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同居

同居

“……是它。”初梨抱起白雲, 指着它的肚子,“你看它肚子,好大一個, 能生七八個崽崽呢。”

翻看肚子的同時, 小家夥的生物辨別器也露出來, 是公是母, 一眼便知。

初梨沒給他辨別的機會,兩條細白的長腿橫擡過去, 蹦跶到地板上,“我走了噢——拜拜。”

門被關嚴實了, 她開的時候費了番功夫,沙發座那邊傳來沉啞男聲, 很難得摻着點被惹到的輕笑, “所以大小姐是打算臨陣脫逃嗎。”

她這時候的腦速轉得飛快, 門擰開立刻不見個蹤影。

樓下親朋好友衆多, 兩個主角消失那麽久,沒人過問,初梨剛做完壞事,小臉浮着心虛, 老老實實去找黎蘭晴,她一點小動作都能被初母發現。

“梨梨今天臉怎麽這麽紅?”黎蘭晴訝然問, 伸手去摸她的臉龐。

“哦, 有點熱。”初梨掩飾。

小姨正拿攝影機拍照記錄,以發給遠在國外的初野, 嘴巴沒閑着, “不會是因為要做新媳婦,害羞的吧。”

初梨眉心神不寧, 沒有和小姨理論,無意中和傅子越對上視線,更多出幾分心虛,他沒把她剛才和傅祈深的事情爆出來,現在這種場合,他甚至沒有一個開口說話的合适身份。

人尴尬的時候總是假裝很忙,初梨抱着白雲玩了會,小家夥毛都快被薅禿了。

傅祈深回來的時候已經恢複平靜的常态,身高腿長,衆多男丁中格外鶴立雞群,傅子越比他矮了一些,兄弟倆氣質上截然不同,傅子越看似盛氣淩人,卻少了底氣,更像個陪襯。

別人不問,傅祈深的父親敏銳察覺到兒子的異常,“剛才大家談到你,怎麽不見你人影?”

傅祈深言簡意赅,“什麽事?”

“自然是婚禮的安排。”傅源和黎老初父他們坐一排,嚴父的威嚴感更甚。

“父親每天操勞這麽多事。”傅祈深不卑不亢,“婚禮的事,我和梨梨決定就好了,不勞煩您老人家。”

傅源眯眸,似想要發一下長輩的威風,可這是初家,不是他要給傅祈深留面子,而是以黎老對孩子的教育,既然那麽寵愛外孫女,那麽愛屋及烏,自然向着傅祈深說話。

傅源就此作罷,沒有動怒,另一排的女性長輩,黎蘭晴發話:“女婿他的唇角怎麽回事?”

傅祈深看過去,頂上的光不偏不倚照下,冷白色的肌膚下,唇角邊緣刮了一道淺淡的口紅印記。

初梨最先反應過來。

是她的口紅。

她看他過來的樣子一絲不茍,衣冠楚楚,以為全部整理好了,沒想到露了一點。

她的擔憂很快被小姨看出:“剛才梨梨和女婿都不在……你們不會是在一塊兒吧……”

初梨正要否認不是,小姨指着她的唇色補充:“這顏色都一樣,哎呀,你們小夫妻倆感情可真的好。”

“……”

初梨百口莫辯,“不是,那個是他不小心磕破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沒人應話。

他們都在笑。

長輩都是過來人,體會過新婚如膠似漆的甜蜜感。

晚宴結束,入了夜。

兩家聚會意想不到的和諧。

上次傅子越和初梨訂婚,兩家籠統的吃了個飯,讨論商務,而這回,講起小兩口的以後。

尤其是外公。

從婚禮流程聊到娃娃名字,滔滔不絕如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送完客人後,黎老意猶未盡,拍拍一旁外孫女的肩膀,“說真的,想到梨梨過陣子搬出去,我這心裏怪難受的。”

初梨略乏的困意瞬間煙消雲散,“……什麽?我搬走?去哪?”

“當然是你和祈深的婚宅。”

“我還要一直住那邊嗎?”

