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謠言

謠言

秦晚立刻豎起耳朵，只聽：

“禮部尚書家的千金鄭翠小姐，前些日子在自家花園作詩一首，被廣為傳頌，文人學子欽佩不已，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這算什麽，我聽說車大将軍家的庶女竟然和馬廄的仆人搞到一起，還懷孕了。”

又聽另一邊：

“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因為屢破大案，陛下借着這次蘇盛的案子，親自任命其為大理寺左寺丞，官居正五品，前所未有，據說他本人也十分俊朗，深受京城名門貴女喜愛呢，上門說親的媒人，都快把段府的門檻踏破了！”

“我也聽說了，可惜那段公子似乎不近女色，只對案子感興趣，竟直接在府前貼‘拒婚書’，說除非家裏死人，否則不許上門。”

“可不是，聽說好多人慕名前去看那‘拒婚書’，我昨日也去了，回來笑了一夜。”

繼續聽。

“哎你聽說了嗎，明日蘇府要給新認的義女蘇蕊娘大擺宴席，京城正六品以上官員及其家眷，都被邀請到了。”

“要擱以前，正四品以下官員，蘇家怕是都瞧不上，今時不同往日啊！”

總算聽到些能用上的消息，秦晚眼前一亮，轉頭低聲問：“二表哥，你家收到邀請了嗎？”

柳玉書點頭：“收到了，父親同我說過，我和小妹都不感興趣，父親也不想去，準備派人送個賀禮便罷，你想去嗎，想去的話我晚上回去同父親說說。”

這白白送上門的機會，秦晚自然不會拒絕。

于是次日一早，秦晚就給自己換了仆人裝，等柳玉書上門，可令她意外的是，柳箬也跟着前來，同去蘇府。

“不是不願出門嗎？”

柳箬觑了一眼柳玉書：“還不是二哥，怕表姐你被人認出女子身份說閑話，硬拉我同去，不過我醜話說前頭啊，到了蘇府，我只管找個地方安安靜靜讀書，旁的事再不幹。”

秦晚感激地看了一眼柳玉書，忙找丫鬟玲兒借了一套衣服，扮做柳箬貼身婢女。

臨行前，卻碰巧撞見正要去順天府衙的秦葉江，看見三人模樣，他不滿地看了一眼柳玉書：“沒幾日就該過府提親了，不在家中準備着，怎還帶着晚晚四處閑逛。”

秦晚暗道不好，正要尋個理由，就見柳玉書行禮後恭敬開口：“姑父容禀，今日蘇家為蘇蕊娘擺宴席，此前秦家間接受其恩惠，晚晚特地拜托我帶她參加，想私下感謝一二，順便拉近關系，為秦家日後行予方便。”

秦葉江詫異地看了向秦晚：“你有心，為父很欣慰，快去快回，今日過後，便不要再出門，安心在府待嫁，明白嗎？”

秦晚立刻行萬福禮：“是，父親。”

離開秦府，柳玉書上馬，柳箬和秦晚坐馬車，一路疾馳，很快來到蘇府儀門前，柳玉書下馬，掀開簾幕，秦晚率先下車，轉身盡職盡責扮演丫鬟：“小姐，咱到了。”

柳箬将手中話本一合，塞進懷中，就着秦晚的手也下了車。

柳玉書上前，遞上名帖和禮物，小厮翻開一看：“原來是柳二公子和柳小姐，裏面請。”

緊接着，另一位小厮走到柳玉書面前：“柳二公子請随我入前廳吃茶。”

與此同時，一位丫鬟迎接女客：“柳小姐，請随我前往後廳。”

臨分別前，柳玉書囑咐：“小妹，好生照顧……”

看了一眼秦晚，又看回柳箬：“自己！”

柳箬淡淡點頭。

等到後院，柳箬和蘇蕊娘見禮，秦晚跟在身後，低頭彎腰間不動聲色擡眸看了眼蕊娘，後者微微點頭。

行禮後，柳箬被領到對應位置入座，面前是精致的點心，可她提不起半分興趣，只旁若無人地拿出話本繼續翻。

秦晚站在柳箬身後，細細打量在場衆賓客。

大多姿容溫婉，舉止優雅，頗有大家風範，和以前的柳箬完全不是一個性子，哦，和現在沉浸看話本的柳箬也不是一個性子。

倒是柳箬鄰座的女子，穿着飒爽，嘴裏不停嚼着點心，和旁邊的丫鬟抱怨：“我說不來吧，哥哥非讓我來，你瞧瞧她們，一看就很無聊的樣子，影響我食欲了都！”

秦晚瞥了一眼那桌前快要空了的點心盤，覺得好笑，這位倒和以前的柳箬差不多性子。

可能是目光太過明顯，對方也朝秦晚看了過來，後者連忙微笑轉頭，那小姐卻順着秦晚的目光看到柳箬手中的書：“咦，你在看什麽書呢？”

柳箬沉浸在書中，沒有聽到。

倒是秦晚主動回了句：“我家小姐在看話本。”

那女子繼續：“什麽話本？”

秦晚仔細想了想：“好像叫‘跨越千山……’”

