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南禺仙山

南禺仙山

席家爺孫倆雙雙被她的要求震驚,席老爺子剛想說什麽,被她冷不丁看了一眼,到嘴邊的話也咽了下去。

蘇玺:“有問題?”

“沒有沒有,一切您決定。”

席老爺子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不就是換個房間住而已。

席泱院子裏的房間面積都不小,即便是主卧旁邊的次卧,也是個三室一廳的格局,家具裝飾一應俱全。

蘇玺推開門走進去,環顧室內。

房間是客廳陽臺一體的,中間相連部分沒有隔斷,地毯順着直鋪過去,腳感舒服,落地無聲。

再向內走,是書房和一主一次兩個卧室,裝修風格都以新中式為主,低調又奢華。

陽臺上的三面落地窗使房間內采光極好,此時暖陽當空,曬得人格外舒服,蘇玺一眼相中此地,直接過去懶洋洋的倚在了陽臺躺椅上。

席泱在旁邊好整以暇的看她,穿着明制漢服的美人單手撐頭,陽光灑了滿身,周身仿若萦繞着金光,連發絲都鍍着金色,那雙漂亮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

活像只曬太陽的懶貓兒。

整個樓裏所有房間統鋪着淺色地毯,為照顧席泱輪椅便利,還特意選了短絨的。

踩着确實舒服,但與她而言還差點意思。

她撐頭的姿勢未動,另只手擡起向下指了指:“地毯,本君要銀狐毛所制。”

“床墊太硬。”

“躺椅還行,但本君不喜木質的。”

“陽臺處——”她指尖換了個方向,指向牆邊那個兩米的櫃子,“搬過來,上方鋪厚毛毯。”

“還有,用當下最時興的料子,照着本君身上的樣式做些衣服出來。”

在她沉睡閉關之前,席泱他們身上這種衣服款式雖也見過幾次,但那會兒很少有人穿,如今即便她醒來,也依舊喜歡自己的馬面裙。

席老爺子一一應下,在确認她沒有別的事後,爺孫倆準備退出去。

席泱落後一步,手剛放到輪椅遙控上,就聽她叫他——

“你留下。”

待屋內只剩他兩人時,席泱驅着輪椅向前走了走。

他不喜歡太強烈的陽光,止步于陰涼處,與投在地毯上的明暗交界線僅一步之遙。

兩人隔着冬日的暖陽,四目相對。

猶如分割兩岸。

蘇玺仍舊對那條佛珠手串耿耿于懷。

她氣了又氣,最終只是問他:“你平日常去哪裏。”

席泱淡淡一笑,語氣裏似有自嘲:“也就這個院子而已,要麽書房,要麽茶室。”

蘇玺不在乎他的其他情緒,只對這人簡單的行動軌跡表示滿意。

去的地方少,于她而言也最方便。

她又想起來問:“你叫什麽?”

席老爺子似乎介紹過,但她并未過耳。

“席泱,‘泱漭抱日流’的泱。”

蘇玺的目光從他那張賞心悅目的臉上移開,最終落到他的雙腿上。

泱?

小病秧子。

“這佛珠于佛祖坐前開過光,且裏面有本君一絲神識,你凡人之軀受不得這些,所以病情不見好轉。”

“往後本君需與它時時接觸,也于你有益。”

她随便捏了個借口。

對于自己處于弱勢的事實,她不會透漏給任何人。

席泱露出感激的神色,低頭道了聲謝。

“但距離不可過遠。”她始終看着他的眼睛,語氣平淡,是她一慣高高在上的姿态,“你可知何意?”

席泱笑道:“您剛來有很多地方和事情都不了解,我帶您熟悉熟悉。”

蘇玺點頭。

倒是個聰明的。

“本君困了,要在此休憩,你尋個事做。”

“好。”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待在這別走。

席泱命人給他帶來書房那本還沒看完的書,推着輪椅到了蘇玺的那一側。

甚至貼心的将那半片窗簾替她拉上,隔開兩人并排而坐的目光,營造出方寸的私密空間。

隔絕視線後,他原本端着的溫順立刻消散,眼底亮晶晶的感激一掃而光。

擡手摸向左手手腕處的佛珠,狐疑的眯了眯眼。

雖不确定她突然留下的原因究竟是什麽,但肯定跟佛珠手串脫不了關系。

偏頭看向她投在窗簾上的影子,席泱緩緩靠向椅背,幽黑眸子深不見底,慵懶的姿态間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險。

————————

深夜,席家老宅最後一個傭人房的燈光落下,整座中式庭院迎來了一天中最寂靜的時刻。

席泱房間門緊閉,一只黑貓在門口徘徊了幾趟,沒找到半點從門進去的方法。

只能返回自己房間,不爽的擡起後腳“啪”一聲關上門。

他們兩個房間都是同等大小的三室一廳,但結構相反,兩個陽臺t便距離不遠。

她從自己的陽臺跳出去,順着牆體上一條凸出的邊沿向前走了一段,後腳用力一蹬就躍到了席泱陽臺的欄杆上。

席泱不喜歡曬太陽,就将陽臺的玻璃拆掉,在外圍了一圈欄杆,和客廳的連接處做了個推拉門。

蘇玺在推拉門中間的門縫處扒拉了好半天,直到累出了一身汗才終于扒開一條縫,擠着鑽了進去。

回憶着自己房間的結構,她輕車熟路地找到了目标。

席泱正仰面躺在床上,雙手交疊在身前,呼吸均勻,顯然已經進入熟睡狀态。

蘇玺平複了呼吸後化作人身,對自己原形時沒有半點法力的事實惱怒的很。

不想多看他一眼,只左手随意揮了下,使他睡的更沉些。

從始至終,她目光都只盯着他手腕的佛珠手串。

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她沒有施法去拿它,就這麽靜靜等着,等這個背叛的家夥自己滾過來。

