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第16章

第 16 章

顧靜硯最迷戀拳擊的時期,是在他最勇敢無畏的年紀裏。什麽都敢幹,什麽都不怕,即便受傷,也依舊橫沖直撞。

十七歲到二十歲,這三四年的時光裏最熱血,他參加過很多場比賽。

有被揍得鼻青臉腫,輸得很慘的。也有将對手絕地反殺,拿過全國性冠軍的。

那是他最辛苦的幾年,頂着升學的壓力,面臨着家裏人的反對,還要面對比賽輸贏得失。

但這也是他覺得最快樂充實的幾年,他不顧家人的反對,肆意妄為,酣暢淋漓。

直到遇上楊客航,他才知道,原來拳擊除了臺上的直接對決,還會有充滿陰謀狡詐的羅生門。

本市舉辦的一場比賽裏,顧靜硯跟楊客航成了對手。

那時楊客航出道沒多久,但戰績不錯,從數據上看,勝率比顧靜硯大。

但實際上兩人實力相當,那場比賽打得也是異常艱難,拖到最後一個回合時,雙方的體力消耗都很嚴重。

在比賽上,老天或許是眷顧顧靜硯的。

那時他已經受了不少傷,但最後一回合開始就明顯占于上風,最終順利擊敗楊客航,奪得了冠軍。

這本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好事,可顧靜硯怎麽都沒想到,第二天楊客航就自爆是受了他的威脅打假拳,所以才會在前一天的比賽中敗北。

楊客航将自己僞裝成可憐的受害者,繪聲繪色地控訴着霸道強勢的富二代顧靜硯是如何憑借權勢找人威脅買通他,而他作為一個普通百姓,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被迫答應。

楊客航有備而來,演戲演全套,包括顧靜硯找的“打手”,給的“報酬”,一環接一環,環環編得滴水不漏。

他就是故意盯上了顧靜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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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手是個跟他一樣的普通人,不見得有多少人關注。

但當權勢富二代欺壓普通百姓這種字眼出現時,能與之同情,或同仇敵忾的人就多太多了。

果然,憑借着這樣的手段,楊客航立刻收獲了前所未有的關注。

而顧靜硯成了衆矢之的,根本來不及解釋,解釋了也沒人相信。

平時那些接觸不到他的人,都能在這時往他身上踩一腳。

亂七八糟的謠言四起,他的身份都成了別人攻擊他的理由。

什麽富二代就不應該打拳,人家是為了生計,他是在搶人飯碗。還有嬌生慣養的富二代怎麽可能得冠軍,果然是靠不正當手段。

顧靜硯還沒為得到這個冠軍開心多久,成績就被作廢了。

雖然當時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應澄清了這是诋毀誣告,并且起訴了楊客航。

可等判決結果真正下來,已經是在好幾個月後,早就沒人在意真相。

楊客航手段肮髒,踩着顧靜硯上了位,事後是受了處罰也賠了錢。但又怎麽樣,他咬死自己也是受害者,是中了別人的圈套,至今都沒向顧靜硯道歉。

二十歲的顧靜硯也狂妄驕傲,受不了這樣的質疑跟抹黑,厭惡所有愚昧無知的跟風者。

再加上家裏一直都持反對态度,勸他放棄走這條路,于是從那時開始,顧靜硯就沒再參加過任何拳擊比賽。

這麽些年過去,再想起這件事,顧靜硯不會再生氣或憤怒,只覺得離奇跟荒唐。

如果是現在的他,絕對不會低頭,肯定硬杠到底,要讓楊客航付出後悔的代價。

那時到底年少,從小到大都過得太順利,不知道世上會有這樣的惡人,遇事就心态炸裂了。

但今晚再從餘知夏口中聽到這件事時,顧靜硯很受不了。

他無所謂別人對這件往事作的評價,可沒有辦法接受餘知夏也信謠言為真。

他不能忍受自己被餘知夏這樣誤會,想要張口解釋卻又頓住。

他能怎麽解釋?

就這麽用嘴巴解釋,把這些複雜的來龍去脈叭叭地用嘴講上一遍?

回家後,顧靜硯難得上網查了查有關楊客航的消息。

這幾年他确實混得還可以,正值年輕鼎盛的黃金時期,在拳擊圈內的名氣越來越大。

至于多年前他暗算顧靜硯的事,基本沒有人提及了,偶爾會有那麽一兩條當作他的黑料揭秘,但底下很快有人幫忙澄清,楊客航受害者的形象立得明明白白。

那一場不是什麽大比賽,也沒有現場錄制的視頻。

當時顧家為了顧靜硯,花了錢删除了所有跟他相關的信息,現在有關顧靜硯的內容基本查不到了。

所以餘知夏不知道是他也很正常。

可惜時間沒有讓謠言恢複真相,時間只讓謠言看上去更像真相。

顧靜硯冷靜地思考了一會兒,給周文也發了消息,他決定要去那場有楊客航參加的比賽,讓他給自己找個靠譜的教練。

周文也很快給他回了電話:“……你真要去參加這場比賽?”