這話一出。

初父初母不約而同投來視線,這丫頭傻了嗎,用作婚後住的地方才叫婚宅,傅家買來送她的,偌大的莊園別墅,自然是要住人的。

“我以為……”初梨眨眼,“我偶爾過去住一次。”

平時照例住華庭壹號。

這裏爸爸媽媽都在,哪哪熟絡哪哪都好,她住習慣了。

“你這孩子淨說胡話。”外公當笑話似的,“哪有新婚夫妻一直住家裏的道理,何況房子得住着人才能熱鬧生氣。”

“我不要。”初梨沮喪着臉,“我想在家住一陣子再說……”

初母贊同:“梨梨想法挺好的,可以在家裏先住兩星期,之後再搬過去。”

初梨:“兩星期?我想住兩年。”

衆人沉默:“…………”

今天林家人不在,要是林芷語在的話,肯定不客氣笑出聲。

“住兩年你還不如不結這個婚了。”小姨輕聲提醒,“我們其實無所謂,但是外面的人怎麽看,你和女婿關系不好,對兩家事業都有影響的。”

剛結婚就分居,這算哪門子聯姻,哪怕沒感情的塑料夫婦,剛結婚那會兒都得裝一陣子。

“那就不結這個婚了。”初梨有點急,她不在乎他們怎麽看,自己過得舒服就行了,而且又不是不去婚宅住,就在申城本地,她可以來回跑。

“你這孩子……虧你說得出來。”黎老凝視着從小看着長大的外孫女,一時梗住,“你……”

她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忍心了,“外公我……”

“你看你把你外公氣的。”初父看不下去了,嘴上向着老頭子說話,實際上去護着女兒,“好了好了,咱們明天再說,大不了讓祈深過來住。”

黎老:“……”

就差一口老血噴出去。

小的大的都要氣死他這個老的。

“你們就真的希望我出去住嗎。”初梨撇嘴,“要是真的話,那我如你們所願,明天就搬出去,再不回來了。”

說罷,轉頭就走。

氣勢洶洶的。

走了十來步,步伐慢下來。

初梨心中浮起不好的預感。

平時鬧別扭,他們都是來哄她的。

這次居然沒了聲音。

她清了清嗓子,“我真走了啊。”

還是沒人應。

回頭看,黎老正在找東西。

準備揍初父。

這個女婿,一點忙幫不上,反而挑撥離間。

沒人在乎她。

初梨踩地板的聲音咚咚響。

晚上卷着絨被抱成一團,思維亂飄。

她明天真的要走嗎。

為什麽沒人挽留。

他們不愛她了嗎。

不可能。

估計明天就會後悔的。

翌日早。

初梨和往常一樣,睡了個大懶覺,一晚上過去,她估摸着該有人哄她了。

果真,敲門聲響起。

“進來吧。”

來人是,負責家政的女管家。

管家一身筆挺制服,恭恭敬敬颔首,“大小姐。”

“我爸呢,我媽呢?還是我小姨?”她朝門口看去,“怎麽沒人過來,讓他們直接過來吧,有什麽話盡管說,我可以看着多年的親情份上留下來的。”

管家面不改色讓了位置。

進來的是六個保姆阿姨。

分別對應三個行李箱和三個旅行包。

初梨:“?”

管家:“這是為您準備的行李。”

“?我的行李?我要去哪?”

“您昨晚不是說今天搬出去嗎?”管家回答,“今天早上五點鐘,我們奉命收拾的,都是大小姐的常用物品,還準備了您和先生以後需要的……”

“有沒有搞錯。”初梨呈現一個大字,啪嗒躺下去,上方的天花板變得越來越陌生。

他們居然都不挽留她。

走就走罷,她就不信,自己這一走,他們不想她。

到時候肯定會有人求着她回來的。

初梨腦補出“爸爸媽媽外公小姨分別送上珠寶衣服跑車懇求她回來的”情景。

她起身下床,拿起衣服,“走就走。”

-

一切收拾妥當。

不需要司機接送,她自己開的車。

初梨打算潇灑離開,不和他們告別,結果家裏一個人都不在,想告別都難。

車到一半,她的銳氣退減一半。

沒地方去了。

她都不知道婚宅在哪。

默默摸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那邊可能在忙,很久才接通,她沒時間理會這個,低噎了聲,“嗚……我被他們趕出家門了。”

傅祈深:“……大小姐?”

“我們的婚宅在哪?”

“怎麽?”

“他們讓我去婚宅住,不讓我在家裏住了。真的好過分啊,沒一個人挽留我,我現在在街頭流浪要飯都沒人注意得到。”

傅祈深聽到那邊的車聲,開豪車要飯這種話只怕只有她說得出口。

“……我說了那麽多,你怎麽不安慰我。”

她明明很傷心,他居然不來無動于衷。

“抱歉。”傅祈深盡管不覺得她能揣着一身珠寶去外面要飯,出于安全考慮,他讓她報個位置。

“我好像違停了,不會被拍到吧,我駕照分都被扣完了。”

“定位發給我。”他糾正她的注意力。

“這裏應該沒有攝像頭吧,我分真的不多了,這一年還沒過半扣完的話我下半年還怎麽開車。”

“……”

初梨羅裏吧嗦一番抱怨之後心情暢快很多,但也沒有把定位發過去,她半路突然想起自己不是無路可去,她在申城有房子,還有公司。

“算了,我不想給你添麻煩,要不我去上班算了。”初梨說,“這個月要去打卡簽到。”

傅祈深站在會議門口,就算中途接聽大小姐電話是個不明智的舉動他語氣依然平和,“你也需要打卡?”

