。”趙瑞道。

往常辦喪事,壽材都是不蓋棺的,有相熟的親朋好友來探望,怎麽也要看最後一眼再送走。

一般做喪事時便蓋棺不讓瞻仰的, 大多不是遺容驚悚,就是家屬心裏有鬼。

謝吉祥道:“還是有必要查一查的。”

幾個人說着話,謝吉祥就注意到靈堂中的兩個嬷嬷似乎睡着了。

說來也奇怪,祝家這樣的大戶人家,給大少爺夜裏守靈的竟只有兩人,也不知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趙瑞看了一眼蘇晨,蘇晨便飛身而去。

謝吉祥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身影,就看到兩個嬷嬷一下子倒在蒲團上。

趙瑞道:“走。”

下一刻,夏婉秋一把攬住謝吉祥的細腰,帶着

她直飛而下。

謝吉祥:“……”

下次起飛的時候能提前告訴一聲嗎?真是太吓人了。

還好謝吉祥不是那等一驚一乍的小姑娘,便是被帶着嗖嗖地飛,她也一聲都沒叫,就是落地時腿有點軟,好半天沒邁開步子。

趙瑞回頭看他,挑眉比了個口型:“怕了?”

謝吉祥深吸口氣,自以為兇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怕!”

兩個嬷嬷都被迷暈了,此刻祝家靈堂根本就沒有外人,趙瑞待謝吉祥緩過來,才領着她來到棺木旁邊。

謝吉祥彎腰在棺木四周仔細搜尋。

“祝家還算講究,給祝大少用的是杉木壽材,雖不是百年老物,卻也很精致,在棺木上倒是沒有敷衍。”

趙瑞伸手摸了摸,上面的漆色已經幹透,湊近去聞,幾乎沒有難聞的紅漆腥味。

“這不是倉促準備買回來的,”趙瑞道,“這棺木怎麽說也預備了一兩年光景,上面的朱漆已經不臭了,全部幹透。”

謝吉祥點點頭:“而且這棺木保養很精細,看來祝家一直都有人專門看管此事。”

大戶人家若是有長輩在家,确實會提前準備壽材,但祝家無論家主還是兒女都還年輕,卻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棺木。

這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趙瑞看她一點都不害怕,甚至還有些興奮,略有些無奈:“咱們直接開棺?”

謝吉祥摸了摸棺蓋,道:“沒有上釘,直接開棺吧。”

趙瑞伸手,用手裏的扇子攔在謝吉祥身前,帶着她往後退了兩步。

蘇晨跟夏婉秋上前一步,兩人輕輕擡起棺蓋。

然而,令兩個前儀鸾衛錯愕的是,這個看似輕飄飄的棺蓋他們竟一下子沒有擡動。

蘇晨擡頭,同夏婉秋對視一眼,兩人不由分說加了三分力。

只聽“嘎吱”一聲,棺蓋終于被擡起一條縫。

謝吉祥這才看到,在棺蓋的右上和左下兩個位置還是釘了兩根長長的棺釘。

這會兒三更半夜的,靈堂裏的燭火又異常昏暗,這兩個釘子釘的位置很隐蔽,若非開棺,旁人根本不會注意。

謝吉祥看了趙瑞一眼,道:“只怕祝大少爺的死相不會很好看。”

即便祝家心裏有鬼,也不能把棺材做如此處理,只有一個可能

會如此謹慎。

那就是祝大少爺死相很吓人,很容易引起旁人懷疑。

就在兩人說話的工夫,蘇晨和夏婉秋已經把棺蓋整個掀起,悄無聲息放到地上。

謝吉祥立即就要上前查看。

一把精致的鐵骨傘突然出現在謝吉祥面前,趙瑞無奈的聲音響起:“你可真是一點都不害怕。”

他如此說着,還是遞過來一個面罩,讓她仔仔細細扣在臉上。

“你不能确定死者是因何而死,自己就要格外謹慎,”趙瑞道,“知道錯了嗎?”

