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

第 23 章

距離部隊外出訓練已經過去五天, 溫寧每天去隔壁羅嫂家吃飯，順便帶着陸康磊和陸康雲看書，羅嫂一聽還有這好事, 托溫寧把自己閨女也加上。

羅嫂閨女黃月霞和陸康雲同齡, 兩人都念初一, 小學四年級考入高小後, 又讀了一年便畢業了，順利考入初中。

這t年代村裏教學水平很是一般，部隊上的稍好些，溫寧本就是飽讀詩書的，加上繼承了原身的記憶，稍稍融會貫通也能處理現在的一些學問, 應付幾個初中生高中生還是沒問題的。

陸康磊和陸康雲這幾天在嫂子跟前, 聽着嫂子講課，時間久了, 态度倒緩和不少, 就連上課也認真多了。

只是課間的風言風語不少。

“哎，陸康磊，聽說你嫂子虐待你們是不是真的？”王海比陸康磊大一歲，念書比他晚一年，成了高一的同班同學。

這年頭, 孩子念書的年紀不統一，一個班裏相差好幾歲的比比皆是。

“什麽虐待？”陸康磊不禁皺眉看向王海。

“真的！”旁邊湊出來個虎頭虎腦的家夥，大喇喇開口，“我回家聽我娘說的, 說陸團長媳婦兒一天到晚啥都不幹，現在陸團長出任務了, 虐待你們倆呢！天天讓你們幹活。”

陸康磊：？

“那是她給我們上課呢，我們給她做飯。”陸康磊覺得他們在瞎說，雖然自己不喜歡壞嫂子，可是她沒有虐待自己和小雲。

再說了，自己這麽厲害，她哪裏虐待得了自己！他才沒有那麽丢人！

“真的？”幾個同學再次詢問，見陸康磊還是否認，心裏更覺得可憐，陸康磊肯定是害怕才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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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野外訓練的那天，陸城帶隊回到駐地，一行人風塵仆仆，先在部隊做了整合。戰士迎來了難得的兩天放假時間，陸城訓話後，一大幫綠軍裝解散，商量着在部隊休息亦或是上城裏買東西，給家裏寄錢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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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團級幹部寫好此次訓練報告，每人捏着幾頁紙，在旅長辦公室門口相遇。

“訓練都還好，我每回寫這玩意兒就頭痛！”一團團長是個大老粗，參軍前就沒上過學，硬是憑着戰功往上升的。後頭在部隊一字一句地學習着提高了文化水平。

平時帶兵打仗都不在話下，就煩寫報告。

二團長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老錢哪，得追求進步啊！我看你寫了不少嘛。”

一團長撣了撣手裏的幾頁紙：“上回旅長說我寫的廢話多，我這還是精簡過的。”

說完話，一扭頭，見着三團長陸城來了，他手裏就一張紙：“看吧，陸城倒是會寫，旅長說我幾頁紙廢話連篇，得跟陸城學學說重點。”

陸城聽見這話扯了扯嘴角，一團長憨厚，性子直，真是有什麽說什麽：“老錢，旅長這回肯定誇你，畢竟都省了一頁紙了。”

“那可不一定。”

三人敲門進入，一同向旅長敬禮後開始彙報工作。這次訓練是今年最後一次大型訓練，随着接下來天氣越發寒冷，只能維持些基礎訓練，部隊也将進入休養生息的階段。

周旅全程一言不發，只耐心聽着，不時翻閱桌上的報告。

等聽完一團長報告後果不其然開始點評：“廢話多了點，不過已經有進步了。”

抗戰後，部隊開始精化人才，以前游擊隊多，大多數參軍的文化水平不高，建國後自然要轉變方向，加強科學訓練，提升戰士的文化水平和管理能力。

自己手底下幾個團長中，當屬陸城悟性最高。

“陸城。”周旅掃一眼他交上來的報告，又想起這幾天這人在訓練中的爆發表現，“你最近是出盡風頭啊。”

“報告旅長，訓練不是為了出風頭，我只是覺得自己有很多地方需要進步。”陸城這幾天一直深受困擾，只有訓練時能集中精力，不想其他，一不小心，就把軍區好幾項訓練記錄給破了。

