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蜜糖

第51章 蜜糖

“你覺得是牢籠嗎？”

在我身邊, 也同樣是牢籠嗎？

蕭元祁低聲沉吟，心上被縫合好的傷口又開始疼痛。

他從不知道她是這般的不情願，原先只是以為她對自己還有怨恨, 殊不知她排斥着周圍的全部。

蕭元祁低眉看着沈意，她這話應該想說很久了吧。

“如果沒有兩全法，你會留下嗎？”權且是為了他。

他兩次都是威逼着她，把她帶到自己身邊，可是他們現在已經解除了從前的隔閡。

如果給她選擇的餘地，他能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嗎。

過了很久，周圍熙攘的聲音此刻全都湮滅，他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沈意望着他的眼睛也垂了下去。

蕭元祁并沒有太多失望, 他早已猜想到會是這樣的，他們之間經歷過了許多事情，她總是不夠堅定, 或者說不夠堅定的選擇自己, 他也因此患得患失。

可他還是自讨苦吃, 他根本離不開沈意。

“我嘗試過的, 為了你而嘗試, 可我還是做不到。”

沈意不能違心的給他一個回答。

折了翅膀的鳥也總是會向往天空, 因為曾在天際飛翔過，吹過自由自在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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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受過身處鬧市的心安和溫情, 也吹過江南溫柔的風, 便不想在冰冷的皇宮之中困守, 還要時時刻刻的提防着明槍暗箭。

愛并不是全部, 她單靠着愛，撐不下去。

蕭元祁, 這樣的日日夜夜太累了，這樣一點兒都不快樂。

沈意知道這個問題會讓兩個人都十分為難，她也不知道問出這個問題後會不會讓兩人之間的橋梁再次崩塌，可終究還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一片靜默之中，蕭元祁身上擴散出的濃重陰影像是要沉入即将拉開的夜色之中。

他嘆了一口氣，聲音輕的仿若是沈意的錯聽錯了。

這一刻面對選擇，蕭元祁有些四顧皆茫然，一面是自己殺出重圍得到的位置，他的前半生都是為了走到現在。

另一面是她，放棄會讓人不甘，失去則會悔恨一生。

這樣一想，這個問題便很好解答，只需要他放棄其中一個。

他很早就敗給沈意了，成了她的俘虜，連帶着那個位置也可放棄。

只要後半生沈意會一直在就好，那個位置沒有她在身邊終究是太冷了。

蕭元祁輕輕的扯動嘴角，心甘情願道：“我只盼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沈意看着他的神情，高傲的君王低下頭顱，褪去冠冕，徒留一身清冷。

她上前一步牽住他的手，國不可一日無君，她沒有想過讓他走下來，況且自從他登基之後，鐵血手腕肅清朝綱，也使得一些貪官污吏收攏了手腳，百姓們也無甚怨言。

她沒有非要逼着他做一個選擇，“我現在和你說，只是因為我相信你，我們兩個人會商讨出一個答案的是嗎？”

蕭元祁擡頭，眼中閃過碎星，讓他欣喜的并非不用做抉擇，天平的另一側，她始終站在上方 。

而是他現在才明了她的推心置腹，，這份坦然和信任，彌足珍貴。

破鏡重圓之後會有裂隙，可他們兩個人攜手在上面修補，将補丁裝飾上細碎發美麗光影。

“嬌嬌，你可願意多給我一些時間。”

讓他實現自己的抱負，讓他們的孩子成長起來，皇位有所托付。

“待皇位之事有所着落，你想看的風景我都會陪你去看。”

沈意聽他願意放棄那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陪自己，很難不動容，他天潢貴胄從出生起便是萬民仰望的存在，他在這種環境裏生活了許多年。

卻甘願陪自己在熙攘紅塵之中度過餘生，她得到這個答案已經很好了。

兩個人都必須做出讓步，沈意輕輕的笑了起來，眉眼帶着一絲暢然的溫柔。

“蕭元祁，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我不能給你一個确切的時間，但從現在起我一定會盡快的處理，不會太久的。”

