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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趁着方總風中淩亂,季醇飛快地撐着傘繞道而過。走過方總豪車時,他重重地踏過水坑,濺了車子一輪胎的水。

方城回過頭正要發怒,他貓着腰加快腳步趕緊溜了。

方城:“……”

季醇回到家門口,按了兩下門鈴,沒人來開門,裏面也沒燈。

“還沒回?這都九點多了。”

季醇彎腰捏了捏濕透的褲腿,卷起來,從書包裏拿幾張紙出來,正打算墊在地上坐一會兒,電梯門緊跟着開了。

顧流初走了出來。

他穿了一套黑色運動服,手裏拿了把長柄傘,但還是渾身濕透。漆黑的濕發顯得膚色愈發的白,像水裏撈出來的英俊水鬼一樣。

怕金主爸爸被發現自己坐地上,潔癖又要發作。

季醇趕緊站了起來,裝作若無其事,三下兩下把紙一揉塞進書包。

顧流初冷不丁道:“我看見了。”

季醇:“……”

就不能裝作沒看見嗎?你們有錢人活得這麽斤斤計較人生真是辛苦啊。

“你濕了,怎麽有傘還濕了?”季醇發現他走過來,一腳一個水腳印,趕緊從書包裏掏出一包紙遞過去:“要不要先擦擦,不然很容易感冒。”

他這幾天看的那些BL文裏,受只要淋雨必定生病,仿佛有什麽規則怪談似的!搞得他有點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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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爸爸要是發燒,這大半夜的不就得他來做牛做馬?

雖然他是不介意,但少一事總好過多一事。

自己褲子全濕了還關心他?

眼神裏的擔憂都快溢于言表了。

雖然這小子有時候有夠癡漢的,腦子裏的思想也不是很健康,讓人難以忍受。

但對他似乎的确……情真意切,沒有虛假。

否則也不會無視方城開出的那些條件,還把方城氣得臉色鐵青。

顧流初本想就他随地而坐一事教訓兩句,但見季醇跟個小狗似的滿眼倒映的都是他,顧大少爺深感頭疼,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不用了。”他道:“我身子沒那麽脆弱。”

“出門的時候沒下雨。”顧流初懶散地走過去,将手上拎着的一袋東西扔給季醇。

難得沒聽到金主爸爸的毒舌,季醇有點兒吃驚。

沒想到他居然還給自己帶了東西?!

“這什麽?”季醇在懷裏扒拉了下,發現是各種口味的冰淇淋,還有一些零食。

他頓時受寵若驚,眼睛極亮的擡起頭來,亦步亦趨地跟過去:“爸爸給我買的?”

“不是。”顧流初一邊按密碼,一邊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道:“你怎麽會這麽以為?當然是放進冰箱裏,周末來打掃衛生的小時工可以吃。”

季醇:“……”

敢情就是買來給看不給吃,故意饞他的啊?

他今天也沒做錯什麽吧?

雖然腹诽了顧流初是不是不行,但那也只是在肚子裏面吐槽,也沒說出來啊。

季醇左右看了眼,心中氣不過,忍不住上前一步踩住顧流初的腳後跟,顧流初往前走了一步,鞋子頓時掉了下來,穿着襪子一腳踩在了地上。

“……”

顧流初猛地回頭。

少年雙手插兜,看向牆壁,若無其事,仿佛什麽也沒發生,見顧大少爺回頭,他做出愕然的樣子:“啊,你鞋怎麽掉了?”

什麽幼稚鬼?

顧流初低頭看了眼還有水的地面,再看了眼自己變黑的襪子,吼道:“季醇,你不想要家裏的開門密碼了是吧?”

什麽?顧流初本來打算給他家裏的密碼?

他才搬過來第二天就能擁有這個家的開門密碼?他這當攻也當得太成功了吧。

季醇“哇”地一聲哭了,頓時露出痛哭流涕,後悔不疊的表情,撲過去撲通跪下,抱顧大少爺的大腿:“金主爸爸,我錯了!我再也不氣你了,你把密碼給我吧!”

他再也不想每天像個無家可歸的人一樣在外面苦等了。

又借機對他進行身體接觸!

濕漉漉的臉都貼在了他大腿上!滾燙得要命!

顧流初方才上來之前還勸誡自己要冷靜一點,無論這小子怎麽耍流氓,自己都要無視,然而完全無視不了,這小子簡直是找一切機會對他上下其手!

他瞪住季醇,試圖将大腿抽出來,怒道:“撒手!”