他也無奈。

周旅捧着搪瓷盅喝了口茶水，一副我懂的神色看向陸城：“回去吧，這次訓練表現不錯，我們旅也能評一等先進集體！就連首長也特地誇了一句。”

“是！”

幾個團長離開，周旅又上首長辦公室彙報，一切忙完回到家已經是下午。

家中熱鬧，愛人楊紅英正在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同志說話，聽起來像是在讨論年底的宣傳畫。

“小溫，你這個建議不錯，我琢磨琢磨，要是可行就試試。”

“楊主任，那我就先回去了。”

溫寧起身準備離開，一轉身便看見個臉上挂着慈祥笑容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

身後的楊主任驚喜出聲：“老周，訓練結束啦？”

“嗯。”有外人在，周旅同愛人說話便收斂些，看着頗為穩重，“可以好好歇歇。”

“你快坐着，吃飯沒？”楊紅英見愛人回來，臉上浮起笑意。

溫寧立馬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楊主任的愛人，也是陸城的領導。

“周旅好。”溫寧沒當過軍人，可對軍人那是敬重的，她在大梁朝有個堂哥也是将士，這會兒便學着在部隊看到其他戰士的樣子擡手敬禮。

“哦，你是陸城那小子的媳婦兒？”周旅打臉溫寧一眼，看着是個挺精神的女同志，眼神也清明，“來随軍感覺咋樣啊？”

“報告旅長，一切都好。”溫寧見劉戰士也是這麽跟陸城說話的，便又有樣學樣。

“哈哈哈哈哈，你倒機靈。”周旅看出這女同志的活潑勁兒，沒想到陸城那油鹽不進的悶葫蘆娶了這麽一性子的丫頭，倒挺有意思，“陸城那小子娶了媳婦兒就是不一樣，這回訓練特別有勁兒，破了咱們軍區好多項記錄。”

“真的啊？”溫寧為自己男人驕傲，大将軍果然是最厲害的，那眉眼一彎，就跟自己立功了似的。

“是！”周旅看向自己愛人，不禁感慨道，“所以我就說嘛，還是得成家，成家了幹啥都更有勁。”

回家路上，溫寧心裏惦記着宣傳畫的事，這是自己接手的第一項工作，肯定得畫好，琢磨着，又想起周旅說的話，大将軍真是厲害，都破紀錄了。

想到此，溫寧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冬日嚴寒，風雪欲來，溫寧走到家門口時便見天邊飄雪，簌簌雪花飄落，當真是極美。

仰頭凝神駐足，再收回視線時，就聽到大院鐵門嘎吱的聲響，被人從裏打開。

一個小時前，陸城回家發現家裏沒人，上羅嫂那兒打聽一嘴才得知溫寧上楊主任家商量工作去了。

陸城回家收拾，燒水洗澡洗去連日訓練的疲憊，又打着皂角将衣裳搓洗了，收拾完自己，看着空蕩蕩的家卻不太适應，只覺得太過安靜。

腦海裏自然而然地浮現那晚的情形。

前幾天去訓練了還能稍稍克制住胡思亂想，可一回家，回憶便湧上心頭。

就連路過溫寧睡的屋子，掃過敞開的屋門，一眼瞥見那炕…胸口便微微起伏。

這家是待不下去了！他得随便上哪個戰友家裏去。

可一開門，日日在自己腦海裏的女人竟然就在眼前。

“你回來啦！”一別七日，溫寧乍見大将軍是又驚又喜，忙不跌湊了上去，擡手挽住陸城結實的手臂，話語裏滿是興奮，“你想我沒有？我可想你了！我剛剛聽周旅說，你特別厲害，破了好多紀錄呢！”

陸城被溫寧挽着手，靠得又近，那夜令人躁動不安的馨香又飄散開，耳邊是她溫軟的話語，令人難以平靜。

擡頭看向溫寧，陸城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她的唇，嫣紅飽滿，他還記得很軟…

突然掙開溫寧的手臂，陸城深呼吸一口氣，收斂神色：“嗯，你快回屋吧，我出去會兒。”

“你剛回來，又要去哪兒啊？”溫寧疑惑。

“有點事。”

......

