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陳溯雪看着滕香離去的背影, 磨了磨牙。

他卻沒有立即跟上她,而是背靠着樹,看着面前的山林樹葉, 緩了會兒氣息, 将血液裏被巫蛇印、被舊夢影響的躁動壓下去。

腳邊長了幾株野生的芍藥, 花苞半開,顫巍巍的粉嫩。

就像剛才滕香半眯着眼倒在他懷裏喘着氣時的模樣。

陳溯雪垂下眼睫走了會兒神,無意識地擡手摸了摸唇瓣。

被她咬傷的地方傷口已經有痂形成,沒有那麽柔軟了,他卻記得滕香的唇含上來時的濕糯。

陳溯雪挺起腰直起身, 準備往休息的大榕樹那兒去,突如其來的,便是一陣困意襲來。

他眨眨眼, 知曉是滕香吃了他的血,受巫蛇印影響,将睡下在睡夢中見到記憶碎片。

但是, 這個女人是不是太沒有心了點?

剛剛那樣t啃過他的嘴,卻能這麽快入睡。

陳溯雪心裏想着,卻來不及做其他, 靠着樹緩緩坐下, 閉上了眼睛。

……

滕香陷入沉睡之前,以為将會見到的記憶是延續着上一個碎片。

卻沒想到是一段截然不同的記憶,很尋常的一截片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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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歡巫族, 那我去學劍怎麽樣?”

無晝城的各處告示欄裏, 貼滿了南河劍宗收徒的告示, 滕香聽到身邊的人聲音懶洋洋的,仿佛只是随口一說。

她的臉上覆了蟬蛻, 臉被揉捏過,與從前不大一樣,到處圓圓的,很鈍,變得沒那麽尖銳,也沒那麽淡漠。

聽聞這話也沒應聲,只看了他一眼,便擡腿離開了告示欄。

顯然如今能和他和平共處,已是耗盡了她所有耐心。

陳溯雪跟了她兩步,目光又輕掃了一眼,才是收回。

北荒清州與東洲三山結盟,又聯合西海酆都與南河劍宗,共同商議如何應對須彌洞之亂,并組織諸多修者奔赴各地解決須彌洞之亂引起的麻煩。

單純靠北巫族已經無法鎮壓,須彌洞之中不止出現各種上古異怪魔物,更出現了無根穢霧,霧四處飄散,危害極大、

世間多惡穢,惡穢在大澤中心積澱形成旋渦狀無底深潭,諸多異怪魔物便從中孕育衍生,這便是須彌洞,而無根穢霧,則是一種能吞噬人神識的東西,能腐蝕人心智,剝奪人身上一切擁有的東西,先從肌膚再到五官,到血肉骨頭,到了最後,便是情感,讓人變成惡鬼。

萬萬年的無根穢霧更是能形成怪異的小異界,墜入便極難脫身回到現世,只能絕望地沉墜在其中。

傳說曾經有人從無根穢霧中出來,卻是成了魔。

去南河劍宗的人很多,有的去領取平亂的任務,有的則是要拜入門下。

滕香卻是要去找一個人。

“沈見風是否是你們劍宗弟子?如今他人何在?”

入了山門,她便找了個弟子詢問。

“道友來找沈師兄?”被問到的弟子有些訝異,随即說話的語氣唏噓起來,“沈師兄幾年前開始酗酒,劍心不穩,又犯下數樁錯事,被掌門罰去無幽牢受水刑,刑期十年,但沈師兄于幾個月前逃獄而出,至今不知所蹤。”

“幾個月前?”

“大約就是……就是八月的時候。”弟子說完,連連點頭肯定自己的話。

滕香眉頭緊鎖着離開了南河劍宗。

下山的路上,陳溯雪一直沉默着沒出聲。

直到快下山時,滕香才聽到他仿佛是淡然然的聲音:“沈見風又是你的什麽人?”

她抿了抿唇,不想理會他。

可陳溯雪拉住了她的手腕。

滕香被迫不耐地回頭,冷臉看過去。

南河劍宗喜種楓樹,正值楓林被秋風吹紅的時候,陳溯雪今日穿着白色的袍子,衣袖鑲金絲邊,頭戴玉冠,身姿挺拔得比這座山上任何一個劍修還像劍修。

“做什麽?”她擰眉,聲音清泠泠的。

陳溯雪的臉緊繃着,視線輕點她脖頸裏那條嚣張的金色巫蛇。

滕香察覺到他的目光,瞬間表情更冷了,眼眸裏帶着兇,瞪向他。

陳溯雪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眼神,反而覺得她這樣鮮活靈動,他捏着她的手腕不放手,壓低了聲道:“你和宗铖是什麽關系我也不在意了,反正你們鬧掰了,但你千裏迢迢從東洲三山來這兒,就是為了找沈見風,我都把巫蛇印給你了,你不能這樣三心兩意!”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咬牙切齒,聲音都沉冷了幾分。

他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滕香,擺明了不是那麽容易糊弄。

風吹過,滕香腳踝上的鈴铛叮鈴鈴響起。

她的袖子,他的衣袖被風吹得糾纏在了一起。

他不放手,她纖細的手腕上很快就出現一圈紅痕。

滕香皺了下眉,卻什麽都沒說,擡起另一只手輕輕拂開了兩人糾纏着的衣袖,随後捏住陳溯雪的腕骨,動作不重,甚至是輕柔的,輕輕一捏。

她偶爾的柔軟,總是讓陳溯雪繳械投降。

他青筋畢露的手瞬間一松,任由她握着他的手移開。

“一,我和宗铖沒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二,沈見風也和我沒什麽關系。”滕香似是不耐煩陳溯雪總抓着那些事不放,終于纡尊降貴般多說了兩句。

