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42章

交完論文, 考完試,季醇的這一學期也就快結束了。他抽空去把科目三考了,還差一個理論考試, 駕照即将到手。

突然想起來很久沒見到喬俞, 不知道這麽長一段時間過去, 他緩過來沒有。路考完後, 季醇打算過去看看。想了想,季醇還帶上了賠罪的禮物, 一臺精心挑選的咖啡機。

一進咖啡店,他發現櫃臺後多了一個年輕的員工。

一米七五左右,金色頭發戴耳釘,一笑起來兩個酒窩,把咖啡和奶茶交給客人的時候很多廢話。

長得雖然和自己完全不一樣,但季醇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

他在靠窗戶的位置坐下來,忍不住回頭去偷瞄喬俞和那個新員工。

只見新員工給喬俞做了杯奶茶,還俯身趴在櫃臺上在杯套上寫字,不知道寫了什麽,才笑着遞給喬俞:“這杯特地給老板你的,另一杯才是你朋友的, 別弄錯了哦。”

要是以前, 季醇覺得很正常, 不就員工給老板搖杯特別的愛心奶茶嘛,但現在腐眼看人基, 他總覺得不太對勁。

喬俞端着兩杯奶茶走過來, 在他對面坐下, 把其中一杯遞給他:“看出來了?”

“啊?”季醇沒反應過來,将吸管紮進去, 喝了口:“看什麽?”

喬俞說:“前不久我們同居了。”

季醇頓時一口奶茶噴了出來。

喬俞淡定地擦了擦臉:“你倒是冷靜點啊。”

季醇眼睛大得像銅鈴:“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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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然呢?”喬俞半開玩笑地看着他:“還要為你守節三年啊。”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啊。”季醇吓得連連擺手。

他是沒有立場來判斷快不快的。

這是一件好事,他只是有點震驚罷了。

他可能老電影看多了,而且沒什麽經驗,以為遇見一個人就一定要一輩子在一起,但現實生活中,大家都是在理性和感性中搖擺的,會遇見很多人,喜歡上的也不止一個。

當對一個人有好感,對方卻怎麽也不喜歡自己,努力過,沒有遺憾就行了,哪來那麽多“偏要強求。”

不過不管怎麽樣,季醇算是松了口氣,他是一個很容易有負罪感的人,看見喬俞這麽快找到了新的男朋友,他心中輕松了許多。

“你學校那邊怎麽辦?”季醇問:“你之前辦的是休學吧,真不回去了嗎?”

喬俞道:“我們學校又不像s大可以鍍金,就是一所普通的大學,我現在咖啡店經營得還不錯,放棄太可惜了,再攢攢錢就給我爸媽換套大點的房子,你也知道我們家住的那地方出行太不方便了。”

季醇點點頭,人各有志嘛。

“說起來。”季醇扭頭看了眼櫃臺那邊的人,忍不住壓低聲音偷摸問:“男同小情侶日常是什麽樣的啊?”

“和普通情侶沒什麽區別啊,買菜、做飯,周末出去玩,去公園兜風,前段時間我和他買了棵聖誕樹放在家裏,堆了好幾天才堆起來……我媽好像從喬佳佳那邊知道了他的存在,但我還沒打算帶他回家,唉,過段時間再說吧,現在八字沒有一撇呢……”話說到一半,喬俞忽然看向季醇,笑起來:“你不是恐同嗎?問這些幹什麽?”

季醇做賊心虛:“這不是随便問問嘛!随便問問都不行?!”

“行吧。”喬俞說:“你最好是繼續筆直,別被你那位有錢室友掰彎了。”

季醇:“……”

“對了,還有個問題。”季醇抓了抓耳朵,小聲問:“你們兩個……”

喬俞:“什麽?”

季醇有點兒難以啓齒,右手比了個一,左手比了個零:“誰是右手?”

喬俞不假思索:“當然我啊。”

季醇:“???”

喬俞和那個男孩站在一起,确實,一看喬俞就是1。

畢竟那男孩瞧着性格很軟萌。

一米七五好像也攻不起來。

但問題是,喬俞是1,那他之前想掰彎自己是為什麽?

自己即便成了男同,也只能是1啊!自己性格這麽Alpha,這麽有男友力!分明就是個年下狗攻!

