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關于姐姐的回憶一

第33章 關于姐姐的回憶一

朱玉是什麽人?

她是大巫主宗铖最鐘愛的女子, 是生死境十三境修士,幾年間曾協助巫族鎮壓須彌洞數次,戰功赫赫, 如今已是北荒清州長老, 與大巫主朝夕相處, 情意漸篤,結為夫妻。

短短幾日,靈域內關于大巫主夫婦的傳聞到處都是。

傳到南河劍宗的時候,被一群小弟子當八卦轶事随口談論幾句。

今日去無幽牢送飯的弟子是個話痨,從前還未拜入南河劍宗時, 便是極崇拜沈師兄,每次輪到他去送飯,肉總是要多加起碼兩勺。

水牢是一處地底寒水池, 地下有八條鎖鏈,紮進受罰弟子的手腳之中,鎖住經脈, 每隔一段時間将人脫入水中,寒水浸入骨骼,叫人痛不欲生, 如此每日反複數十次。

弟子到那兒時, 上半身精赤着的男人正趴在岸邊,頭發潮濕而淩亂,臉埋在那堆頭發裏看不清, 只看得見滿是胡茬的下巴。

“沈師兄, 今天又輪到我給你送飯啦!今天的菜有紅燒雞腿哦, 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給你多拿了一只呢!”弟子一點點将菜從食盒裏取出來, “當然了,我還偷偷帶了師兄最愛喝的酒。”

南河劍宗罰歸罰弟子,在吃食上不會虧待了,畢竟這般受罰了的,全然不能以靈力續命,必須得吃飯。

趴在岸邊的沈見風沒有半點反應,死人一樣。

弟子仿佛也已經習慣了,将東西拿出來後打算再說會兒話就走,他知道有人在時,沈師兄是不會吃的。

他便挑揀一些外面的事閑聊着說給沈師兄聽,絮絮叨叨的,東一點,西一點。

“最近靈域四處好像那無根穢霧出現多了些,咱們劍宗派出去的弟子都多了許多。”

“先前樞留城那道侶夫妻也不知是什麽人,竟是能對付無根穢霧。”

“對了,師兄你還記得我先前跟你說過北荒清州追緝一個叫滕香的女修嗎?她這次去了西海酆都,竟是得了魁首,進了八擎柱陣眼裏,還沒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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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師尊說那須彌洞是徹底要壓不住了,可說了這麽久,北荒清州還沒什麽動靜,這話也不對,北荒清州如今動靜可大了。”

“那大巫主娶了妻,忽然就娶妻了,我師姐們都傷心壞了,連夜多練一萬次劍。”

“那大巫主的妻子叫朱玉,從前沒聽說過這名t,說是生死境十三境修士,如今已是北荒清州長老,和那大巫主情意甚篤……”

“你說她叫什麽?”

粗粝低沉的男聲忽然打斷了弟子的話。

弟子被驚醒般擡起頭看過去,便見趴在岸邊死屍一般的男人擡起了頭,他的臉上盡是胡茬,看不清面容,只一雙眼幽深無比。

送飯那麽多次,這是沈見風第一次與弟子說話,他先是一驚,随即臉上露出激動來,忙說:“師兄你說什麽?哪個她?大巫主的妻子嗎?朱玉,她叫朱玉!”

“朱玉……”沈見風舌尖輕輕撚動着這兩個字,聲音低沉,很輕。

朱玉……朱玉……

沈見風忽然從水池裏直起身來,精壯的身體繃緊了,周圍靈力忽然朝着他呼嘯而去,身下的寒水池翻攪着。

弟子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場景,吓了一跳,臉上的笑也漸漸變成驚恐,“沈師兄……”

沈見風手腕用力,那穿骨而過的鎖鏈血淋淋地從手腕裏拔出來,鮮血瞬間染紅了水池,四處流溢的靈力在這一處牢獄中亂蹿,法陣被破壞的反噬刮起狂風,地上放着的碗被卷飛。

那壇酒高高飛起,正好砸向弟子。

弟子驚呼一聲就拿手去擋,可轉瞬風停歇,周圍一切在此時安靜下來,他睜眼,便見一只蒼白消瘦的手托住了酒壇。

“沈師兄……”

沈見風打開酒壇,仰頭喝了最後一次酒。

“砰——!”是酒壇被丟擲到地上碎裂的聲音。

弟子至今沒緩過神來,他看着沈見風赤着腳擡腿往外走,試圖想要去攔,“師兄……”

“告訴你師祖,我走了,在這待了這麽多年,也夠了。”男人許久沒有說話,粗粝無比,語氣沒什麽起伏,很平靜。

弟子是知曉曾經的沈師兄的,他寡言,在外人眼裏極是孤高,可對下邊弟子卻最是耐心的,他也曾被沈師兄照拂過,這會兒咬了咬唇,猶豫了一番要不要攔。

只這麽會兒功夫,剛才還在這裏的男人卻是已經消失。

一刻鐘後,南河劍宗掌門洞府傳來一陣動靜,那柄插在洞府外山石上屬于沈見風的名劍瓊風崩碎了山石,呼嘯着風受到了召喚離去。

又過一刻鐘,南河劍宗上下都知道了在無幽牢受水刑之罰的沈見風逃離了無幽牢,離開了南河劍宗。

……

滕香那一日從比試臺上倒下,卻是只恍惚了一瞬,便從陳溯雪懷裏起身,飛身往八擎柱陣眼中心去。

當她靠近時,陣眼中綻出一道柔和的光,陳溯雪是看着她被接納進去的。

那一日開始,陳溯雪便一直在朝西樓第九層昏睡。

陣眼中的龍魂殘影修複着滕香的經脈,也釋放出了她潛藏在神識深處的記憶。

歡欣,痛苦,悲傷,絕望。

……

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澤旁,紫竹搭建的小院。

穿着粉裙的女子手裏提着只雞,捏了捏抱住她腿的小女孩,語氣溫柔含笑 :“小香,今日姐姐給你專門去山裏捉了錦雞哦,肥嫩得很,晚上姐姐給你烤好不好呀?”

