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喜思其與(下)
喜思其與(下)
夜深人靜,漫無邊際的幕布中漏下淡淡的月光,好似霜雪,紛雜樹葉鋪落在涼如水的石階上,落葉窸窣更顯寒涼,天是那樣的高,星河仿佛沒有盡頭。
雪霁山莊忽然傳來動靜,而後火光四起,映照的整個山莊恍如白晝。
趙清寧自泊藍人頭一事後已經連續幾日未曾睡覺,李蓮花好容易才勸動她休息,此刻動靜稍大,他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披着外衣先行到了玲珑館。
李蓮花站在房間外,稍聽了聽。
趙清寧慣來覺淺,稍微有點兒動靜和光亮便會被吵醒,但此刻她連日未眠,困倦異常,不曾被吵醒。
李蓮花怕擾她休息,隔空出手點了她睡穴,這才去到外面看到底出了什麽事。
喜思其與是單孤刀昔年在四顧門的院子,是東南角一處不起眼的院落,李蓮花請沈度題字制成匾額懸于幾處建築後,趙清寧親自題了“喜思其與”四字懸在此處。
此刻火光與吵鬧的源頭正是喜思其與。
“什麽事?”
含桃原本早已睡下,兩刻鐘前被侍衛叫醒,如今睜着一雙朦胧睡眼,努力提起精神回話道:“公子,有人夜闖山莊觸動機關,剛才已被守夜的侍衛拿下。”
含桃越桃并肩站在一處,身後是幾個侍衛,那夜闖之人被五花大綁圍在正中,夜行衣被機關箭陣發射的流矢割破,鮮血從傷口溢出,濡濕了衣衫。
那幾人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李蓮花卻莫名覺得他們有些許眼熟,他眉頭微蹙,眼風掃過越桃,越桃貼心上道地反手抽出身後的劍遞給李蓮花。
李蓮花手執長劍挑開他們的面巾,面巾下的面容甚是熟悉。
是肖紫矜還有四虎銀槍中早已下落不明的何璋以及他不認識的三人。
當年東海一戰,四虎銀槍中,二虎戰死,何璋下落不明,劉如京傷了眼睛在豐州馬家堡當護院,後來因眼睛傷勢過重不得已離開馬家堡,去了東海當了一名撈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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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李蓮花尋找五十八位兄弟的家眷時,碰巧在東海遇見了他,便将其帶回了揚州安置在了回春館,又求了趙清寧出手替他治眼,現下正在玉城替趙清寧料理生意。
李蓮花的注意力并未放在剛剛新婚的肖紫矜身上,而是沉眸盯着何璋。
“你是四虎銀槍中的何璋吧。”李蓮花用陳述的語氣說疑問的話,“據我所知,昔年四顧門二門主單孤刀死亡後,你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十年來杳無蹤跡,如今鬼鬼祟祟出現在我雪霁山莊,是想做什麽?”
但不論他們幾人想做什麽,李蓮花都不會給他們機會。幾人的出現實在詭異,怕不是有什麽陰謀,基于此等考慮,李蓮花直接出手封住了他們的內力。
“你們!你們就不怕得罪萬聖道?”
“哦?原來還和萬聖道有關系啊?那就更好了。”他正繞過袖月樓查萬聖道的相關信息呢,就有人送消息上門,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夜深了,先将他們關進地牢,等明日阿姐醒了,再行處置。”
“是。”
雲霞萬裏篩下一層绮麗的晨光,雪霁山莊四時花木具有,而今秋意漸盛,東籬木樨次第綻放,整個山莊都籠在清幽馥郁的花香裏。
春和景明裏,趙清寧以手支頤撐着書案打着瞌睡,迷迷糊糊的,李蓮花絮絮說着話,說一句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回應一句。李蓮花聲線溫和,聲如雨墜激漪漣,溫柔至極,聽到困倦不已的趙清寧耳朵裏,催眠得緊。
直到李蓮花說到昨夜的事,趙清寧徹底清醒。
她驀地睜開眼睛,因睡意濃重而倦怠的眼裏此刻水光潋滟:“什麽?你說昨夜有人擅闖雪霁山莊?”
李蓮花撚起一枚紅棗山藥糕吃着,“嗯。”
趙清寧迷蒙問道:“你怎麽不叫醒我?”
李蓮花咽下口中的糕點,“按理說,每逢下半月都是阿姐休息的日子,可阿姐上月卻因瑣事連軸轉了好些日子,再不好好休息,我怕你累倒。況且大半夜把人叫醒,實在擾人清夢。”
趙清寧笑笑,“勞你費心,等會兒我親自去瞧瞧。”
見趙清寧徹底從迷蒙之中脫離,李蓮花示意越桃将朝食呈上來。
朝食是燕窩粥、煨木耳、糟瓊枝、梅子姜,都是開胃的小菜。
兩人略用了幾口。
李蓮花主動問起:“之前我拜托阿姐的事,可有眉目了?”
“啊?”趙清寧滿臉茫然。
李蓮花提醒道:“冰片。”
趙清寧“哦”了一聲:“查到了,那張紙上的內容是燃汝之軀,驅汝之魂,祭我燧弇,業火焚天。而金滿堂的那枚冰片上面寫的是燃汝之軀。”
“昨日擅闖之人是在何處被抓到的?”