“你告訴我我就撒手。”季醇耍賴,大有顧流初不告訴他密碼他就往地上一躺的架勢。

從這位大少爺安排了專家給他媽會診這事兒來看,這位金主爸爸并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的人。

季醇逐漸摸索出了一套和他相處的方式,那就是死纏爛打。

季醇不僅不撒手,還抱得更緊了,簡直是将他大腿摟在了懷裏,軟軟的栗色的頭發都在他大腿上把雨水擦幹了,顧流初氣得面色發紅,道:“九二四五二……松開。”

還真告訴他了?

季醇趕緊松開顧流初的大腿,站了起來,顧大少爺瞪了他一眼,打開門進去了。

門砰地一聲在季醇面前關上。

他把零食袋子換到左手,試着輸入密碼:“92452——等等,密碼是六位數,爸爸你就告訴了我五位!”

門內顧流初冷冰冰的聲音傳來:“自己試,試不出來就在外面睡吧。”

這也太睚眦必報了。

不過好在只有最後一位數不知道,頂多再試一次。

季醇運氣還不錯,試了兩次便試出來了密碼,門開了,他興奮地拎着書包進去。

他一進去又被顧流初瞪了一眼。

季醇:“……”

顧流初倒杯水喝了口,進房間去洗澡換衣服。

見狀,季醇擺放好鞋子後,也趕緊去了自己那間浴室更換衣服,免得待會兒身上的雨水掉在地上,顧大少爺又要盯着地面看半天,渾身不舒服。

他洗得比較快,換好睡衣出來,顧流初房間裏陣陣水聲還在持續。

季醇走到顧流初房間門口,大聲問:“我可以用家裏的廚房嗎?”

顧大少爺似乎沒聽到,水聲沒有停。

季醇想想覺得應該沒什麽,搬進來第一天顧流初并沒有限制他用這個家裏的東西,而且顧流初這個人雖然在某些方面有些奇怪,但還挺大方的。

于是他從書包裏掏出一袋東西進了廚房。

把冰激淩放進冷凍層後,他在完全沒有使用痕跡的廚房找了找,找出了一個瓦罐,然後開始切胡蘿蔔。

從醫院回來時季醇買了點兒羊排和胡蘿蔔,打算炖個夜宵。

季醇的廚藝非常不錯,畢竟他從十五六歲起就開始承擔家裏的一切事情。高三沒太多時間打工,沒錢請護工,楚雲的一日三餐都是他做好了送去醫院的。

再加上後面他也在一些飯店打過工,也學到了很多,基本上所有的家常菜他都會做。今天中午的日料他實在沒吃飽,晚上回來時看見新鮮的羊排,就忍不住買了點兒。

季醇看着瓦罐裏開始翻滾的羊肉湯,高興得往嘴裏塞了顆糖,現在有房子住了,他媽媽今天也醒來了一次,看起來臉色不錯。

拜金主爸爸所賜,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顧流初穿着浴袍,拿了本書,在沙發上坐下。

剛坐下,就聞到了從廚房傳來的香味。

他擡起頭,只見廚房的燈打開了,暖融融的光從裏面透出來。

顧流初的視線頓了一下,才又重新落到書上。

季醇聽見外面的動靜,匆匆将料理臺收拾好,洗幹淨手迎了出來。

季醇指了指廚房:“我用完會收拾幹淨……”

“你用,沒問題。”顧流初頭也不擡,打斷了他。

季醇興高采烈起來,那他以後可以做很多好吃的了。

顧流初擡起頭來,目光不動聲色地籠住了季醇,冷不防地問道:“今天發生的事,你沒什麽想問的嗎?”

難道對他家族的辛秘半點也不好奇嗎?

正常人都會千方百計地打聽,偷偷掌握在手裏,萬一某天被他一腳踢開,以此要挾,也有後路。

“有。”季醇思索了會兒,說:“那兩位一個姓鄭一個姓方,也不和你一個姓啊,為什麽說是你叔叔?”

顧流初:“……”

顧流初面對季醇時常有一種差點被噎死的內傷感:“你想問的就這個?”