“不是，陸城，你是不是閑得沒事幹，這放假兩天，你上我們家幹嗎？”楊斌結束了部隊的工作，正準備和小別勝新婚的媳婦兒說說話呢，這個不長眼的兄弟就上門了。

楊斌媳婦兒洪愛萍是軍區醫院的軍醫，此刻很有眼力見，估摸陸團長放假還來家裏是有重要的事，便借口去另一個屋了。

陸城看一眼目光依依不舍追随着洪醫生的好兄弟，心頭煩躁更盛。

腦子裏一會兒是溫寧三番四次說着喜歡自己，自己是她男人，分開這麽幾天很是想念，一會兒又是去年親耳聽到她得意洋洋說着算計的種種，嘴臉醜惡。

無論如何，時隔一年，這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卻怎麽也無法重合。

“你想啥呢？”楊斌給兄弟泡了茶，自個兒也喝上一盅，茶水在口中砸吧開，他突然明白了，“是不是煩溫寧？”

作為t好兄弟這樁稀裏糊塗又不光彩的婚事全過程的見證者，楊斌也氣，這會兒看向陸城的眼神也帶了幾分同情。

畢竟娶個人品這麽差還愛作妖的媳婦兒回家，誰不頭疼？誰不想躲外面？

不然陸城在訓練裏能發洩全身力氣和不滿，連破那麽多記錄嗎？

“幹脆你送她回去得了，眼不見心不煩。”

“去哪兒？”陸城蹙眉凝神，只聽到一句送走，眼神倏地淩厲。

“送回她娘家去啊。”楊斌知道陸城就是太有責任感，不然也不至于為了溫家對他娘的恩情和溫寧死乞白賴賴他身上的道德枷鎖，忍着吃了這個啞巴虧，“你想想，你天天回家見着溫寧不煩啊？幹脆送回生産隊裏去，大不了你每個月寄點錢嘛。不然我都覺得你把這麽個禍害留在身邊早晚得鬧出事！”

陸城聽着楊斌的話，想着要是溫寧走了，那寬敞的家裏再沒有個嬌俏的身影來來回回，沒有那脆生生的聲音響在耳邊…

他猛地起身，怔怔看了楊斌一眼：“我先走了。”

“哎！”楊斌望着陸城匆匆離去的背影，又指了指桌上沒動過的茶水，“想趕她走也不用這麽着急吧。”

——

陸康磊和陸康雲放學後又直奔大哥家，聽說今天部隊的軍人都回來了，兩人高興得嘴角上揚了一天。

“大哥，大哥！”陸康磊小跑着沖進屋裏，目光搜尋一圈，只見到剛從裏屋出來的嫂子，“嫂子，我哥回來沒？”

“回來了。”溫寧見陸康磊一聽這話就激動地要四處找人立馬又道，“不過又出去了。”

“大哥怎麽又出去啦？”陸康雲和陸康磊路上碰到了其他軍人叔叔，聽說部隊放假兩天呢。

“不知道，你們大哥事情可多了。”溫寧想起他走了這麽久回來，對自己也不熱情，心裏頭隐隐生氣，給他織的手套也不打算送了。

當然了，織得大小不一，她也确實沒好意思送出去。

可再想想估摸是訓練任務太重太辛苦，溫寧這氣又消了大半。

三人剛說着陸城，沒多久，陸城便大步流星回了家。

冷不丁看到弟弟妹妹，陸城眼神瞥過溫寧，把兩個小的叫來：“你們這幾天聽話沒有？”

“聽話！”陸康磊和陸康雲在大哥面前站得筆直，看得溫寧瞠目。

這哪像是和弟弟妹妹說話啊，怎麽看怎麽像和手底下的戰士說話。

“和你們…”陸城說到這裏，又往一旁的溫寧看了一眼，“你們嫂子呢？”

“我們跟嫂子念書呢！”陸康雲搶先回答，擔心大哥擔心，連連保證，“大哥你放心，嫂子說了，我們倆特別聰明，以後能考第一名！”

陸城：“…”

自己的弟弟妹妹自己清楚，之前都是考的倒數，溫寧怎麽都給人忽悠考第一了。

他也聽旅長忽悠自己和其他團長，聽政委和參謀長忽悠其他戰士，統一稱為畫大餅。

只沒想到，溫寧這餅畫得夠大。

“看我幹嘛？”溫寧昵他一眼，心裏還是有些氣，“我最近可辛苦了，你以為教書容易嗎？”