“喜思其與。”
“啊,這樣啊,不去庫房、不去春和景明、不去主院,偏偏去了喜思其與。”
小人無節,棄本逐末。喜思其與,怒思其奪。
趙清寧題的字出自《小人賦》,用來形容單孤刀,最合适不過。
趙清寧早前清理單孤刀院子,将所有物品都搬去了自己私庫,又打造了一模一樣毫厘無差的物品放進單孤刀院子,為的就是釣魚,只是這魚什麽時候上鈎,她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也不知這魚兒是過于謹慎還是膽小,竟過了兩年才咬鈎。
趙清寧在地牢見到肖紫衿的那一刻,嗤笑出聲:“我當是誰,這麽膽大敢闖我雪霁山莊,原來是幾只藏在陰溝裏不敢見人的老鼠。”
肖紫衿幾人并未答話,只是憤怒又陰狠地死死盯着趙清寧。
趙清寧在椅子上坐了,疑惑地問含桃:“他們怎麽不說話?啞巴了?”
含桃:“公子嫌他們聒噪,點了啞穴。”
趙清寧揚手一揮,內力凝結,解了他們的穴,偏頭示意守在地牢的侍衛給幾人上刑。
兩刻鐘後,幾人還沒松口。
倒是讓趙清寧和含桃對幾人刮目相看。
含桃湊過去彎腰悄悄和趙清寧說話,“姑娘,其他幾個就算了,沒想到肖紫衿嘴這麽緊,倒挺有‘骨氣’的。”
“肖紫矜明明可以光明正大拜訪,卻偏要夜闖我雪霁山莊,想來是心裏有鬼,恐怕說出去會對他名聲有礙。這才不開口。”肖紫矜最看中名聲,趙清寧知道尋常刑具怕是輕易不能讓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于是輕聲細語吩咐道:“去,把最裏間牢房裏的刑具拿出來,天底下讓人開口說話的法子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趙清寧說的刑具是她仿造大明錦衣衛東西二廠的刑具做出來的,不信撬不開他們的嘴。
含桃帶着人将刑具呈上後,趙清寧施施然起身,“都給我聽好了,好好招待他們,我倒要看看,他們的骨頭究竟有多硬。”
肖紫矜幾人果然沒熬住出自錦衣衛的酷刑,幾下就招待了,甚至将他們祖宗十八代家長裏短的小事通通倒了個幹淨。
幾人吐出的實話被記錄成冊于午後被含桃送到了趙清寧的案前。
“何璋……”趙清寧思索了一下,問道:“是不是四虎銀槍裏下落不明的那個?”
“是。”
冊子裏肖紫矜何璋等人為何而來交代的清清楚楚,南胤、萬聖道、單孤刀的事也交代的清清楚楚。
為了陷害李相夷殺害單孤刀,肖紫矜等人夜闖雪霁山莊喜思其與,以為趙清寧手無縛雞之力,可惜錯算了雪霁山莊機關無數,趙清寧本人也是心狠手辣武功高強。
有了這本冊子,還有無心槐、冰片、笛飛聲閻王尋命的話等作鋪墊,趙清寧覺得時機已到,可以将真相對李蓮花和盤托出了。
她帶着這本冊子在如意館找到了李蓮花。
“花花,相信你也能看出來,這些年,我瞞了你一些事。”
“阿姐做事總有你的道理,我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但是現在,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冊子被李蓮花一目十行地翻閱,從剛開始的沉穩到之後雙手顫動不已地捏着紙張眼眶通紅不過是瞬息而已。
“我師兄沒死。”李蓮花蒼涼地笑出聲,“他果然沒死。”
他不敢置信:“我找了他足足十年,一刻不敢忘,到最後,這竟然是場陰謀?”
他難過又哀戚,晶瑩的淚珠從眼眶滑落,看的人好不傷心。
趙清寧這回沒有安慰他,只是等他哭完,平複心情。
雖然此前已經有過猜測,可是真相一朝揭露,讓李蓮花接受從前相依為命對他很好的師兄竟然是幕後黑手一事,還是需要時間沉澱。
人都是需要發洩的。
趙清寧垂眸。
趙清寧悄然退出了如意館,靠在了如意館外一棵桃樹下。
不知過了多久,如意館裏的哭聲漸漸停止。
李蓮花因哭過一場聲音沙啞,“阿姐。”
趙清寧這才推門進去,“怎麽了?”
“單孤刀所圖甚大,我必須阻止他。”
“合該如此。”
“他想收集四枚冰片打開羅摩鼎,用業火痋操控天下,我不能讓他得逞。”
業火痋乃萬蠱之王邪術之首,趙清寧倒很想知道南胤痋術和苗疆蠱術比起來,誰更勝一籌。
“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雪霁山莊永遠是你的後盾。”
“為今之計,只有先他一步,将冰片控制在我們手裏,這樣,就算他有羅摩鼎,也無濟于事。”
“何不一勞永逸,直接殺了單孤刀?”
“他到底是我師兄,我實在不忍心。”
“也行。”抓來嚴刑伺候看個樂趣也可以。
“南胤滅亡之際,有四名富商帶着冰片逃往中原,看來想找到冰片,就得會一會餘下三人的後代了。”
趙清寧又遞來一封密信,是萬聖道的暗樁琳琅傳來的,李蓮花拆開信封,只見信上寫着“金玉黃權”四字,底下分別标注——金滿堂、玉樓春、連泉、劉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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