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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璟昀把筆交給她,指了指紙上空出的地方,老神在在坐在那裏,“你自己寫。”

枝枝轉頭看他。

沈璟昀罕見地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殿下,我寫不了。”枝枝拿着筆在紙上猶豫半天,咬着下唇,把筆給他塞回去,“這種事情怎麽讓我自己做主?”

他寫的,赫然是一張晉封的诏書,卻獨獨将位分空了出來,等着她自己寫,在旁人看來應當算無上的寵愛,可卻帶着極大的風險。

枝枝甚至不敢揣測,沈璟昀是真心實意給她權柄,還是為了……為了試探她,試探她是不是個有野心的人。

她本該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填個低微的位分,安撫他,告訴他自己願意一輩子安分守己這是最聰明的做法。可枝枝不樂意,那樣的感覺太過憋屈,她寧願做一輩子昭訓,也不樂意費盡心機去讨好他。

從那天她沖動說出寧王府的事情,就已經決定了,這輩子都不會做那種事情。

沈璟昀怔了怔,似乎沒料到她的反應竟如同天塌地陷,半晌啞然失笑:“孤方才說的話,你全忘了嗎?”

“姜氏不必在你眼前耍心眼,孤又何曾用得着?”

“那殿下何必如此?”

“因為孤不知道填什麽。”。

枝枝不解。

“你甫入東宮,無寵無子,若給你太高的位分,恐被人當做了靶子,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需知并非人人都和姜氏一樣嚣張,那些人暗地裏害你,誰都防不住,可若是給你的位分低了,孤怕你覺得委屈。”

沈璟昀的目光直直望到她心底裏去:“所以才要你自己決定,你這般聰慧,應當考慮的到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不管你選什麽,孤都會成全你,不料你心思太重,竟想的比我還多。”

“我……”

沈璟昀搖了搖頭,提筆沾墨思索片刻,還是寫了承徽二字,道:“日後再說吧。”

枝枝抓住他的手:“殿下,是我之過,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

“枝枝。”沈璟昀正色看她,“你今年才十六歲,何至于這般內斂?若有什麽心思,直言便是,若整日裏要我猜,怕是多少情分都生生給耗沒了。”

他輕輕嘆口氣:“孤十六歲的時候,心狠手辣,世人驚恐,可也不曾如你這般心思細膩,你這性情若換到我身上,怕早早就将自己給吓死了。”

“深謀遠慮,凡事多想一層自然是好的,可杯弓蛇影便讓人不喜了。”沈璟昀松開她的手,輕嘆一聲,“你且好好想想吧,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過。”

枝枝拉住他的手臂,“殿下,我……我不是懷疑殿下。”

“枝枝,你沒有按照自己揣測的那樣應付我,已經很高興了。”沈璟昀幾不可聞地發出一聲嘆息,“我方才看你的神情,還以為你當真……。”

他搖了搖頭:“罷了,不提了。”

“來人。”沈璟昀沒讓她松開自己的手臂,只朝外喊了聲,女侍中一直守在外面,聞言走進來,道:“殿下有何吩咐。”

“着人将昭信殿的東側殿收拾出來,過了年給顧承徽搬進去。”

女侍中微微驚詫,卻低頭道:“恭喜承徽。”

至于搬去昭信殿的事情,卻并沒有任何質疑。

東宮是殿下的東宮,殿下想做什麽,沒人敢置喙,他允許顧承徽住進去,那便是日後娶了太子妃,也沒有絲毫說話的餘地。

女侍中四平八穩地問:“殿下,既然要冊封昭訓為承徽,不知可否有谕旨,奴婢拿去昭告東宮。”

沈璟昀指了指書案。

“還有一事,你派人去看着高太妃,待事情了解回來彙報。”沈璟昀面無表情,“孤聽聞,昨日闖進玉春殿的還有木良娣侍女,把她們主仆二人帶過來,孤親自審問。”

“是。”女侍中點了點頭,自去辦事了。

枝枝一直低着頭聽他們對話,半晌終于開了口,聲音軟軟糯糯的,還帶着哭腔:“殿下還許我同您一起住嗎?”

“孤答應你的事情,自然不會反悔。”

“殿下,我知道錯了。”

“我不該不信任殿下,殿下對我這麽好,我辜負了殿下的心意。”

沈璟昀靜靜望着她,等着她的解釋。

“殿下,我是庶出的女兒,我姨娘因為生的好看,便比別的姨娘都得寵,一直被嫡母針對,不允許有半分好日子過,甚至于我一出生便被嫡母抱走了。”

“養在嫡母屋裏,說出去自然是好聽的,嫡母教養大的姑娘,可我的兩個姐姐與我年紀相仿,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兩個嫡女一個庶女,其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小時候她們有母親照拂,家裏的下人也都巴結她們,卻全都忽略我,仿佛我不是顧家的女兒。”

“我便只能處處謹小慎微,讨好父親,安撫嫡母,讓他們覺得我乖巧懂事,且不會對兩個産生威脅,才能過的好。”

“因此,我很小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旁人說的話,總要在心裏過幾遍,揣測對方的意思,才敢繼續行事,否則總覺得不安心。。”

“我并不是懷疑殿下,我只是習慣了,下意識就不相信別人真的對我好。”枝枝抹了抹眼淚,低聲道“我……我……”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心裏頭是相信殿下的,只是習慣而已,真的是這樣,殿下你不要生我的氣。”

沈璟昀心裏軟了軟,反握住她的手,嘆息道:“你……”

他語氣微頓,停了自己的評價,繼續道:“日後不管如何,都不必擔心了,有我在,你害怕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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