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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不是說有好轉了才讓他住回家裏, 為什麽現在會更嚴重？”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進來的男人身着黑色的高定西裝，勾勒出一雙筆直的大長腿和寬肩窄腰的完美身材, 刀削般的臉部線條搭配淩厲的眼神，壓迫力十足，給人以不寒而栗之感。

“是我沒看護好他。”陳淮霜低頭道歉。在她身後，一衆白衣醫護沒人敢吱聲。

燕左安的視線掠過他們, 落到了正前方的隔離病房內。

一整層只有一間病房，內部寬闊敞亮, 但窗戶和傳聲都是單向的，裏面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只有聲音能傳出去。

栗色中長發的青年呆滞地坐在白色的病床上，一動不動, 像木頭人一樣，唯有眼淚不停從眼角滑落，紅腫的眼眶表明他已經哭了很久。

“你确實沒有看好他。”燕左安眉頭緊皺, 語帶隐怒, “我把唯一的弟弟交給你，是相信陳家，相信一直服務燕家的醫療隊伍！結果呢？”

“八年前你選擇瞞報，導致他患上了信息素依賴症！這些年他的情況一直在惡化！你們一點用都沒有, 現在就連人都看不住！十個人都看不住一個無法自理的病人！你們拿工資吃白飯, 不如全給我滾蛋！”

“你們先出去。”眼見他言語越發犀利, 陳淮霜低聲讓面面相觑得跟鹧鸪一樣的下屬先離開，獨自留下面對燕左安的怒火。

随着房門合上, 短發幹練的女醫生合起病歷本摘下口罩，平靜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八年前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但信息素匹配度測量走的不是官方途徑，我們要尊重雙方隐私，不能向他人透露。”

燕左安從眉眼掠過，盯着她看了半晌，冷笑：“陳淮霜你這話說出來自己信嗎？當年你答應我去衡英照顧柚子的時候，可是說過會把他當親弟弟。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親弟弟，讓他變成現在不人不鬼的樣子？”

“燕左安！你別拿自己的失職把我當發洩口！”感覺心像被硬捅了幾刀，陳淮霜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時候她還有理智，想跟他講道理：“柚子是人，不是你養過的貓貓狗狗，他會有自己的想法……”

“他的想法就是對的嗎？”但燕左安沒有收斂，只有他們兩人，他更不在意形象，伸手扯松了領帶，“真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根本活不到現在，更別提那些名譽和地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不就怕當時告訴我，我會插手嗎？”

“高匹配的信息度有多罕見，你能不清楚？柚子的腺體發育期受過外傷，如果當年就把那個女孩扣住，他根本不用受這些苦！不會發展為信息素依賴症！”燕左安不否認。

“對，這就是我不想告訴你的原因。”陳淮霜終于忍不住了，聲音也大了起來。

用複雜的目光再三打量眼前人，她煩躁地原地踱步：“你确定你給柚子的，就是他想要的嗎？”

要不是因為他是燕左安，她真想給他一拳，把他摁到沖洗臺過過腦子。

小時候的燕左安跟獨斷專橫這四個字完全不沾邊。

他乖巧、軟萌、可愛，經常說自己長大後想分化成Omega。

陳淮霜父母都是Beta，她大概率會分化成Beta。那時候燕左安最喜歡的活動，就是拉着她一起玩過家家，她主外他主內。

但當他真的如願分化成Omega後，突如其來的車禍改變了一切。失去了雙親，家裏有年幼的弟弟要照顧，自己的學業沒完成，外面還有虎視眈眈的親友。

燕左安被逼着成長，花費了數年終于在懷夏燕氏站穩了腳跟，但同時他的性格越來越偏執，聽不進別人的勸告。

權勢于他是失而複得，他喜歡以權壓人來獲得安全感，永遠要淩駕于別人之上來談判。就連對親弟弟也一樣，因為無法交心而逐漸疏遠，這十年來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如果不是陳家跟燕家深度捆綁，絕對不可能背叛，兩人父母祖輩都是知根知底，他或許都不會同意讓她來照顧燕右煦。

陳淮霜這些年一退再退，心已經累了，她堅守在這裏早就不是因為他，只是為了柚子，為了自己學醫的初心。

兩人在病房外無聲對峙，相互都不願意妥協。

就在這時，外面的門被敲響了。

“進。”燕左安先移開了視線，背過身整理領帶。陳淮霜別開頭，重新拿起病歷本。

“這是謝夏窈小姐的資料。”秘書走進來遞給他一份密封的文件便退了出去。

“夏窈？”陳淮霜當然聽到了，“她姓謝？”

燕左安瞥了她一眼：“看來你真不知道。”

他解開了密封扣，快速翻閱，本帶着輕嘲的神情逐漸鎖緊了眉頭：“隋棠謝家？”

“謝家現在掌權的是謝珛為，還是他的兒子？”陳淮霜的語氣變得微妙。

“還是謝珛為。”燕左安臉色凝重起來，“她竟然是謝珛為的女兒。”

“怪不得你過去鋪開網也沒找到她任何消息。”陳淮霜反倒釋懷地松了一口氣，輪到她嘲諷他，“隋棠謝家的底蘊不比燕家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上的山多終遇虎，燕總終于碰壁了吧？”

