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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東家的手懸在半空,那樣子并不像是要擡手打人,反而更像是想觸摸卻又不敢再向前。還有東家……東家那神情,是心疼嗎?

梅蘭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怕看久了被察覺,她不敢再繼續看,低頭老老實實的擦地。

雲懷瑾蹲在狗窩不遠處,他盯着小孩因發熱生病有些微紅的臉,視線落在小孩長長的微顫的睫毛上。

他知道,在他靠近的那一瞬,本蜷縮着睡着的孩子醒了。

現在因為害怕而不敢睜眼,即便竭力控制着,身體也在不由自主的顫抖。

雲懷瑾唇抿成直線,壓着心頭對原身的火氣。蹲着瞧了一會,也看不出孩子現在身體狀态是好是壞。想靠近雲初,又怕雲初被他給吓暈過去。

左思右想,雲懷瑾還是沒再靠近。

聽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雲初顫抖的身體慢慢平穩下來。

他縮在臂彎裏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眨了眨,阿父走,走了?

這次沒有把他抓起來打他……

為什麽?

是因為他生病了嗎?

可他以前也生病過,還是被阿父打了。

雲初小腦袋想啊想的想不通,發熱讓他腦袋懵懵的,心裏又想着事,一時間竟沒能察覺去而複返的腳步聲。

等雲初身上感覺到一重時,他才意識到雲懷瑾又回來了。稍微有些放松的身體,瞬間又變得僵硬,同時屏住呼吸,怕的連氣都不敢喘。

小孩腦海裏嗡嗡的,全都是阿父又回來了,阿父又要打他了,他腿好疼,身上也好疼,他想求阿父今天能不能打輕一點。

但他又不敢求,要是求的話,阿父不會聽還會打的更重。

雲初絞盡腦汁的想今天怎麽才能挨輕一點的打,想了半晌也沒想出個辦法。以前想不出,現在還是想不出。

等他放棄想辦法挨輕點打的時候,才意識到不對勁。

阿父又走了。

他身上……身上有暖暖的東西。

雲初瘦小的手指小幅度的動了動,指尖摸到軟軟的,毛茸茸的觸感。

因為這輕微的動作,他鼻尖也露出一些,聞到了淡淡的清香。

是阿父身上會有的味道,毛茸茸的,好像是毛毯。

雲初不敢再碰,整個人又蜷縮幾分,把自己完全陷在那破舊的狗窩裏。

毛毯隔絕了外面的冷風,雲初縮在窩裏,腦袋暈暈沉沉,什麽也不敢想。

雲懷瑾回屋後,就心事重重的癱在了床上。

滿腦子都是雲初。

這孩子只有四歲,出生起就在冷暴力中度過一年,接下來三年,又是在饑寒交迫與毆打中度過。

從雲初遇到他的反應來看,小孩在經歷了三年的家暴虐待後,已經産生了應激創傷,對他産生了高度警惕。

他是雲初害怕的本源。

雕花精美的床榻之上,雲懷瑾抱着軟枕輕嘆一聲,想要靠近雲初,得先讓孩子相信,他不會再動手打他。

只是要讓小孩相信他不會再打他,似乎是一件更難的事情。

*

雲懷瑾倒是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許多事情不是靠腦子想,嘴上說的,得看實際行動。

知道這是一場持久戰,雲懷瑾便先放在一邊。轉而想到自己入夢有了原身的記憶之前,似乎進入了一個更奇妙的空間,好像還有一朵雲和他說話。

這段記憶在雲懷瑾沒有仔細回想之前,已經變得有些模糊。

靠着一些模糊的記憶,雲懷瑾集中心緒的仔細去想細節。那段模糊記憶,漸漸的變得清晰。

在雲懷瑾已經完全想起那“靈泉空間”裏是個怎樣的場景後,心中又産生新的疑惑。

他要怎麽進空間?

剛在心中默想後,雲懷瑾就發現他周圍的環境變了。

床頂變成了藍天白雲,淡淡的熏香變成了青草香,身下柔軟的褥子,也成了草地,耳邊還有泉水細細的水柱,往外緩緩噴湧的聲音。

雲懷瑾坐起身,懷裏還抱着床上的軟枕。他看着眼前巨大的古樹,環顧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他進靈泉空間了。

可他是怎麽進來的?

回憶了一下,雲懷瑾發現自己進來前,似乎在心中默想了怎麽進空間。

難道是因為默想了“進空間”三個字的原因?

他抱着軟枕,手臂微頓,随後又将其放在草地上。心中默想,出空間。

下一瞬,草地消失,他又坐在了床榻上。懷中的軟枕不在,床上也不見其蹤影。

又默念進空間後,他依舊是坐着,卻不是做在床上,而是草地上。

雲懷瑾稍一測試,摸清了這空間的大概。

只要心中默念進出,就可以随意進出,而且能從外面帶東西進來。

雲懷瑾心裏有了數,這次沒急着出去,而是走到了靈泉邊。

他想到了之前盯着靈泉裏看時,心中産生的怪異想法。這次他沒有盯着裏面看,而是蹲在靈泉邊上,看池子旁豎着的一塊小小的石碑。

這小石碑被草叢遮擋了小半,不仔細看還看不着。雲懷瑾撥開長的茂盛的綠草,看到小石碑上有幾行金色的小字。

上面的字是他前世見過的繁體字,仔細想想,原身記憶裏關于大雍朝的文字,也是他所見過的繁體字。

不管怎樣,至少在這個時代,自己不算是文盲了。

思緒拐了個彎後,雲懷瑾又很快回神去看小石碑上到底寫了什麽。

【功德靈泉,天地靈氣。滋育萬物,去雜除塵。】

雲懷瑾看着這石碑上的金色小字,不難猜出這靈泉的用處有哪些。

他心尖顫動,沒想到這樣的金手指,竟然叫他給碰上了!