“嗯。”陸城輕聲一句，帶着幾分少有的溫柔，“我放假兩天，要不要去城裏？”

他想了想溫寧喜歡什麽，又補充道：“你看看想買什麽？想吃什麽？”

“真的啊？”溫寧在部隊待久了，确實盼着進城，只是從部隊出去不容易，搭不上車就得自己走路。

家屬院裏其他家屬借不到車的，有人生生走了三個小時進城呢。她可走不了，不然腿都要斷了。

“大哥，我們也要去！”陸康雲聽到進城，眼睛也亮了，像是天邊星星似的。

“好，都去。”陸城看着院裏這一大兩小歡喜的樣，也揚起嘴角。

晚飯是陸城做的，陸康磊給他生火，陸康雲負責切菜。

溫寧一個人在旁邊無所事事，因為她不擅長廚藝，三人都默契地分配了所有活。

人一無聊就愛找事，溫寧湊到正準備炒菜的陸城身邊，指腹戳了戳他手臂：“陸城，不然你給我找點事做吧？我也不能什麽都不幹啊。”

陸城感受着手臂上的微涼觸感，擡眸盯着她：“你回屋添件衣裳去。”

“啊？”溫寧被他一提醒是覺得有些冷，她剛剛回家後就換了件薄棉襖，這會兒有寒風灌入，确實有些冷了。

重新換好衣裳出來，溫寧被陸城分配了剝蒜的工作，她喜滋滋接過幾瓣大蒜，認真地剝起來。

以前當郡主的時候哪裏幹過活，現如今什麽都是新體驗。

幾瓣大蒜被她剝得可仔細，光滑平整，溫寧交過去的時候沖陸城挑眉得意：“怎麽樣？剝得好吧？”

陸城看一眼三歲小孩兒都能幹好的活，卻是接過大蒜，道：“嗯，不錯。”

溫寧得了表揚，高興得眯了眯眼，那愉悅的情緒似乎會傳染，将陸城的眉眼也染笑。

陸城回來的第一頓飯豐盛，他本就是團長級別，工資津貼加票證不少，一人養活這一家四口也沒問題。

溫寧小口吃着豬肉白菜餃子，口中的肉香陣陣，滿是幸福的味道。

要換做以前，她哪裏能想到自己會因為一口吃的就如此開心。

飯後，陸康磊和陸康雲在大哥眼皮子底下學習了一陣，看得陸城滿意點頭。兩人竟然真的比以前專心多了。

只是天色已晚，陸城想到還有話跟溫寧說，主動開口：“今天就學到這兒吧，你們把書包收拾好，我送你們去堂姑家。”

陸康磊和陸康雲依依不舍地離開，臨走時仍回頭望一眼，當初誰扔下豪言說絕對不過來住的。

哎呀，臉好疼！

陸康雲現在覺得嫂子人挺好的，心裏便有些猶豫：“二哥，你說我們要是搬回來住...”

“不行！”陸康磊壓下心頭情緒，偏執地死守當初放下的狠話，“我們可是在大哥跟前說了不回去的，有嫂子沒我們，有我們沒嫂子，現在怎麽能認慫？”

陸康雲：“...”

陸城出門送小磊和小雲，溫寧便自個兒倒水洗臉洗腳，收拾好後又回到裏屋擦雪花膏。

有炕的冬天室內當真不錯，溫寧喜歡這樣可以穿着單薄的睡衣睡褲自由活動的姿态。

擦好臉，又照了照鏡子，溫寧轉頭便聽見外頭的動靜，不多時，陸城出現在自己屋裏。

“你雪沒抖幹淨。”溫寧指指他左肩。

陸城脫下軍大衣，又退出去拍打着軍大衣抖雪，再将其挂在衣架上，這才身着一件毛衣重新走進溫寧屋裏。

溫寧剛洗過臉，粉雕玉琢般清新，白皙的臉上只有紅唇滟滟，又勾起了陸城的思緒。

“我…”

“哈～”溫寧打個哈欠，動作麻利地上炕躺下，蓋好棉被，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含糊對着門口的陸城道，“我好困哪，你也快回屋睡覺吧。”

陸城的話被堵在嗓子眼，剛想再開口，又聽溫寧趕他：“你幫我把煤油燈吹了快出去吧，門帶上啊，我睡了。”

陸城看着閉着眼的溫寧，無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