“你的職責就是照顧好柚子，別的與你無關。”燕左安吵不過，黑着臉瞪了她一眼，帶着秘書離開。

在他走後，陳淮霜撿起地上散落的文件，一張張看完。當年就覺得夏窈聰明穩重，待人接物進退有度，未來可期。現在小姑娘蛻變成蝶了，長相漂亮又才華出衆，即使不是謝家人，也是國家引進回來的高層次人才，不是燕家輕易動得了的。

她轉向病房的玻璃窗，幽幽嘆了口氣：“我是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了。也不知道你哥那臭脾氣會怎麽做？”

燕左安對夏窈的認識只是通過資料和燕右煦，他也沒興趣和時間對她深入了解，所以一出療養院就讓秘書負責聯系對方。

等兩人真正見面時，已經是一周後。

往常都只有別人等他安排，燕左安臉色鐵青地看向走進包廂的兩人：“謝小姐大忙人，想見你一面還得預約三次。”

“燕總見笑了。是一開始沒有對接好，不知道你是有意贊助我們的研究。”夏窈得體地微笑，絲毫不提對方惡劣的态度，側身向他介紹身後的人，“這是我的研究助理柴修傑。”

“燕總，你好。”柴修傑上前問好。

“Omega？”燕左安眉頭一皺，視線掠過他看向夏窈，相貌确實不差，穿着品味中規中矩。

他跟謝家父子都有過接觸，這女人跟他們的氣場乃至氣質都截然不同，文質彬彬但難保不是斯文敗類。

啧，出去談判走局，身邊都得帶一個Omega。

“燕總不也是Omega嗎？”柴修傑綿裏藏針地怼了回去。

燕左安沒說話，示意秘書先把他請出去。

柴修傑沒動。這位燕總一開始點名要見夏窈，被婉拒後又找別的理由，最後還找動了所長來安排。出來前，他和傅靜竹争陪同名額，他争贏了自然不會讓夏窈落單。

“謝小姐果然魅力十足，身邊不缺衷心人。”燕左安沒忍住嘲諷。

“如果燕總句句都要往AO關系上扯，那我們改日再談。”夏窈嘴角的笑容淡了，沒打算忍他的陰陽怪氣。

就在他們轉身要離開之際，燕左安冷不丁地開口：“來之前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懷夏燕家，燕右煦是我的弟弟，親弟弟。”

他緊盯着夏窈，不放過她一絲表情變化，奈何夏窈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反倒是柴修傑露出詫異的神色。

“你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燕左安冷聲。

“幸會。”夏窈點頭朝他問好，沒有貿然伸手。

她當然認出了燕左安，畢竟是燕家的掌權人。看上去跟她的哥哥一樣脾氣不好，甚至更加刻薄，一副來興師問罪的模樣。

燕t左安後槽牙被她氣痛了。自己的弟弟被她害得只能在療養院裏待着，她卻身邊莺莺燕燕不斷，過得風生水起。

憑什麽？憑他弟弟笨、死心眼呗。

Alpha的身高太高了，他不喜歡仰頭，燕左安擡手示意他們坐下，讓侍應上茶飲。

柴修傑看向夏窈，見她點頭，在她旁邊落座，對面是面無表情的燕左安。

“3分鐘的時間介紹你的項目。”燕左安接過遞來的資料，随手翻了兩下放到了桌上，“到哪個階段了？”

柴修傑剛要回答，夏窈插了一句：“這屬于科研機密，無法對外公開。即使是投資人，也需要保密。”

燕左安被噎住，臉色變了。夏窈唇角一彎，很快接道：“開玩笑的。現在已經進入臨床試驗階段。”

“沒想到謝小姐還會開玩笑。”燕左安盯着她，覺得別扭，“效果如何？”

“不錯。”夏窈翻開資料頁展示給他看，“這裏有部分數據說明。”

燕左安掃了一眼，狀似随意提到：“謝小姐有很多選擇，為什麽會選擇生物醫學？”

夏窈雙目微斂：“是興趣也是機緣，同時跟我個人經歷有一定關系。”

她在被WL采訪時提到過，不是秘密：“因為分化較晚，我罹患過長達一年的信息素紊亂症，所以對信息素的研究産生了興趣。”

燕左安“哦”了一聲，“沒其他原因了？”

夏窈擡眼，反問：“燕總想聽到什麽原因？”

兩人對視了片刻，燕左安換了話題。

他并非全無了解，見面前有做過相關的功課，直接問道：“合成的信息素可以定制嗎？”

“理論可行。”夏窈溫聲回答，“只要我們能摸清信息素的産生及作用機理，就能夠合成指定結構的信息素分子，這也是我們目前的研究的方向之一。”

“人工合成信息素的應用前景廣闊，如果能做到普适性，相當于無副作用的新型抑制劑。而專項定制，則可以面向BO或者AB結合的伴侶，解決易感期問題。甚至可以制作信息素相關病症，比如信息素依賴症的特效藥。”燕左安身體前傾，“我的理解對嗎，謝小姐？”

夏窈聽到他刻意強調的重音，愣了愣，回神：“燕總深謀遠慮，說的沒錯。”

“既然這項技術大有可為，”燕左安十指交握，“據我所知，謝家的主場在電子信息領域，最近卻有向醫藥行業伸手的意向，他們沒有買斷嗎？”

夏窈的手指微微收緊，擡眼看向燕左安，思考他話中的意思。

唯有柴修傑一頭霧水，但忍住了沒當場提問。

燕左安迎向她的視線，偏頭掃了柴修傑一眼，抱臂靠回椅背上，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謝小姐，現在能跟我單獨談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