謝吉祥:“……”

謝吉祥确實太過心急,她默默戴好面罩,這才跟趙瑞一起往前走了三步。

越湊近棺木,越能感受到棺木中的陰冷之氣。

此時正是炎炎夏日,屍體這麽擺放七日恐要發臭,所以棺材下面擺放了整整兩塊冰磚,就為了讓靈堂裏不那麽炎熱。

伴随着朦胧的寒氣,一張異常陰森可怖的面容猛地鑽入每個人的眼中。

燈火一晃,祝錦程那雙通紅的眼也跟着晃動。

呼扇、呼扇,似乎在憤怒地看着衆人。

就連到了靈堂也一直頗為淡定的謝吉祥,也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此刻棺木裏的祝大少爺,正大張着眼睛,突出的泛紅眼球死死盯着前方,訴說着死不瞑目的哀怨。

這還不是最吓人的。

趙瑞注意到,他好似被注了水,皮肉泛着黃白顏色,鼓囊囊塞滿了整個棺木。

“這……”

一向淡定的夏婉秋也忍不住皺起眉頭,輕輕偏過頭去:“大人,他是中毒而死。”

漆黑深夜中,冷清的靈堂裏,死不瞑目的祝大少爺瞪着那雙鼓起的眼,他的臉上長滿了水瘡,舌頭外翻,跟嘴唇鼻子一起裂開鮮紅的瘡口。

衆人還在驚愕之中,就聽“啪”的一聲,祝大少爺臉上的一個水瘡突然崩開,渾濁的膿水奔湧而出順着他凹凸不平的臉滑落。

謝吉祥聽到那聲音,忍不住渾身一個哆嗦。

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死狀的人。

一陣冷風吹過,穿透了她單薄的衣裳,吹得她身上的冷汗直流。

謝吉祥的臉,緩緩消去紅暈,漸漸泛起青白之色。

這一刻,她是真的害怕了。

靈堂裏的風兒還

在吹着,它穿過寒氣逼人的棺木,拂過祝錦程身上的水瘡,打着旋發出嗚咽聲。

嗚,嗚,嗚。

似哭非哭,似訴非訴。

謝吉祥的眼神甚至都有些渙散。

祝錦程為何會有如此死狀,他是被人下毒還是意外受傷?祝家為何要隐瞞他的死因,在棺材上細心做了諸多手腳,就是怕人看出祝錦程死亡真相。

謝吉祥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祝錦程通紅的眼眸上。

若她是祝錦程,一定死不瞑目,一定怨恨不休。

為何要他死?為何要如此害死他?

謝吉祥只覺得自己仿佛成了祝錦程,感受着他臨死前的絕望。

模糊的眼中是熟悉的藕粉身影,燈火幽幽,溫柔言語,都敵不過話語中的歹毒。

“你怎麽知道了呢?”

那聲音如泣如訴:“你若不知道,還能活很久。”

謝吉祥感受到自己心中劇震,她只覺得渾身脹痛得不行,尖銳的痛如同針紮,從腳腕上徐徐傳來。

他想要逃離,可此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動不了了。

那一瞬間,絕望湧上心頭。

她聽到他用最後的聲音嘶吼:“為什麽!”

為什麽!

他這輩子從未害過人,可到頭來,卻沒有好下場。

為什麽啊!

謝吉祥渾身顫抖,心亂如麻。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吉祥,吉祥。”

謝吉祥打了個激靈,她猛地擡起頭,就看到趙瑞關切的眼神。

熟悉的英俊面容就在眼前,謝吉祥飄蕩在外的靈魂終于重新歸位。

她深深吸了口氣,腦海中的迷霧漸漸散去,此刻只剩清明。

謝吉祥對趙瑞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吉祥,你若害怕,咱們這就走,明日就讓校尉直接帶走祝錦程的屍身。”

“不,不急,”謝吉祥喃喃自語,“我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了。”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皆驚。