其實嚴謹來講,佛珠并未認她為主,只是當年她殺戮過重驚動佛祖,遂召她到西方座前誦經并贈予佛珠壓制戾氣,之後便一人一串長久相伴了千年罷了。

佛祖親自開過光的佛珠手串,自然生有神智,若說主仆,她們反而更像多年好友。

而席泱拿血養它,确實才是它真正的主子。

佛珠手串感應到她的存在,周身泛起瑩瑩佛光,卻遲遲未動。

許是深谙她的脾性,等久了真怕她惱,這才從男人手上脫落,乖乖落在她掌心。

還帶着溫熱的體溫。

蘇玺不耐煩的表情這才稍微緩和些。

佛珠到她掌心後,讨好似的将佛珠內靈氣自她指尖輸送一波。

蘇玺頓感四肢舒暢,丹田微熱,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連靈臺都清明了幾分。

佛珠知道她如今身體不似從前,短時間內承受不住太多的靈氣入體,控量之後及時收手。

待日後蘇玺将當年放入佛珠內的神識靈氣吸收完,便離徹底恢複不遠了。

讨好完大魔王,正要屁颠屁颠回去找新主人時,被她一把抓住。

蘇玺咬牙:“一時半會兒他死不了,今晚跟本君去個地方。”

若不是她維持人形必須依靠佛珠,着實想将這東西直接毀了。

它尚在猶豫,上方的佛光忽明忽暗。

與它而言,認主之後,萬不可離開主人片刻。

時間不容耽擱,她只得再補充,但語氣已經到了發怒邊緣:“本君布了結界。”

大魔王的結界堅不可摧,确認席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後,它這才息了佛光,順從的待在掌心。

——————

古籍有載:“東海之濱,大荒之南,有座萬仞之高的仙山,名南禺。山中多桂樹,盛産水晶;有河流自山尾而過彙入東海,河中玉石豐饒,遍地熒光。

南禺仙山由貓族帝君統轄,人丁興旺,生活富庶,族中子嗣個個容顏絕色,習性以潇灑享樂為主,極盡奢靡。”

蘇玺自山門“南禺帝宮”牌匾下一閃而過,穿過氣勢恢宏的宮殿群,徑直停在主殿外,落地化形。

掃灑的宮女嘩啦啦跪了一地,面上又驚又恐,以額抵地:“參見帝君”。

即便過了三百多年輕松日子,在見到大魔王的瞬間也會迅速繃緊神經,不由自主的軟着四肢跪下。

如果仔細看,有幾個膽小的宮女趴在地上的指尖都在抖。

“喚珈梧來。”她落下一句後進入主殿。

主殿內金磚鋪地,幽香四溢,即便是深夜,無數珠寶和夜明珠反射出的光也足夠照亮整個室內。

老帝君揮金如土奢靡成性,南禺帝宮幾乎攬盡九州珍寶,其奢華程度可想而知。

踩着她最喜歡的雪山銀狐毛地毯,踏上長長宮階,蘇玺倚在綴滿水晶和玉石的王座上,身下是極厚的昆侖神鳥的羽絨毛毯和靠枕,确保她不會背王座上的任何硬物硌到,來保障她最大的舒适感。

随手拿起桌案上的卷軸翻看,就連手邊的宮燈都是純金打造。

“恭迎君上閉關回宮。”

珈梧捧着幾本厚厚的冊子跪在宮階下,俏麗的臉上是一本正經的嚴肅,“白天收到君上訊息後,屬下已将資料歸整,這是您離開後三百多年妖君琢桑的起居錄。”

“拿來。”蘇玺扔掉手裏無聊的卷軸,接過珈梧的冊子,看的她眉目舒展,輕笑出聲,眉宇間卻滿是厭惡。

“本君的這位好兄長,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惡心啊。”

“通知她,在琢桑身邊蟄伏這麽多年,也該松松筋骨了。”

“是。”

珈梧張了張嘴,卻只是把頭垂的更低。

蘇玺又翻了一頁冊子:“誰教你的語焉不詳。”

“屬下辦事不力,望君上責罰。”珈梧壓下心底的懼怕,硬着頭皮彙報,“掌倉廪司的前司長長丘是妖君的人,被發現後本已壓入刑獄,欲待您回宮後定奪,結果……因看管不力,他已于上月逃至人間。”

“……攜了乾坤鏡。”

乾坤鏡是上古秘寶,有溯源輪回之用,琢桑趁她不在帝宮的功夫偷拿這東西,無非是要扭轉時空,重新回到當年罷了。

但帝宮這群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

珈梧感受到她瞬間升起的殺意,已開始在腦子裏構思如何為君上分憂,卻見上方遲遲未發號施令。

她偷偷擡頭看,見自家主子一臉玩味的眯着眼,笑的令人發慌。

看來這次大魔王要親自動手。

果然,珈梧聽到她問——

“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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