“嗯嗯!要吃雞腿!姐姐一只,小香一只!”

“可是姐姐想吃兩只雞腿哎。”

小女孩圓圓的臉上露出糾結來,最終仰着頭妥協:“那小香吃雞翅膀。”

“真乖,姐姐騙你的話你都信呀。”女子刮了刮小女孩鼻子,将她從地上抱起來。

“姐姐說的小香都信的。”小女孩害羞地把臉埋進女子脖頸裏。

“那姐姐跟你說,以後見了你宗铖阿兄要喊他阿兄哦。”

“不叫他,不喜歡他。”小女孩有點小脾氣。

女子笑得溫柔,“他也和姐姐一樣疼你呀,怎麽不喜歡啦?和姐姐說說好不好?”

“他就喜歡跟着姐姐,姐姐只能疼我的。”

小女孩語氣酸酸的,惹得女子捧腹笑,抱着她親了親,點頭:“姐姐最疼我們小香啦,旁人都不要緊。”

……

“我姐姐怎麽會失蹤!宗铖,你給我說清楚,我姐姐前幾日還和我說過幾天就回來檢驗我的術咒學得如何,她怎麽會忽然就失蹤?巫族的法陣,加上我姐姐的淵海靈力,須彌洞那些玩意根本傷不到我姐姐,她究竟去了哪裏?”

滕香握着把通體白玉般的劍,臉色發青,指着那穿着白袍的男子,殿內的擺設都被劍氣掃蕩,狼藉一片。

男人似乎也幾日未眠,昳麗的臉上生出胡茬來,胸口還被捅了一劍,鮮血染紅了白袍,他啞着聲音道:“是我的錯,那一日須彌洞內有大魔生出,獄朱前去鎮壓,等我趕去時,那裏狼藉一片,須彌洞被平複,獄朱卻不見了蹤影。”

滕香胸口劇烈起伏着,冷笑聲,“你說我姐姐落進了須彌洞?既然如此,你怎麽不把封印揭了讓我姐姐出來?”

宗铖頹然無奈,“小香,須彌洞怎可以打開,你置靈域上下于何地?”

“打開了,我來鎮壓。”滕香打斷他。

宗铖捂着臉苦笑,“獄朱不想你鎮壓須彌洞的。”

滕香眼中有淚,又冷笑一聲,抽劍轉身離去。

……

須彌洞每次封印不穩時,滕香便早早趕去。

那是大澤中心的旋渦狀深潭,與大澤碧藍水清不同,這旋渦黑暗,透露着邪氣與黑暗,尋常修者在封印松動時靠近都會被卷入。

滕香卻是如今唯一的意外。

她總是飛身在旋渦上方,沖着下面喊着:“姐姐——!姐姐——!”

每每須彌洞裏都沒人給出她回應,偶爾有的,是那些異怪魔物,張牙舞爪想要掙脫了出來。

“定.龍弑!”

藍色龍影數十條,漫天藍色的火焰,像是一片藍海,又游出數十條巨龍吞噬着須彌洞口爬出的異怪魔物,燒灼着邪氣。

半空中,滕香沮喪疼痛地落下,被宗铖或是他派來的長老接住。

“姐姐……”

開始時,她總會哭,小聲捂着臉哭。

後來她便不會哭了,像是接受了獄朱離開的事實,接替了她的職責,鎮壓着大澤中心的須彌洞。

……

“朱玉身上穿的為什麽是我姐姐的衣服?宗铖,你将我姐姐的東西給了別人?”

“小香,朱玉協助你鎮壓須彌洞,受了傷,我只是拿錯了衣服給她。”

“我姐姐的東西,誰都不能碰!”

“夠了!滕香,獄朱已經死了,你再這般我便替你姐姐教訓了你!”

滕香胸口劇烈起伏着,拿着劍冷笑着沖上去。

巫神殿被巨大力量對沖,一半被削平,宗铖被打落在地,面容柔和的女子從遠處飛來,接住了他,擡起的手對上滕香擊來的劍。

滕香被擊退十米遠,擡頭怒瞪朱玉,卻在看到那張陌生的臉龐時怔了怔,心底莫名一軟。

朱玉和她對視一瞬,卻低下了頭,柔和的目光卻擔心地看着懷裏的宗铖。

滕香受了傷,兩日後須彌洞卻再次沸騰了。

她想去找姐姐,拖着病體依然去了須彌洞。

“定.龍弑!”

再一次從高空落下,她卻看到了下方巫族開啓的法陣是囚陣,她忍着劇痛,掙紮着逃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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