謝吉祥似乎感受不到周遭旁人的目光,她上前兩步,重新回到棺木旁。

棺材裏,祝錦程錦衣華服,死無人樣。

謝吉祥戴上厚實的棉布手套,輕輕掀開祝錦程左腿上的下裳衣擺,然後繼續掀開襯褲,中衣,最後顯露出幹淨精致的繡花棉襪。

祝錦程這身壽衣,精

致至極,一看便是白紙坊烏家所出,作價最少也有百兩。

就連襪子檐口,都繡了一圈細碎的平安如意花紋,裏裏外外都透着用心。

謝吉祥根本不去看繡紋,她面無表情輕輕扯下短襪,一個鮮紅的傷口映入衆人眼簾。

祝錦程渾身上下都是水瘡,水瘡惡心至極,裏面滾着膿水,泛着黃白之色。

唯獨這個傷口,讓人看到鮮豔的血色。

謝吉祥淡淡看着這個傷口,腦中回憶《洗冤集錄》中的服毒篇,最終确定死因。

“他是被金蠶蠱毒死的。”謝吉祥淡漠的聲音響起。①

————

在趙瑞的記憶裏,謝吉祥總是彎着一雙笑眼,聲音清朗,話語活潑,渾身上下透着親和。

無論誰見她,都會覺得謝家的大小姐和藹可親,是個頂好相處的和善人。

但此刻的謝吉祥,嗓子裏卻有着無邊的恨意。

趙瑞略微皺起眉頭,他下意識伸出手,一把握住謝吉祥的手腕。

“吉祥,”趙瑞的聲音低沉,透過層層的迷霧,一瞬進入謝吉祥心底,“乖,我們不看了。”

謝吉祥瞬間回到人間。

她低頭摘下手套,仔仔細細用布袋包好,然後才輕輕嘆了口氣。

“剛剛有點着相了,”謝吉祥聲音很輕,飄在靈堂裏,“祝錦程的死因,應當就是金蠶蠱中毒而亡,此毒毒發很快,只要被蠱蟲咬到,半個時辰內就會毒發身亡,他的死狀同《洗冤集錄》上記載的相似九分。”

趙瑞沉聲道:“祝家未曾告官,便說明祝錦程的死肯定有內情,此案情先記錄在案,待證據确鑿再另行立案調查。”

祝家死了人,沒告官,他們就不能自作主張非要調查。不過根據池小荷的死,牽扯到了祝錦程的被毒身亡,祝家肯定有更多的線索等着他們追查。

趙瑞看向蘇晨:“先蓋棺,蓋棺之後,我們尋一下祝家的冰窖在何處。”

蘇晨同夏婉秋一起重新合上棺蓋,那兩個棺釘也從原來的位置重新釘好,從表面上看,棺木恢複如初。

趙瑞剛要吩咐夏婉秋帶上謝吉祥,耳邊就傳來幾不可查的腳步聲。

“什麽人!?”

“啪”的一聲,趙瑞手中的飛刀直奔靈堂外假山後奔去,一個漆黑的身

影飄在半空之中,左右騰挪,一下閃開了飛刀。

然而沖他直奔而去的并非只有單薄的飛刀。

謝吉祥甚至都沒有看清,蘇晨到底是怎麽移動的,可是她眨眼功夫,蘇晨已經閃身至假山之前。

他手中的長劍在夜空中滑過一道寒光,直奔那黑影而去。

然而,出乎蘇晨意料,黑影并不戀戰。

他往後一閃,飄忽不定的身影便随着夜風一道高高飄起,如同鬼魅一般一飛沖天,直上屋檐。

此刻,夏婉秋也站不住了。

她腳踩蓮花步,左右騰挪,一瞬跟上蘇晨腳步,兩道利落的身形夾擊黑影。

謝吉祥眨了眨眼睛,她仿佛什麽都沒瞧見,又仿佛什麽都瞧見了,不過片刻喘息,三人便失去了蹤影。

冷冷清清的靈堂,重新恢複安靜。

謝吉祥扭頭看向趙瑞:“能抓到嗎?”

趙瑞垂眸道:“未知。”

蘇晨是這一輩儀鸾衛中的佼佼者,他是全能型人才,進攻、防守、追蹤皆是一流。

而夏婉秋則更擅長護衛,不過她的蓮花步也很上乘,追蹤普通人是沒什麽問題的。

“此人輕功尚可,但他不戀戰。”趙瑞道。

言下之意,對方只想跑,蘇晨和夏婉秋也不一定能追到。

不過,趙瑞低頭看向謝吉祥:“吉祥,你準備好了嗎?”

謝吉祥有些茫然:“準備什麽?”