滕香面無表情要松開他的手。

陳溯雪腕骨一轉卻握了上去。

滕香似乎懶得再甩手,目光看向滿山的紅楓林,清淩淩的聲音低了幾分,“我是什麽,你已經很清楚了,我住在大澤,但我更喜歡西海,西海酆都有不少我的朋友,有人告訴我,沈見風和我姐姐關系不一般,幾年前最後見過我姐姐的就是他。”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又冷了下來,夾雜着的戾氣令她靈息再次不穩,語氣也變得不耐, “陳溯雪,我們之間是你欠我的,這也不過是一場交易,你再問東問西,我擰斷你脖子!”

陳溯雪若無其事地牽着她的手往山下走,忽略她剮來的眼神多冷。

“最近到處都是無根穢霧,宗铖無暇顧及你,我們有的是時間找沈見風和你姐姐。”

滕香聽到宗铖的名字又冷笑一聲,“不是你的姐姐,你說得容易。”

秋天的山路上枯葉多,花卻少。

滕香的掌心裏卻被塞進一小束花,她低頭看去,是一些蔫了的小野菊,在滿山紅的秋色下,顯得寡淡無味。

陳溯雪松開她的手,輕輕碰了下左耳垂上的黑玉珏。

在巫族的氣息擴散出來之前,又将黑玉珏牢牢夾住耳垂。

可她手心裏寡淡的小野菊重新鮮活起來,黃的白的綠的紅的,鮮靈靈的。

滕香拿起小野菊看了看,星星一樣的眼睛看向他,陳溯雪低頭看着她,不知在想什麽,忽然腰又彎得低了一些,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卻很快移開。

他別開的臉上,臉側的耳朵瞬間紅了,在滕香發怒之前便大步往山下走去。

“走了,反正這也沒姓沈的。”

滕香一把将手裏的小野菊丟擲到地上,鈴铛叮鈴鈴急促朝山下響起。

陳溯雪仿佛又走快了一些。

……

圓葉洗露草很難尋,第二日一大早,三人便起來,根據月如酒的記憶去尋找。

一直到酉時初,才找到了一株。

馬上夕陽日落,天色暗淡下來,沒有辦法再找尋第五株園葉洗露草。

陳溯雪從今天早上夢醒後,就忍不住視線輕點着滕香,此時她服下第四株園葉洗露草,正閉眼調息。

她臉色不再像從前那樣蒼白,随着經脈被修複了九成,她雙頰粉潤,星星一樣的眼睛閉着,卻能想到睜開時的奪目。

那截記憶裏,他們之間的氣氛算得上平和。

陳溯雪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骨,滕香輕柔地捏住的觸覺仿佛還停留在上面。

“溯雪?”月如酒連續叫了陳溯雪兩聲,他都沒反應,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叫了第三聲。

陳溯雪回過神來,看他。

月如酒默然地看了一眼旁邊閉目調息的滕香,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我無處可去,可否與你們一道?我也算是一份力,出了什麽事,也可幫忙。”

陳溯雪皺眉奇怪地看他一眼,顯然無法理解他的這個決定。

月如酒真誠地說道:“我也看出來滕姑娘與須彌洞有關,此事關乎靈域與凡界安危,我既知道了,自不能随手放下了。”

陳溯雪其實不了解月如酒,只知道這是個在離恨墟消息靈通的人,平日裏喜好打聽些趣聞,愛作一些亂七八糟的詩。

“此行危險。”他懶聲提醒。

月如酒那張猙獰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修者這一生,又何時不處于危險之中呢?”

陳溯雪便看向滕香,慢吞吞道:“我沒意見,你要問她。”

月如酒笑容更大了一些,那瞬間上揚的眼角狐貍一樣。

“溯雪,你沒發覺,滕姑娘對你是有點偏愛的嗎?”

陳溯雪:“……”

他懷疑月如酒的眼睛是瘸的。

月如酒看着滕香的方向,實在忍住了才沒賦詩一首。

滕香調息時,靜下心神,一直回憶着那段記憶。

祈生說她的姐姐在北荒清州,但曾經的沒有失去記憶的她卻在到處找姐姐。

她想,她該去一趟西海酆都,找到她的友人,弄清楚她究竟是什麽人。

再趕在八月前,去一趟南河劍宗。

滕香睜開眼站起身,擡眼就看到陳溯雪盯着她看,她眉頭一皺,“別動不動盯着我看。”

陳溯雪沒答應這一句,忽然擡手。

滕香朝他手裏的東西看過去。

經過一天,芍藥徹底開了,粉粉嫩嫩在風中搖t曳。

滕香眼皮輕顫,想起了那一束小野菊,她擡眼又看他一眼。

垂眼時,接了過來。

“是不是比小野菊好看?”陳溯雪倏地笑了,偏頭看她。

滕香撥弄了一下花瓣,懶得理他。

陳溯雪看着她,忽然就信了月如酒的話。

她一定是對他偏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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