季醇:“對啊。”

顧流初無言半天:“他們是我父親當年還在世時候的下屬,雖然和我沒有血緣關系,但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外戚。”

季醇了然。

哪裏有利益哪裏就有紛争,他們大學裏為了個小小的獎學金都暗地裏鬥得你死我活的,更何況是顧氏這樣龐大的基業。

原本以為眼前的人年紀輕輕,含着金湯匙長大,天之驕子,與普通人雲泥有別,不食人間煙火,是不可能理解普通人的辛酸苦辣的。但沒想到也是麻煩纏身,今天這兩位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何況還不知道白天那兩人試圖要挾顧流初的病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提到壽命不長。

季醇看着顧流初,想了想,輕快地道:“放心,有我在!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我就和今天一樣把他們氣死,金主爸爸你給我開的錢很多,我可以當你保镖!”

保護總裁受不也在當攻的職責範圍內嘛。

不然他每天只提供抱一下這點微末的情緒價值,豈不是真成了吃軟飯的?!

想保護他就保護他,還拐彎抹角地說要當保镖。

這小子還真是會變着花樣表白。

“別說大話,你能幹得了什麽。”顧流初冷笑一聲,表情有幾分譏諷,心底卻有些不大自然起來。

就像是黑沉沉的湖底被眼前這人強行拿光晃,晃來晃去不肯罷休。

他無比嫌煩,卻又冒出幾分說不明道不清的古怪滋味。

“我能……”季醇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想到自己能幹什麽,他撓了撓額角,突然聞到一陣香味,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我能做夜宵。”

說完他跑進廚房,盛了兩碗羊肉胡蘿蔔出來。

暖熱香辣的氣味頓時在餐廳裏蔓延開,簡直令人食指大動。

這會兒是九月底,天氣已經在逐漸轉涼,淋過雨後吃碗暖辣的羊肉,簡直太舒服不過。

季醇把兩只碗擺在餐桌上,放好筷子和湯匙:“金主爸爸,過來試試。”

顧流初表情非常地漠然:“我從不吃夜宵。”

話音剛落,他肚子叫了一聲。

顧流初:“……”

季醇忍不住笑:“吃夜宵雖然是壞習慣,但偶爾吃一次也沒什麽吧,而且你可以試試我做的,我可是廚藝小能手。”

“說了不吃,別廢話。”顧流初有點惱羞成怒,起身往房間裏走。

他家裏一向安靜,這兩天因為這小子都鬧騰騰的,他還真有點不适應。

“你不吃我就把兩碗都吃了,正好餓了。”季醇倒也不介意顧流初的陰晴不定。

他摸了摸肚子,正要坐下來,玄關處的門鈴忽然響起。

像翡翠灣這種豪宅自然不可能讓快遞上門,快遞都集中放在了保安那裏,到了晚上保安才送過來。

季醇一打開門,兩個保安擡過來二十幾個箱子。

“……”差點忘了中午買的那五十萬衣服。

兩個保安把箱子送過來就走了,季醇只好挨個兒把箱子往自己的房間裏搬,大半夜的總不可能放外面。

雖然這種豪宅沒有小偷,但萬一丢了,季醇小市民心态還是很心疼的。

等他吭哧吭哧把二十幾個箱子搬進自己房間,收拾進衣櫃,回到餐廳去。

餐桌上其中一碗羊肉胡蘿蔔已經被吃完了,湯都不剩。

季醇:“……”

從沒吃過夜宵的當事人顧先生已經默默地進了房間,裝作無事發生。

……還他羊肉湯。

說着不吃還吃了個精光。

金主爸爸的傲嬌病發作的時候,如果不伴随着暴躁,居然……有點可愛。

季醇坐下來,邊吃胡蘿蔔羊肉邊沉思,反正比他看的那幾本BL小說裏的受可愛。

季醇邊吃夜宵邊翻今天計算機系群裏的各種通知,以前打工的時候忙得跟陀螺一樣,沒什麽時間吃飯,必須在十分鐘之內吃完。

現在時間多了起來,終于可以慢悠悠的享受美食了。

正當他快吃完,要把碗筷拿到廚房洗碗機裏去的時候,突然聽到“咚”的一聲,房間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砸在了地上。

季醇吓了一跳,迅速沖了過去。

房門沒關,裏面一片黑暗,他打開燈,男人高大的身軀倒在了桌子邊,似乎是沒扶穩,幾片白色的藥和玻璃杯也砸在地上。

“你怎麽了?”季醇費勁地把人扶起來,送到床上去。

他伸手一摸顧流初的額頭——滾燙得吓人,這滾燙一直延伸到了脖子上去。

“真發燒了?!”季醇目瞪口呆。

他雖然上半身沒淋雨,但下半身也濕透了,就比顧流初少淋那麽一點兒,結果他沒事兒人一樣活蹦亂跳,顧大少爺卻說發燒就發燒?!