“嗯,現在楊客航的對手還沒确定是誰吧?”

“沒确定是沒确定,但你這幾年成績空白,對方不一定同意跟你打。”

“沒事,我有辦法讓他同意的。”

顧靜硯沒忘記自己的鈔能力:“給夠他們俱樂部獎金,到時候又有複仇的噱頭賺眼球,能賺錢的事他們難道不幹?”

顧靜硯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就是打一場複仇戰,正大光明地贏回來。

他要帶着餘知夏去看這場比賽,他要當着餘知夏的面打敗楊客航,親手破碎這個謠言。

*

餘知夏有近一周的時間沒見到顧靜硯了。

除了每天的早中晚打卡式問好,他們就沒什麽其他交流。

餘知夏不知道顧靜硯做什麽去了,也不敢多問,他們本來就是演戲,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他沒有立場問這些。

父母雖然不知道真相,但光看表象,都發現了最近他們沒怎麽出去。

阮羽儀有些擔憂地問餘知夏,他們最近怎麽了,不是才交往沒多久嗎,怎麽都不出去玩了,該不會是分手了吧?

餘知夏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敷衍地表示可能是顧靜硯最近工作太忙了,讓她不要想太多,他們感情挺好的。

阮羽儀說:“他工作忙,那你得多關心關心他啊。”

餘知夏有點懵:“……啊?”

“我就沒見你主動給他打過一個電話。”

餘知夏确實沒有,除非是急事,不然發信息就行了。

餘知夏編了個理由:“……我怕打擾他。”

阮羽儀卻道:“你這麽想就不對了,他平時又給你送禮物又帶你出去玩,現在你卻連個電話慰問都沒有。談戀愛是彼此都要付出,你不能只享受人家對你的好。”

……啊,是嗎?

……他有嗎?

不過仔細想想,除了這些,顧靜硯光是幫他解決麻煩就有兩次了,他似乎還沒好好回報。

餘知夏道:“……上次顧伯母要改的包我已經改好了,我找個時間送過去,順便看看他。”

“這樣才對嘛,你也要對人家好,不然人家會誤會你是只貪圖享受的。”

阮羽儀道:“我打電話問問,看什麽時候送過去方便,這麽貴重的東西,你要親手交到人家手裏才好。”

阮羽儀給路惟秋打了電話,聽到包改好,路惟秋表示很期待,第二天會派人來接餘知夏過去的。

餘知夏回了小書房,逗逗顧布布。

他也想問問顧靜硯在忙什麽啊,可是真沒有合适的開場白,又怕顧靜硯覺得他煩。

他手指點點魚缸:“布布,來這裏。”

躲在假石下的顧布布就游出來了,游到餘知夏的手指旁,呆呆靜靜地看着他。

顧布布很好養活,定期換水,保持水溫,喂點飼料跟小魚小蝦就夠了。

但現在餘知夏不敢說它好像會變人了。

因為顧布布很聰明,能跟人互動,好像還能聽懂他在說什麽。餘知夏逗他轉圈圈,它會真的轉,讓它吐泡泡,他也真的會吐。

聰明到這程度,多少有些吓人了。

餘知夏生怕自己多說幾次,它聽懂了,表示沒問題,當場就大變活人。

不過顧布布粉粉嫩嫩的呆萌模樣,怎麽看怎麽治愈。

餘知夏拍了一個逗它在水裏轉圈圈的視頻,發給顧靜硯:[今日份的水中小可愛]

顧靜硯卻過了很久都沒回。

最近幾天就是這樣,他跟顧靜硯之間仿佛活得有時差,顧靜硯要過很久才會回消息。

一個半小時後,顧靜硯回了:[哈哈,是很可愛]

顧靜硯問他:[吃晚飯了嗎]

餘知夏正拿着手機,便很快回了:[正準備要吃,今晚吃大蝦,你呢]

可顧靜硯又神秘消失了。

二十分鐘後,回了條:[今晚吃健身餐]

顧靜硯:[圖片]

顧靜硯:[一點都不好吃]

但那時餘知夏正在吃飯,吃過飯後,又去了小書房畫畫,洗澡前才看手機。

拍照給顧靜硯看:[今天畫的也是布布]

再收到顧靜硯的回複,是第二天早上了,顧靜硯說他前一晚睡得比較早。

要說他敷衍吧,看着就是,回消息的速度簡直像度過了幾個輪回。

可再看內容,好像又沒有,他不僅回答了餘知夏,還會主動問候餘知夏。

奈何這樣的聊天實在沒什麽意思。

餘知夏看着顧靜硯發來的消息,沒回了,也沒告訴他今天自己會去顧家。

畢竟是去給路惟秋送包,又不是去見他。

傍晚時分,顧家的管家如約來接餘知夏。

第二次來顧家,手裏揣着價值幾百萬的包,還是單獨一人,餘知夏心裏怪緊張的。

沒見到顧靜硯,路惟秋接待了他。

她細心地發現餘知夏将包完整上色修複過,對他畫的圖案也是贊不絕口。

“畫得真好,比原來那模樣好看多了,好像多了個新包。”

路惟秋是真的喜歡,摸着上面的圖案愛不釋手:“夏夏,你的手可真巧。”

餘知夏拘謹地坐着:“伯母,您過獎了。”

“來都來了,今晚就留在這裏吃飯吧。”

“……啊?”