季醇有點兒風中淩亂,只能認為喬俞是個可攻可守的型號,可能在那個男孩面前為愛做1。

他這頭一邊偷瞄喬俞一邊咬着吸管胡思亂想,櫃臺那邊人手忙不過來,喬俞和他說了聲,系上圍裙回櫃臺幫忙去了。

季醇還想多問點兒具體的細節,蹭蹭男同小情侶的經驗,但見喬俞實在太忙,只好等下次。

顧流初中午有場慈善宴會需要參加,不在公司,但季醇還是去他辦公室午休了。

午休醒來,他穿上外套,戴上耳機,打着哈欠走進電梯。

還沒下降幾層,兩個抱着文件的女員工走了進來。

見他穿着牛仔褲,一副學生打扮,還戴着airpods,兩個女員工沒把他放在心上,繼續方才的話題:“顧總是不是要出國了?”

另一個人道:“喲,你消息還真快,是不是從財務總監那邊聽來的?聽說還在考慮,不過如果真的要去歐洲,這一去可能幾年內就不會回來了。”

“真羨慕啊,有錢人離婚後郁郁寡歡,就能随便換個國家散心,我什麽時候……”

“不過現在還不能确定呢,聽說他提出複婚了。當然,如果複婚不成,去歐洲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季醇戴着耳機,一開始只從音樂間隙聽了幾個破碎的字句,可接着越聽越不對勁,他一把摘下耳機:“你們說的顧總,是誰啊?”

“新來的實習生?”

一般這棟大樓沒有外人能進來。

這時候電梯門開了,女員工指了指樓上,和身邊的人出去了。

季醇順着她指的方向往上看。

頂樓?

季醇:“……”

那還能有誰?不就是顧流初嗎!!

季醇傻眼了,摘下耳機,站在電梯裏腦子嗡嗡響,連電梯下降到了負一層,又緩緩重新往上升,都沒注意到。

他不答應顧流初,顧流初就打算去歐洲和他一刀兩斷?太絕情了吧!

不是,怎麽都這麽急啊!不是說好了給自己一周時間考慮嗎?這才第四天呢!怎麽就已經動了離開的心思了!

喬俞也是,跟坐上了火箭似的……但……也是,現實生活中哪有人會等自己那麽久……又不是在拍電影,還搞個等你到時光盡頭什麽的戲碼。

是不是顧流初最近對他太好了,所以給了他一種顧流初等他再久也心甘情願的錯覺?

倘若這一回顧流初真的離開,自己還能再見到他嗎?

季醇回到家,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來。

他呆呆地看着茶幾,心中一片空白,有種斧頭懸在了頭頂,必須要做出決定的緊迫感。

他希望再也見不到顧流初嗎?自然是不希望的。

可這樣的話就意味着必須要立刻變彎。

其實現在同性婚姻已經合法了,街上的男同情侶也越來越多,這倒是沒什麽的,楚雲那邊,盡管有點兒無法接受日後會斷子絕孫,可一時半會兒可以瞞着,也不是太大的問題。

最關鍵的問題在他自個兒身上——這就像活了二十年,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橙子,突然有一天必須要變成菠蘿一樣,他能不能接受倒是其次,主要是他毫無經驗,不知道要怎麽去變啊。

其實季醇是有點兒失落的。

在他心中,顧流初與喬俞不同。

喬俞就算在游樂園第二天立刻和別人談上,他除了震驚,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感情波動,甚至還會祝福。

可顧流初……或許是在他心裏把顧流初擺在了很高的位子,如果有一天談了又分手,他覺得他自個兒至少有兩三年都走不出來。

所以他便不希望顧流初僅僅因為他的退縮,就輕而易舉地放棄。

當然,這是有點兒自私的想法了……

季醇嘆了口氣。

雖然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能這麽要求顧流初,但心理上還是有點兒難受。

不過,變彎有那麽困難嗎?

季醇深吸了口氣,定了定心神,打開電腦,上網搜了搜,一個直男要如何在三天內變彎。

可似乎是這個問題太過無厘頭,網上并沒有什麽相關的回答。

季醇抓耳撓腮,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打開了上次下載了卻并沒有看完的男同片子。

一次性看他個幾十部,多少總能彎一點兒吧?