這就是所有受的被動觸發劇情嗎?

——即便顧流初這麽高大,比他還大一圈,看起來根本不像個受?

顧流初方才心髒極其難受,匆匆吞了幾片藥,要好點兒了。

他皺着眉,一睜開眼,便對上了季醇複雜的視線。

他:“……”

那是什麽眼神?

“可能是感冒了,我現在打電話讓周淩送你去醫院。”季醇到處找自己手機。

“不去醫院。”顧流初的嗓音有些啞。

最近正是多事之秋,怎麽能出現在醫院?

季醇問:“那家裏有感冒藥嗎?”

“有。”顧流初閉着眼睛,道:“不喝。”

剛吞了心髒病的藥片,不能喝感冒藥。

季醇:“……”

非常糟糕,總裁受生病之後不願意去醫院的劇情也出現了。

但是別的受會撒嬌,他這個好像不會。被他扶到床上去,還一臉的不情願。

如果是突然高燒的話,采用物理降溫,倒是也能退燒。

“你等我一下。”季醇沒有執着于讓他喝感冒藥,蹲下去想把地上的藥片和藥瓶撿起來。

撿到一半,他忍不住把白色藥瓶翻過來看一眼有字的那一面。

到底是什麽藥?

“不許看!”床上已經有點兒困倦到神志不清的人卻突然怒道。

季醇被驚了一下,差點手一哆嗦藥瓶又掉了下去。

顧流初睜開眼瞪着他。

“不看不看。”季醇在他的瞪視下胡亂将藥瓶和藥片塞進了抽屜。

突然意識到他可能本來就有點感冒,自己炖的羊肉湯讓他加速發燒,季醇有點兒心虛。

他在儲藏室找到藥箱,翻出退燒貼,回到床邊想給顧流初貼上。

顧流初忽然睜開眼,迷迷糊糊之中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吃完夜宵沒洗手?”

季醇:“……”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潔癖大爆發?

季醇趕緊放下退燒貼,跑去洗手間洗了個手再回來。

他剛要拿起剛才那片退燒貼,給顧流初燒得通紅的額頭貼上,顧流初“唔”了一聲,啞聲說:“換一片,這片剛才你沒洗手拿過。”

季醇:“……”

等好不容易把退燒貼給他額頭還有脖頸都貼上了,顧大少爺再次微微掀開眼皮:“幫我……換身衣服然後挪到床中間去,現在,沒有在三分之一的位置上。”

季醇:“……”

這人到底什麽品種的?真讓人來氣啊。

季醇雖然力氣不小,但顧大少爺到底是個比他還高的成年男人,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給顧流初換完衣服,挪動到顧大少爺指定的位置。

他換衣服的過程中,顧大少爺白玉般的臉龐燒得發紅,意識都有些不太清醒,還要努力睜開眼睛監督他,不許他睜開眼睛看自己的身體。

同樣是男人,到底看了一眼會怎麽樣?

又不會懷孕!

季醇心中抓狂,只好眯着眼睛抓瞎給他換了衣服。

終于把這些事情做完,季醇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了。

顧流初則眼睛一閉,像是睡死了過去。

季醇累得腿都軟了,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歇會兒。

他看着顧流初閉上眼睛後淩厲跋扈不減分毫的面龐,用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金主爸爸,你睡着了嗎?還需要我幹什麽嗎?”季醇問。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呼吸均勻。

真睡着啦?

季醇作出扇巴掌的動作,用手在距離顧流初的俊臉十厘米以上的距離扇了幾個來回。

讓你潔癖,讓你折騰我。

有句俗話叫趁他病,要他命,平時有怨不敢言,此刻季醇邊扇邊樂,頗有種精神勝利的苦中作樂。

然而就在此時,他巴掌底下的男人猛然睜開眼,目光銳利地朝他看來。

一剎那,季醇簡直吓得靈魂出竅。

他一個哆嗦,巴掌按到了顧流初臉上。

床上的人頓時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着他。

“……”

四目相對。

季醇以為顧流初馬上要發火,差點就要沒骨氣地跪地求饒。

萬萬沒料到床上的人卻只是瞪着他,好不容易退燒的臉色重新變得漲紅起來,眸中的銳利甚至呆滞了一下。

季醇:?

顧流初瞪着季醇,思維因高燒有些遲緩。

這小色魔……越來越變本加厲了,竟趁他病,撫摸他的臉!

臉……對了,還有大腿……

這下大腿和臉竟都被摸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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