柳箬這才擡頭打斷：“那本已經看完了，這本叫《仙尊悔恨莫及》，說的是一位得道仙人拒絕一名女子主動告白，後發現自己其實早已愛對方入骨，死皮賴臉追上去卻被女子狠狠教訓的故事。”

說完後，低頭繼續看。

秦晚：“……”有毒！

那女子：“……”

索性湊到柳箬身邊：“我也聽過這種街邊話本，倒是從未見過，可否借我讀兩頁？”

柳箬面無表情偏頭，又轉頭看向秦晚。

秦晚無奈，只好上前解釋：“這位小姐，你若喜歡，可去聞興館那邊看看，我家小姐不太喜歡看話本時被打擾，請您諒解。”

那小姐坐回原位，索性偏頭和秦晚聊：“你家小姐叫什麽，倒是和旁的女子不同，不附庸風雅，也不虛以逶迤。”

秦晚答：“我家小姐乃校尉柳大人之女柳箬。”

那女子恍然：“原來是柳大人，我乃太常寺寺丞之妹谷靈，平素喜好舞刀弄槍騎馬射箭，夢想着有朝一日能策馬江湖，改日有機會去府上拜會你家小姐。”

秦晚挑眉，這女子果然是個灑脫性子。

“蘇大人到，蘇夫人到！”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陣高呼，谷靈立刻正襟危坐。

秦晚亦收回目光，指尖戳戳柳箬，後者只将話本低放，卻并不收回，秦晚無奈，只得由她。

“感謝諸位莅臨，參加小女宴席……”

一番客套後，蘇鴻離去。

蘇夫人發言，又是一番客套，接着讓女賓們前去換裝，以便接下來去花園吃茶游玩。

年紀大一點的女賓，被蘇夫人親自領走，而年輕一些的，則由蘇蕊娘帶着換裝。

這是京城高規格宴席的規矩，客人登門，只着普通禮服，換過盛裝後，方可前往花園等地，和男賓同玩，不過仍然需要保持距離。

再過後，所有人齊聚前廳，按照尊卑次序入座，同樣是男女分開，等遞安席酒後宴席方才正式開始。

接着是主賓點戲，廚役按照次序上菜。

等吃飽喝足後，大家再度齊聚花園，觀賞主人精心準備的歌舞等節目，賓客或是把酒言歡，或是閑聊暢談，皆無不可。

這套流程，還是昨晚秦晚特地找丫鬟玲兒打聽來的，除了不讓自己露餡外，就是為了方便尋機和蕊娘單獨接觸。

據她所想，最好的機會就是現在，其次才是兩次齊聚花廳之際，前者需要蕊娘主動安排，後者也需要蕊娘主動配合，她只能等，不過她相信，門前那次暗示後，蕊娘會做到位。

不出所料，等柳箬和秦晚被一位青衣丫鬟領着進屋後，丫鬟便佯裝忘了将柳箬的首飾拿進來，現下已分不清其馬車所在，希望秦晚能跑一趟，她則代替着幫柳箬更衣。

在征得柳箬同意後，秦晚向人打聽到後院所在，找到蘇府車駕，拿出首飾盒，等回程經過廊下某拐角處，立刻被蘇蕊娘拉進房間。

時間緊迫，蕊娘開門見山：“晚晚尋我何事？”

秦晚也不繞彎子：“利用聞興館傳出一個謠言，最好能傳到皇宮去，被陛下聽到，就算不能，也要傳遍大街小巷，讓人以為陛下已經聽到，四日內必須完成，越快越好！”

“謠言是：你知道為何京城某些官員熱衷在選秀前幾個月辦喜事嗎？因為他們以女兒入宮為恥，不想其入宮受辱！”

聽到這話，蕊娘很是錯愕，張了張嘴，到底沒問什麽，只點頭應下：“好，必不辱命！”

有了這句話，秦晚放下心來，蕊娘的能力，她是相信的。

事實也确實如此，在參加蘇府宴席回來後的第三日，這條謠言就幾乎人盡皆知。

秦晚走在廊下，都能聽到秦府丫鬟們在讨論這件事。

“你知道嗎，最近幾個月內辦過喜事的官員可能都要倒黴！”

“我也聽說了那個流言，你說咱府上會不會……”

“不會不會，咱老爺是從八品，小姐還不夠參加選秀呢。”

“可我聽說老爺貼身小厮說老爺很快就要升從七品了，你說，咱府上這麽急着辦喜事，會不會就是為了繞開選秀的？”

“聽你這麽說，還真有這種可能，那要是被發現，我們會不會跟着倒黴啊。”

“誰知道呢，我只能祈禱柳大人別在這當口上門提親，好歹等這段時間過去。”

就在丫鬟讨論後沒多久，秦晚就見到柳玉書父子登門，被秦葉江的貼身小厮領進書房說話。

秦晚在院中假山上找了個隐秘的位置坐下，靜靜等待着。

沒一會兒，小厮從書房退出，朝柳絮所在走去，又過了沒多久，柳絮攜丫鬟來到書房前，留丫鬟在外，獨自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