趙瑞看她臉色還略有些蒼白,眸子裏也有着深深的冷漠,心中瞬間有了決定。

他突然對謝吉祥笑了笑。

自從淑嬸娘過世之後,趙瑞就很少笑了,他所有的開心和笑意都随着母親的死而逝去,剩下的只有冰封的冷漠。

但此刻,他的笑容卻仿佛春日冬雪融化,百花盛開,謝吉祥好似走入春日園林中,感受到了鳥語花香的美好。

謝吉祥的神情都恍惚了。

趙瑞就等這一刻。

他閃電出手,強勁有力的手臂一把攥住謝吉祥的腰帶,腳下随意一踏,帶着謝吉祥嗖的一下飛上靈堂屋頂。

謝吉祥:“……”

趙瑞的速度比夏婉秋要快得多,謝吉祥一個沒準備好,差點把心髒吓出喉嚨。

還好,憑借同趙瑞一起長大的熟稔,才讓她沒有驚呼出聲。

待到兩個人在房頂站穩,趙瑞才

在她耳邊低聲道:“傻姑娘,當然是準備追兇啊。”

謝吉祥心跳如鼓。

她已經完全從剛剛的怨恨和傷感之中剝離出來,整個人清明如尋常,心緒也漸漸冷靜下來。

但是剛剛趙瑞吓她的那一跳,還是讓她手腳發軟,站在屋頂上一動都不敢動。

“你下次,”謝吉祥咬牙切齒,“能不能提前說清楚!”

謝吉祥聲音都抖了:“我生氣了。”

她說着生氣,可那小嗓子又細又軟,甚至帶了點哭腔,趙瑞聽進心裏頭,只覺有羽毛在他心上飄。

一下一下,麻癢難耐。

趙瑞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圓發髻:“若是不吓你一下,你還在發癔症。”

謝吉祥愣住了。

“我有嗎?”

趙瑞眼中寒光微閃:“你有,回去再細說。”

謝吉祥看他又要“飛”,完全顧不上什麽癔症不癔症的事,連忙道:“慢點慢點,待我喘口氣。”

她是真害怕。

從小到大謝吉祥都沒這麽飛過,這一個晚上,倒是把這輩子的屋檐都飛了個遍。

趙瑞安靜陪在她身邊,沒有安慰,只靜靜等了她兩個呼吸,一直放在她腰間的手繼續發力。

“準備好,”趙瑞低聲道,“我們得繼續追了。”

謝吉祥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喘上來,趙瑞便又領着她飛檐走壁。

呼嘯的冷風迎面而來,此刻的謝吉祥什麽都看不清楚,卻能感受到腰間強勁有力的手臂。

趙瑞身上的熱意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來,謝吉祥一下子就安定下來。

有他在身邊,她根本不需要害怕。

趙瑞看她漸漸放松下來,知道她大概也習慣了如此夜行,便低聲道:“儀鸾衛都有各自的聯絡方式,蘇晨一路追尋在前,夏婉秋留線索在後,他們應當是往後宅追去。”

謝吉祥聽着耳邊沉穩的話語聲,感覺自己根本就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反而問:“你還能說話?”

話一出口,她就聽到自己破碎的顫音。

謝吉祥:“……”

她就不應該接茬,顯得她很沒有膽量。

趙瑞悶聲笑笑,低沉的笑聲好似鼓錘,一下下砸在謝吉祥心房上。

謝吉祥發現,他今日似乎很高興。

不過她再不肯多言,生怕讓這老是嘲笑她的竹馬再

聽到她哆哆嗦嗦的話語,只是擡頭疑惑地看向他。

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謝吉祥熟悉他,他也熟悉謝吉祥。

不說心有靈犀,倒也差不了些許。

謝吉祥這一個眼神丢過來,趙瑞立即就明白她要問什麽,便利落回答:“府裏出了些事,所以我很高興。”

簡簡單單一句話,謝吉祥立即分析出許多更深的因由。

趙瑞的意思是:他們趙王府的王妃娘娘又作妖鬧了笑話,所以世子大人心情很好。

話不能說,笑倒是可以笑的。

趙瑞說完話,就聽到耳邊少女輕靈的笑聲。

讓她高興,比看趙王妃作妖還要讓人心情愉悅。

“回去同你細說。”趙瑞道。

謝吉祥嗯了一聲,整個人算是徹底放松下來。

趙瑞帶着她在祝府的層層疊疊的屋檐上輾轉騰挪。

兩個人皆穿着黑色的勁裝,在祝府茂密的竹林之間根本不顯眼。

趙瑞一路追得很是輕松,謝吉祥甚至還在黑夜之中看到了墨梅軒的身影。

此刻的墨梅軒漆黑一片,一點燈火都無,寂靜得仿佛空城。

謝吉祥跟趙瑞對視一眼,知道小梅還在墨梅軒中,此刻應當已經睡下。

趙瑞低聲道:“你看,那就是池塘。”

