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瘋子

第65章 瘋子

沈意的手承擔不起匕首的重量, 蕭元祁卻借了力給她，帶着她的手向前，沈意聽見刀尖紮進皮膚的聲音, 下一刻血液從衣衫中滲出。

瘋子，瘋子。

“蕭元祁你放開我，你是不是瘋了。”沈意驚懼交加，說出的話都帶着顫音。

“瘋嗎？嬌嬌認為是就是吧，或許我還能更瘋一點。”

他輕笑起來，卻沒有一絲鮮活之氣，冰冷的讓人不寒而栗。

“你要麽選擇相信我，要麽就殺了我。”随着他的話音落下, 她手中的匕首又被推送着深入了一寸。

沈意心中慌亂一片, 此刻腦海裏只有一個清晰的念頭，她并不想看見蕭元祁倒下。

可是她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他的手，她只能看見他眼裏瘋狂的偏執, 像是入了魔障一樣。

她只得低下頭咬上了他的手腕。

她用了極大的力氣, 任她咬出了血, 留下深深的牙印, 他都沒有反應, 只是沉沉的望着她。

沈意心裏一片悲怆, 她看着他，仿佛望進了深淵之中, 他又一次這樣的逼迫着自己。

他非要走一條極端的路, 她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做, 他們已經好好的在一起了, 他卻非要将人趕盡殺絕。

胸前的血越流越多，蕭元祁的臉色逐漸蒼白, 他卻兀自的支撐着。

看見那封所謂的證據時，他已然明白了始末，他不屑為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辯駁。

因着她問了，他愛她，他才告訴她自己并沒有做過。

可她好像并不相信，蕭元祁瞬間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就像個笑話，非要他剖開自己的心拿給她證嗎？

他知道自己虧欠她，事事順遂着她，只恨不得在她身邊伏低做小。

她卻真把他當狗看了，開心的時候哄兩句，不開心了将他踹走。

他在心中苦笑一聲，既然付出了所有，還是不如他意，他為何不能更自私一點。

不知道這時候楚穆有沒有看着他們笑出了聲，用一計就可以挑撥他們，他與沈意的這份感情到底是有多薄弱。

蕭元祁攥緊了拳，楚穆若是活着，他第一個殺他。

之前腦海裏浮現的想要将其鞭屍的念頭現在又重新湧了出來。

沈意雙眸痛紅，蕭元祁咄咄逼人，她退無可退，同時心裏又升起一股對他的恨意，為什麽要走到一條死路，為什麽非要逼她這樣做。

她有些悲哀的想着，這把刀真正的插下去，這一切是不是就都會完結了。

對楚穆的愧疚像是一座大山，快要把她壓垮了，心中有一道聲音在提醒着她，你不是最不喜歡權勢欺壓嗎，況且楚穆也都是因你而死，殺人兇手就在眼前，殺了他你也能解脫了。

別說了，別說了，沈意在心中吶喊着，讓那道聲音閉嘴，她對不起楚穆，對不起自己心中的條律。

她下不去手。

一個人進入另一個人的生命，相互融合進彼此的生活，她早已把蕭元祁看做餘生最重要的讓人，她真的做不到在他心上捅一刀。

“你贏了，我做不到。”沈意眼眶裏落下一滴淚來，心裏有什麽東西應聲坍塌。

她對自己很失望，對蕭元祁更是深深的絕望。

蕭元祁松了力道，沈意手中的匕首應聲而落，下一刻她被他帶入懷中，帶着血腥氣的懷抱讓她窒息，可是她已經無力反抗了。

“你注定要和我這個瘋子在一起一輩子。”

沈意聽見他在自己耳邊低語，不加掩飾的病态和控制欲原原本本的暴露出來。

她閉上雙眼外面的雨傾盆而下，自己的心裏也烏雲密布。

意識越來越昏沉，她好累。

沈意醒來的時候是在寝殿，雨已經停了，看窗外此時好像正是深夜，屋內沒有點蠟燭，刺骨的寒冷，唯一讓她松一口氣的是蕭元祁并不在這裏。

她抱緊自己縮在床角，枯坐了一夜。

天色慢慢的亮起，煙兒走進來将簾子收攏起來，看見躲在床角的人時十分震驚，她的臉蒼白中又透出不正常的紅暈，眼神也十分呆滞。

她想服侍沈意起來，可手一觸碰到她的身體，聲音立刻提高了幾度：“娘娘你身上怎麽會這麽燙？”

沈意此刻腦海裏混沌一片，她模模糊糊的聽見煙兒關切焦灼聲，她沒有力氣回應了，只是木然的一個方向。

“快去請太醫！”煙兒沖着一旁的婢女道。

随即又在殿外焦急的來回踱步，娘娘和聖上現在正鬧別扭，娘娘回來之後就成了這幅樣子，聖上也沒有再來過，現在不知道該不該讓她們再見面。

可随即轉念一想，現在不去請聖上，等聖上自己來了難保不會治她們的罪，咬咬牙還是去請了。

到了乾清宮，她勞煩門外的護衛通報，卻被告知，“聖下昨夜就出宮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煙兒只得又匆匆忙忙的趕回去，太醫也已經到了。