看到前戲,季醇還能接受,還有點兒面紅耳赤,但是看到最後一步,他表情有點古怪起來。

他二倍速看完了好幾部,又頭暈眼花地打開新的接着看。

看着看着,他忽然胃裏一陣翻湧,忍不住沖進廁所。

“yue——”

完了,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都有點兒反胃了。

季醇面色煞白地擦幹淨嘴,回到沙發上,冷靜了下,打算看點兒男人和女人的,再測試一下自己到底什麽情況。

剛移動鼠标放在了其中一部片上,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季醇下意識接起,顧流初的聲音傳來:“吃晚飯了嗎——季醇,你那邊什麽聲音?”

顧流初覺得不對勁:“你在看什麽?”

“我什麽都沒看啊。”季醇心虛地幹笑了兩聲。

然而電腦上的嬌喘陡然變大,他:“……”

季醇這才發現自己電腦上的黃片早就已經開始播放了。他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要關掉,結果反而把音量調得更大了。

“……”

季醇“啪”地一下把電腦合上,然而電腦合上後的一兩秒內,聲音居然還在繼續。

季醇差點哇的一聲哭出來,直接把電話挂了。

那邊的顧流初:“……”

顧流初拿開手機,看着被挂斷的電話,臉色很難看,差點沒重新撥回去。

什麽意思?明明答應他會努力,結果背對着他看那種東西,這算什麽努力?努力往沒有他的方向越跑越遠嗎?

而且光是想到季醇看別人的身體,他都想把季醇的眼睛挖出來。

但顧流初冷靜了下,克制住了心中的妒火。

現在季醇連個身份都還沒有給他,他不能表現出占有欲過分濃烈的樣子,把人吓跑了。

季醇這頭也有點慌,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兒。

唉,被顧流初抓住了看直男愛看的黃片,不會加速顧流初出國一走了之吧!

他點了個外賣,但吃了幾口,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顧流初,季醇心裏頭空空的。

吃完飯,他又漫無目的地坐了會兒,越想腦子越亂,忽然忍不住站起來,抓起鑰匙往外沖。

剛沖出門,他又跑回來洗了個澡洗了個頭,刷牙洗臉,換了身衣服,這才打車過去。

在車上,季醇胸腔中的心髒狂跳,一會兒簡直想跳車臨陣脫逃,一會兒又給自己打氣,不就是變彎嘛,沒什麽大不了的。先變了再說,變不變得成是之後的問題——凡事先邁出第一步!

“大叔,算了,你往回開!我不去了!”

等大叔找了個路口掉頭,季醇忍不住又道:“算了,還是去吧,還是開到先前的目的地。”

“……”司機:“到底換不換方向?!”

“不換了!”季醇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

顧流初已經回到了家裏,他打開手機,發現季醇的定位正在逐漸向自己移動。

因為擔心在他表白後,季醇害怕地逃走,他不僅收起了季醇的證件,還讓人在季醇的手機裏裝了定位。

又過了十分鐘,季醇的定位已經到了電梯裏。

顧流初:?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玄關處。

季醇在顧流初門外徘徊,正猶豫要不要貼指紋進去呢,門忽然便被打開了。

他吓了一跳,迅速轉過身。

顧流初穿着浴袍站在玄關處,因為沒開燈,半個身子陷在陰影裏,幽幽地對他道:“怎麽突然來了?不在你那邊繼續看你的……”

話沒說完,季醇面紅耳赤,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這種尴尬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怎麽就沒有放人一馬的優良品德呢?

顧流初漆黑的眼睛有幾分不悅地盯着季醇。

他确實很不爽,這種感覺就像是他是家裏的貓,千方百計地求着季醇撸,而季醇還死咬着不答應,不僅如此,一轉過身,還去貓咖撸別人的貓——當然,直接去貓咖季醇或許沒那個膽子,只是在網上看別的貓罷了。

可那也足以讓他心中不舒服。

但現在兩人還沒确定關系,他也沒有權利限制季醇什麽。

“我有話要說,你先別開口。”季醇紅着臉道。

每次顧流初一開口便咄咄逼人,把他思緒全弄亂了。

顧流初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但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點了點頭。

季醇把捂住他嘴的手放下來。

顧流初盯着他,眯起眼睛威脅:“我說了我不能沒有你,你拒絕我會是什麽下場你先掂量一下。”

季醇:“……”

有這樣的人嗎?啊?表白也像是威脅!