鼻息間是泉水純澈的氣息,雲懷瑾好奇靈泉的味道,便蹲在靈泉邊眼睛不往深處看,掬一捧泉水喝了起來。

好甜!

不是他吃過的糖那種甜,是一種清澈至極的甘甜,雲懷瑾沒忍住連喝了三捧泉水才作罷。

喝完後,他只覺得通身的脈絡都舒暢了,嘴巴裏還帶着微微回甘。

這泉水真好喝啊!不愧是靈泉水!

雲懷瑾像是看金山一樣的看向靈泉,眼睛都變亮許多。不知道用這擁有天地靈氣,可滋育萬物,去雜除塵的泉水澆地,能不能讓莊稼在幹旱的土地上存活。

這樣想着,雲懷瑾便想在幹旱之前先試試靈泉水的功效。

院子裏地挺多的,他可以開一片地,種點東西進去。再用靈泉水澆灌,看看最終長成會不會有什麽變化。

而且這靈泉水擁有靈氣,喝了對人的身體也是好的吧?他喝了三捧靈泉水,就切實的覺得身心舒适,心神清明許多。

想來是有用的。

雲懷瑾想到雲初那瘦弱的,渾身是傷的小身板,決定弄點靈泉出去,給雲初調理一下身體。

他那身傷,光靠着喝藥,怕是會留下不少的暗傷。

等待會出去後,得拿個容器進來灌點泉水帶走。

雲懷瑾将靈泉弄明白個大概後,又往前走一段距離,繞着那棵巨大的古樹轉了一圈。

空間只有一望無際的草地,一池深不見底的靈泉水,還有這棵巨大古樹。雲懷瑾很難不注意到這棵樹,也十分好奇這樹是什麽樹,想查看一番。

這古樹樹幹大的需至少十幾人合抱,人站在樹下,仰頭看去,只能看見四面橫生出去的數條枝幹,還有生長旺盛到密不透風的樹葉。高度目測有三十多米,十三,十四層樓那麽高。

也因樹葉所處過高,所以看不太清楚,但隐約也能看出形狀有點像葫蘆。

一圈繞下來,雲懷瑾确定他不認識這是什麽樹,見都沒見過。

不過這一圈也不是沒收獲,樹幹邊上,草叢裏面有一塊不起眼的石頭。那石頭靜靜的躺在那,雲懷瑾若不是看的仔細,壓根看不着那還有東西。

石頭上也有金色小字,但只有兩字,【果樹】。

雲懷瑾以為還有什麽別的字,就想拿起石頭仔細瞧瞧。結果他使了吃奶的力氣,也沒能撼動這石頭一星半點。

就在他放棄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石頭的邊上還有個更小的石塊。

上面也刻着小字,但這石塊太小了,上面的字雲懷瑾看不清。

他雖被剛剛的石頭搞的有點懷疑人生,但還是試着拿起石塊看看,這次終于是成功的拿起來了。

雲懷瑾見平滑的石塊被他拿起,是狠狠的松了口氣。他差點懷疑自己弱的連個小石頭都搬不起來。

等他将石塊送到眼前,看清上面是什麽字後,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歸墟山】。

根據雲懷瑾對空間的淺淡了解,他知道這小石塊上的字,就是解釋其邊上那塊,他根本無法撼動分毫的石頭是什麽東西。

歸墟山?歸什麽?什麽歸墟?什麽山?

那不大的石頭,竟然是座山?!

雲懷瑾在極度的震驚中,抽出些心緒來說服自己。你如今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人了,怎麽還能因為這樣離奇的事情,而感到驚訝呢?

心中重複了四五遍後,雲懷瑾很快平靜了下來。

他把小石塊放回原位,目光落在其邊上的石頭,不對,應該是“歸墟山”上。或許這真是座山,只是山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地地底,露出來的那個像石頭一樣的,是歸墟山最高的頂峰。

歸墟二字的含義,雲懷瑾多少有點理解。加上最開始遇到的那朵自稱天道的雲,還有空間裏關于“靈氣”的靈泉。

他總覺得這空間,像是和什麽修仙,修道者有關的東西。

再多的信息,雲懷瑾無從得知,也無意多探查。

他總不能爬三十多米高的樹,查看那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的,數都數不清的枝幹找線索。

更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挖了一望無際的草地,然後找那歸墟山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或是跳深不見底的靈泉池查看。

每一個都是要命的,他惜命,所以收起了好奇。

不過雲懷瑾的好奇心收了,但沒有完全收住,他視線落在巨大的古樹上。

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果樹,上頭好像也沒有結果子啊。

雲懷瑾摸着下巴站了一會,決定出去後還要拿個水瓢和桶進來。靈泉能滋育萬物,想來也能讓這果樹結果吧?

不管能不能成,他就是想試試。

沒等雲懷瑾出去,他先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随後是推門的聲音。

雲懷瑾一愣,空間裏沒門啊……

難道是外面的聲音?

此想法剛冒出來,雲懷瑾一刻也不敢多耽誤,趕緊默念一聲出了空間。

“東家,張管事說要見您。”筆墨站在屏風後面,恭恭敬敬的請示。

雲懷瑾盤腿坐在床榻上,龇牙咧嘴的揉着腦袋。

他在空間裏是站着的,所以剛出來的時候也是站在床榻上,結果腦袋咚的一聲就碰到了床頂。

好在與筆墨進來時的推門聲重疊,門口離內間又有一定的距離,筆墨并沒有聽見那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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