“我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标的。”她說,“每個月至少來公司打卡簽到一天。”

“……”

“對了,我看上弗盛的旺鋪了,你把它給我吧。”初梨拐了點工作話題,她要是再鹹魚下去,周助可能真的要辭職了。

“位置發來。”

“哦,那你到底給不給,不會被人招走了吧。”

“沒有。”他說,“給你留了。”

“你怎麽知道我需要?”

十幾分鐘過去,傅祈深始終沒從她這裏套到定位,但說話間他人已經在路上了,根據華庭壹號到她公司的幾條路,稍微篩選一下,就能估摸出她在哪裏。

梧桐葉随風搖曳,岔路口兩輛車不約而見。

初梨還在電話裏絮叨着,看見賓利慕尚,眼前一亮,搖下車窗,“好巧啊。”

找了半小時說是好巧。

傅祈深:“嗯,巧。”

薔薇園那邊的婚宅裝潢沒有徹底完工,查了些軟裝和布局還有園藝,最好一個月之後住人,但眼下根據初梨描述,她和家裏人鬧翻,沒地方住了,并且打算在婚宅一直住着不打算回家,讓家裏人狠狠後悔。

她心意已決,傅祈深沒拒絕,領路帶她去薔薇園2號。

薔薇園人如其名,每個園區拱門入口仿若童話世界的大門,人工精心培育的各色花種簇擁盛放,地處市區卻有着新鮮難得的空氣。

沒有管家沒有阿姨,只有他們兩個。

初梨仰首看着羅馬柱支撐下的法式宮廷風宅院,陰霾掃了大半。

來這邊住似乎挺好的。

“暫時先請幾個家政。”傅祈深說,“阿姨過陣子再慢慢挑選。”

他知道她要求高,并不想她把精力浪費在和阿姨磨合上。

初梨往軟卧沙發上一靠,“你覺得他們會後悔嗎。”

她還惦記這事。

畢竟第一次嫁人,第一次和男人住一起,她不适應很正常。

“嗯。”傅祈深說。

“那……他們大概一周後會來求我回去的吧?”她估算,“是阿爸先來,還是姆媽,或者小姨……”

這次他沒說話。

他很清楚,她可能會失望,黎老曾和他說過,希望能帶她盡快适應,不能老是依賴家人,黎老現在年紀大了,她父母也不會跟她一輩子,雛鳥終歸會有自己的生活,她也會有自己的小家庭。

這是中國式溫馨,也是中國式殘忍。

當然,黎老并不會一直放任她不管,在老人家看來,打算讓外孫女和女兒一樣,先和丈夫過個幾年,以後再回來一家子團團圓圓,如果是一家三口過來的話就更好了。

傅家這邊沒催,他們已經為初家的小繼承人做打算了。

初家沒有傅家那般勾心鬥角,不過是因為沒有那麽多兒子,黎老只有兩個女兒,且只有一個外孫女,可不論是黎老或者初梨的父親都很聰明,他們認傅祈深做女婿,是權衡之舉,利益所動。

他們的婚姻,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聯姻。

初梨的幻想時間過了,“我行李箱呢?”

她帶了好多行李過來。

傅祈深全給她拿來了,并排放在一旁,“都在。”

“還好他們幫我把行李整理好了。”初梨自我安慰,蹲下來挨個解開,“我要用的東西應該都放進去了吧……衣服在,鞋子在……怎麽都皺起來了。”

她打開另一個箱子,“這應該是洗漱用品。”

傅祈深垂眸看着,“一箱子的洗漱用品都是你的?”

“是啊。”她哼唧,“誰像你們男人,一個肥皂能用全身,這些都是我今晚要用的,沐浴球,起泡器,香氛……這是什麽東西?”

有三個整裝盒子。

她拿起一個,念出上面的字,“岡本……?顆粒,顆粒是什麽?”

傅祈深淡淡提醒:“下面還有字。”

“還有?哦……避什麽孕套?啊?”她杏眸瞪圓。

“嗯。”傅祈深看她發怔的樣子,抿唇,“你剛才說,今晚用?”

啪嗒。

盒裝掉落在地。

燙手似的,初梨小心翼翼勾了個手指把它放回去,“有嗎,我剛才說話了嗎。”

“說了。”

“你聽錯了,我說的是不用。”

大多數事情他都是讓着她的,這次傅祈深沒有動容,唇際覆着薄薄的笑意,“那今晚不用?”

初梨用力點頭:“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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