他并不貪戀權勢，只是多給他一些時間，他讓事情都有一個定數後，好放心的退位。

“好。”沈意答應了下來。

既要後面的時光還很長，既然要和他糾纏一生，這些想必不是很漫長的等待倒顯得有些滄海一粟了。

等待的時間像是沈意和蕭元祁的一場不知何時會結束的賭。

她再沒有拿的出手的籌碼了，只能賭上時間和信任，贏了的沈意一身自由，愛人相伴，輸了的沈意困于深宮，愛人變仇人。

蕭元祁拿着自己的皇位和沈意對他的愛來賭，他這一局，只想做一回贏家。

沈意忽而在心中問了自己一句，他值得自己這樣嗎？

可走到今天，值不值得已經毫無意義怕，他用一種摧枯拉朽的方式在自己的心中留下痕跡，再難磨滅，再逃不開。

夜色已經慢慢的籠罩了整片天地，兩側的商販們收整着東西準備回那由一盞豆燈，一個婦人照亮的小屋，他們忙碌了一天的身體此刻也松垮下來，神情盡顯松弛。

沈意和蕭元祁也準備回去的時候卻被人叫住了。

“郎君？娘子？來瞧一瞧。”一道和善的聲音喚着他們，沈意和蕭元祁看去那是一位老漢，像是在做什麽木工。

沈意有些好奇的想要過去看看，蕭元祁跟在她身後随着她。

他一身黑色衣衫，看着前方的那一抹梨花白像是樹下的影子，專為接落掉下的花瓣，輕軟又無聲。

夏季的夜晚連風都熱烈起來，心口的愛意，被風帶起火苗，無聲的燃着，久久不滅。

待他們走近，發現那老漢手裏拿的是一對小木人，看身形像極了他們。

“這位娘子風姿綽約，身旁的郎君也是氣度不凡，瞧着便是一對璧人，今日還剩下最後一段木料，所性雕了送給二位。”

他沈意将那對小木人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他們小小在她的手上立着，眉眼雖粗略，但都帶着柔和的情誼，兩兩相望。

蕭元祁聽見老漢所說的一對璧人，忍不住輕笑出聲，随即着拿出了銀子放在老漢的桌子上。

他喜歡這種祝福，昭然的愛意不需要隐藏。

那老漢見蕭元祁出手闊綽，又接連祝了幾聲好，“祝二位恩愛長久，攜手白頭。”

在這一聲聲的祝福中，蕭元祁牽住沈意的手，他們一定會的。

沈意謝過了那位老漢，忽而從旁邊走來了一位婦人，那老漢見到她，停了手中收拾桌案的動作，聲音也輕快起來了：“你怎麽來了？”

“你今日怎麽做到這麽晚？飯都做好了，瞧你還沒回來，就來看看。”

“我這就好了，你先在這邊等等我，一起回去。”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多年的默契和恩愛盡顯其中，蕭元祁看着他們，想着若是這樣和沈意走完一生也算得圓滿。

沈意同樣的也看着那對夫妻，心念一動，轉頭去看蕭元祁，發覺他也在看自己，二人目光相對，都笑了起來。

蕭元祁最愛她的雙眼，春歸處，他的栖息之所，他靈魂的明燈。

心念起，他俯身吻在她的額頭，蜻蜓點水一般的略過，卻留下一圈一圈的漣漪。

在江南的時候，她和蕭元祁的關系剛剛割裂，她心灰意冷的認為愛如砒霜，自己不敢再沾染半分。

可現在看着那一對夫妻，又聯想到自身，忽而又覺得像是蜜糖。

她喜歡甜食，她喜愛這種甜。

那對老夫老妻走到拐角處，看見一個白衣身影，尤其是這道身影上上還沾染着血跡。

那婦人驀的受了驚吓，以為遇見了什麽不可言說之物，心想着還未到半夜，怎會如此晦氣。

老漢将她護在身後，待看清楚是一個男子，臉色正常，方才舒了一口氣，老漢出言提醒：“快要宵禁了，你一人在這街上做什麽？怎的不回家？”

楚穆沒有應聲，真如鬼魅一樣立在那裏。

寺廟之中和她交談過後，楚穆覺得上天對他還留有機會，他鬼使神差的跟着他們一同出了寺廟。

原是天意難測，引着他來，是讓他看着他們恩愛嗎？

他在一旁的看着他們，如同月亮永遠都見不到日光，不幸的只有他一個。

楚穆克制不住起伏的心緒，錘在牆面上不一會兒牆上留下斑駁的血跡 ，手上的血順着衣擺低落，綻開血色的蓮花。

發洩過後，也就是這一刻他開始動搖起來，她看起來好像很幸福。

他還要再為了自己的執念而繼續的走下去嗎？

身邊有人經過，楚穆準備離開，這幅狼狽的樣子，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他甚至于慶幸自己站的位置，她和蕭元祁都不會看到。

下一刻聽到那老漢的提醒，他沒有回答，我問了另一個問題：“若是自己喜歡的事物被人奪了該怎麽辦？”

老漢一聽，他原是為這個事才這幅形容，有些怒氣不争。

“他能搶走，你就不能搶回來？”

楚穆聞言笑了笑，笑容也被身後的夜色襯得有些陰森。

他向老漢道了一聲謝，轉身朝巷子裏走去，

他注定要一條路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