他把了把沈意的脈之後神情嚴肅，“娘娘驚懼交加又染了寒氣，高燒燒了一夜，你們怎麽現在才去通知太醫。”

煙兒責怪自己失職，昨夜的暴雨下了一整夜，她安排守夜的人回去休息了。

太醫開了藥之後，她讓人送太醫回去，自己去盯着藥爐。

蕭元祁此刻一身黑衣的正站在楚穆的墳前，碑已經被挖了出來，土也動了大半，青天白日無人不感到荒唐，挖土動墳這樣有損功德的沒幾個人敢做。

楚國公聽到消息便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他原本不相信蕭元祁會做出這等驚世駭俗的舉動。

直到親眼看到看到這一幕，他哭天喊地的過去擋在楚穆的碑前。

“聖上！聖上！楚穆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生前冤屈未平，死後還要不得安寝？”

“生前冤屈未平？天大的笑話。”蕭元祁怒意沉沉，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他世上的帝王威嚴展露無疑。

“你要麽離開，要麽挖出來的那個坑正好可以用來埋你。”

蕭元祁心裏壓着一股怒氣，他被楚穆擺了一道，既然沈意已經認定了是他做的。

他不能白白背了這口鍋，非要讓楚穆再死一次，便是如此，猶不能解他心頭之恨。

“好！聖上就把老臣埋了吧。”楚國公寧死不讓，梗着脖子站在墳前。

“我窩囊了一輩子，晚年還要看着自己孩子死後也不得安寧，如何配得上身為人父！

你如此有悖人倫，等着史書留名，千載罵名 ，老聖上怎麽會把皇位傳給你？！暴君啊，暴君！”

“嗬，生前死後旁人如何說道又與朕何關？我自做朕想做。”蕭元混不在意的笑了笑，上前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拎起來。

恰在此時，宮內的來傳信的侍衛瞧見這邊的陣勢，低着頭亦步亦趨的向前。

“滾過來，有何事要禀？”蕭元祁瞧着他畏首畏尾，語氣不耐煩。

“禀聖上，宮內的那位娘娘今天一早請了太醫，看樣子情況不大好。”

他來這裏沒有人會向她透漏消息，應當不是把他哄騙回去的借口，蕭元祁将楚國公甩開，上前将傳信的視侍衛一腳踹開，“磨磨蹭蹭的，要你何用？”

他急急忙忙的要趕回宮去，再顧不得這邊的事情。

臨走之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楚穆你真是好運，她三番兩次的救你。

你的計謀也真是機關算計，連帶着把她的真心也算了進去。

蕭元祁并沒有考慮過把這件事情告訴沈意，楚穆死的時候她已經受了很大的刺激，被引導着得知以為的真相後她把憤懑的情緒發洩到自己的身上。

若是在告知她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謊言欺騙，她識人不清，誤将信任錯付，她還能再一次受得了這種打擊嗎？

他現在既然已經被誤會了，那便讓她誤會到底，他會用一生的時間陪伴她，開解她。

他們從前走過了那麽多的風浪，這一次肯定也會安然度過。

楚國公臉漲成豬肝色，在一旁喘着粗氣，好不容易等氣喘勻之後，彎着老腰，一把淚一把土的重新将挖出來的地方蓋回去。

蕭元祁回到宮中一路直奔沈意的寝宮，進去之後便徑直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 ”

煙兒站出來回複道：“聖上，娘娘剛喝過一副藥，現在已經睡着了。”

蕭元祁坐在床旁，雙手握住沈意的手，她總是喜歡想太多，又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道坎。

看着她蒼白的容顏，蕭元祁心中湧出無限憐惜，他也想過自己自私一點，他對她許多事情都沒有底線的退讓，何不做自己想做的？讓內心那些卑劣的陰暗心思都暴露出來。

可看着她，卻發現要做到真的很難，他寧可讓她盡管把怨氣和恨意發洩到他身上。

蕭元祁守了她許久，這樣靜谧的時刻倒也是難得的，突然他握着的手動了動，她要醒了。

“嬌嬌？”

沈意一醒來就聽到他的聲音，條件反射般的想要把自己藏起來，她突然變得很害怕他，連身子也止不住的輕顫起來。

她把手抽回，翻了個身不去看他。

“別躲着我嬌嬌，看一看我好嗎？”

沈意聽着他的聲音，他猜測不出來他是生氣還是平靜了。

她很聽話的回頭看他，正是這一刻她突然很悲哀的意識到，她好像被訓化了，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訓化她的是什麽，是人命？皇宮裏的規矩？帝王的威嚴？還是蕭元祁可怖的愛？

“無論你怎樣怪我，怨我都好，你想為他報仇也好，我的命就在這裏，你随時都可以拿走，只是你不要為難自己。”

蕭元祁陸陸續續的對她說了許多，卻只能看見她默然的望着自己。

“嬌嬌是不願意和我說話嗎？”

沈意縮了縮肩膀，搖了搖頭，想發聲的那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喪失了語言功能。

喉嚨間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發不出聲，只能落下淚來。

蕭元祁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了不對，緊緊握着拳，怒吼道：“讓太醫給朕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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