顧流初一字一頓:“你最好不要說我不愛聽的。”

季醇決定把他當耳旁風,開始背自己的腹稿,道:“我做了二十年直男。”

“感覺直到現在這一刻,我也是直的。”

顧流初眼皮一跳。

季醇沒理他,摳着自己的衣角,繼續說:“別說和男人發生關系了,就算牽個手,我都覺得渾身不舒服。”

顧流初心裏一下子如墜冰窖。

所以,這是迫不及待來拒絕他的?

他說怎麽還沒到七天,季醇便主動上了門,在他門外徘徊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顧流初垂在身側的手冰涼,血氣上湧,怒道:“夠了,還沒到我們約定的時間,你不必現在就——”

“但我想為你變彎。”季醇一鼓作氣道:“我願意為你彎掉!”

顧流初怔住。

季醇擡起頭,眼睛很亮地看着顧流初。

一說出口,心中這麽久以來的糾結就全都消失了,反正不管怎樣說都說出來了,變成男同會怎麽樣以後再說吧!

他小聲道:“也不知道算不算彎吧,反正,只有你可以,別人都不行。”

“下午我看那些片子,看見別人的臉,确實想吐,但是在腦子裏想象你的臉,我那種渾身被蟲子爬的感覺好像消失了點兒。”

說完季醇頓了一下,捂住了嘴巴。

糟糕,怎麽這個也說出來了啊!

這個好像只是自己的內心活動,不在腹稿上面。

顧流初啞聲道:“你……在腦子裏想象我的臉?”

這是重點嗎?!季醇面上發熱,不安地問:“我來遲了嗎?”

不會已經心灰意冷地買了出國的機票了吧!怎麽會有比自己還急性子的人啊!

“不遲。”顧流初笑了起來,眼睛莫名有點發紅。

這還是季醇第一次見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宛如冰雪消融。

就像是凍了很久的人,在等得來不易的陽光,帶着些許不太敢相信,些許欣喜若狂。

顧流初抓住季醇的雙臂,力氣很大,像是怕他反悔,說:“什麽時候都不遲,十年,二十年,都不遲。”

“季醇,你能回應我,我很高興。”

這下換季醇愣住了。

“啊?”二十年都不遲?

顧流初牽起他的手,說:“我知道對你來說,能邁出這一步很不容易。”

季醇不解地問:“那假如我今天不說這些,我七天後才說的這些呢?”

顧流初輕聲笑了笑:“本來我們約定的就是一周,我不會那麽沒耐心。”

季醇又問:“那讓你等一年呢?”

顧流初看着他,道:“我說了,十年二十年都不遲。”

當然,這十年二十年他可也不會閑着,也不可能讓季醇離開他的掌心。

所以所謂的等完全是個僞命題,他可以等季醇的心,但季醇的人必須在他身邊。

季醇:“那你會找別人嗎……?”

“沒有別人,以前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顧流初不悅地打斷他:“你以為在遇見你之前,我就喜歡男人?我只喜歡你,并不喜歡其他的男人、或者女人。是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季醇呆呆地看着顧流初。

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季醇心中有點兒感動,也有點兒喜悅。

在他心裏,顧流初和別人不一樣。

而顧流初也确實和別人不一樣。

顧流初的愛情,也是一場黑白的、風雪都落得很慢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偏要強求”的老電影。

他摘下來塊寶啊!

“不過……”季醇忍不住道:“可是下午我聽到兩個人說,你出國……”

季醇把在電梯裏聽到的話敘述了一遍。

顧流初不知怎麽,忽然勾起唇角:“十八樓有個辜總,最近确實剛離婚,正在和老婆辦理手續,前不久向我提出了外派去歐洲的申請。”

季醇:“……”

季醇緩緩地張大了嘴巴。

怎麽再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老天在戲耍他吧?!

“怎麽辦?”顧流初低下頭。

一個很輕柔的吻落在了季醇耳廓上,沾着些許顧流初還未吹幹的黑發上的涼意,顧流初聲音壓得低低的:“我的心上人好像是個空耳十級患者。”

季醇面色忽然紅成了猴子屁股,轉身就想跑。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顧流初直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後衣領,将他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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