謝吉祥順着趙瑞的嗓音看去,在茂密的竹林之外,靜谧的荷花池現于人前。

趙瑞略微頓了頓,讓謝吉祥能說句話。

兩人停在荷花池邊的涼亭上,垂眸注視池塘中搖曳的荷花。

“祝府的夜晚太安靜了。”

他們兩個皆出身世家大族,即便是夜裏,也有小厮巡邏點燈,不會安靜得仿佛毫無人煙。

若非今夜月色皎潔,他們甚至看不清荷塘中的情景。

謝吉祥垂眸凝視片刻,道:“走吧,我看不出這裏有什麽,或者說,即便真的有些秘密,也不在荷塘之上。”

幽深的池塘底部,淤泥之間,又藏有怎樣的秘密呢?

趙瑞這一回倒是不逗她:“那咱們繼續,應當快到了。”

謝吉祥深吸口氣,下一刻,她再次騰雲駕霧。

說實話,習慣之後還挺有趣的。

謝吉祥偏頭去看趙瑞,眼神裏有着顯而易見的渴望。

“以後還是我帶你吧,”趙瑞安慰她,“現在學有些晚了,也很

累人。”

謝吉祥還沒來得及答話,身邊的趙瑞突然停住了。

“标記就在停在這裏,後面沒有了。”趙瑞對謝吉祥解釋。

謝吉祥跟趙瑞一起蹲下,身影藏在重重屋檐中。

此刻他們大概在祝府的一處偏僻院落,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竹林,除此之外,院落前圍着高高的圍牆,若非他們身在屋檐,根本看不清楚。

謝吉祥低聲問:“他們人呢?怎麽都不見了?”

明明剛才還有那麽多人,這一追一趕,反而一個都不見了。配合着陰森森的祝家大宅和不時穿過的冷風,令人不寒而栗。

趙瑞垂眸看着略有些荒廢的院落,和院落裏滿地的枯草:“應當還在院中,只是都隐藏起來,暗中觀察着什麽。”

他話音剛落,寂靜的院落突然燃起燈火。

幽暗的光影從院中屋舍的破敗窗棂中晃動而出,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刺耳的笑聲。

那是稚童的開心的笑,卻無端讓人心驚肉跳。

嘻嘻嘻、嘻嘻嘻。

難怪白日的時候小梅說,晚上的祝家很吓人。

謝吉祥只覺得渾身發寒,身上的汗毛全部立起,整個人都不敢動彈。

突然,屋裏的光晃了一下,一張蒼白的臉突然出現在窗邊。

燭光之下,孩童的臉白得不似凡人。

謝吉祥注意到,他天生長着三瓣唇。

孩童安靜站在床邊,看着天際皎潔銀盤,突然唱起歌來。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棂。②

孩子詭異的歌聲回蕩在祝府中,讓人脊背發麻。

突然,孩子那雙漆黑的眼眸倏然擡起,一瞬不瞬盯住房頂上的謝吉祥。

你來陪我玩嗎?

一瞬,冷風驟起。

作者有話要說:①《洗冤集錄》服毒篇:金蠶蠱毒,死屍瘦劣,遍身黃白色,眼睛塌,口齒露出,上下唇縮,腹肚塌。将銀釵驗作黃色,用皂角水洗不去。

一雲如是,只身體脹,皮肉似湯火 起,漸次為膿,舌頭、唇、鼻皆破裂,乃是中金蠶蠱毒之狀。

本文選第二種死狀。注意洗冤集錄困于時代和科學技術,其中死狀和死因是有錯誤的,本文只按洗冤集錄所書來描述,并非準确描述,亦不可當真!

②《搖籃曲》歌曲原唱:徐桂珠,是首現代歌曲,本文只選前四句歌詞,這首其實挺好聽的,可以聽一下~: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棂。蛐蛐兒叫铮铮,好比那琴弦聲。琴聲兒輕,調兒動聽,搖籃輕擺動。娘的寶寶,閉上眼睛,睡了那個,睡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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