餘知夏沒心理準備,但轉念一想,都約在這個時間了,可能路惟秋開始就是這樣的打算。

怎麽辦,可以拒絕嗎?拒絕會不會不太好啊?

他糾結着該怎麽回答才算得體時,顧靜硯回來了。

看到餘知夏,顧靜硯明顯吃驚,但切入狀态很快,自然到讓餘知夏到瞠目結舌。

他走到餘知夏身邊坐下:“寶寶,你怎麽來了?”

“……啊,這,我把伯母的包畫好了,就送過來了。”

餘知夏看到顧靜硯臉上有傷,一道很明顯的淤青。

“……你的臉怎麽受傷了?好大一塊青啊。”

不過淤青并沒有影響到顧靜硯的顏值,整個人看上去反而更顯得淩厲,帥氣值居然還有所上升。

顧靜硯随意說道:“……哦,不小心磕到的,沒事。”

餘知夏不信:“你磕哪裏了能磕成這樣啊?”

顧靜硯:“……”

沒臉說出真相。

比賽就在下個月,這些年顧靜硯缺乏實戰經驗,這段時間都要抓緊時間拼命訓練。

哪想跟人模拟對戰沒事,對着拳擊反應靶訓練時,卻被反應靶扇了一巴掌,臉都被扇腫了。

雖然隔天腫就了下去,但淤青卻很明顯。

路惟秋聽着他們對話,絲毫沒對他們的情侶身份起疑,接道:“這還已經有些好了呢,鬼知道他做什麽去了,前兩天半張臉都是腫的。”

餘知夏震驚地問:“你是去跟人打架了嗎?”

“沒有,不是。”顧靜硯道,“媽,你別說了,給我留點面子。”

路惟秋看着他們這樣,心情很好。

她就希望顧靜硯找個能管住他的老婆,雖然餘知夏看上去乖巧安靜,但問起來倒也犀利,一看就把顧靜硯吃得死死的。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剛留夏夏在家吃晚飯呢……真是的,你們都不知道嗎?夏夏,你也沒跟靜硯說今天過來嗎?”

“……啊。”餘知夏毫不猶豫地甩鍋,“……他最近很忙的樣子,都不怎麽理我,我就忘記說了。”

“……我怎麽不理你了,我每天都有理你啊。”

顧靜硯沒想到餘知夏會這麽說,他也不是介意背鍋,但餘知夏說自己不理他,那就是在誣賴他了。

最近要工作要訓練,他沒有把參加比賽的事告訴家人,所有訓練都是偷偷進行的。

時間因此緊迫,但一有空,他就會檢查餘知夏有沒有給自己發消息,在自己能做到的第一時間回複。

餘知夏眨眨眼,實話實說:“……你有不理我啊,你回消息都好慢。”

但這些對話落在路惟秋耳裏,完全是小情侶的打情罵俏。

“行了行了,這些話你們回房間再說吧……夏夏既然來了,就吃個晚飯再走,你們說話去吧,吃飯的時候再叫你們。”

餘知夏被這麽一說,才意識到當着路惟秋的面說這些話有多不妥。

立刻閉了嘴,臉開始發燙。

顧靜硯卻沒察覺哪裏不對,他打着哈欠站起來,拉過餘知夏的手:“去我房間待一會兒吧。”

餘知夏被顧靜硯帶去了他的房間。

顧靜硯的房間是黑曼巴風,大且空曠,擺放的東西不多,連電視機都沒有。

中間一張大床,牆邊是透明的玻璃衣櫃,裏面只挂了幾套西裝跟睡衣。

兩人進了房間,顧靜硯道:“随便坐,不要客氣。”

又問:“你今天過來怎麽沒告訴我?”

要知道餘知夏過來,他肯定也早點回家,或者去接餘知夏了。

“……都說了你好像很忙的樣子,我就沒想打擾你。”餘知夏說,“我不知道你媽媽會留我吃晚飯,我想的是交完東西就走了。”

顧靜硯覺得他媽做得很好:“來都來了,吃頓飯很正常。”

“我可以看看你的房間嗎,好多特別的設計啊。”

“行啊,你看吧。”

顧靜硯往床上一躺,就是他這幾天耗費體力太多,現在實在太困,很想睡覺。

餘知夏左右看了看,感覺最特別的還是玻璃衣櫃。

他第一次見人把衣櫃做成玻璃透明的,還分了三層,以他的個子,竟夠不到最高處。

“……這個玻璃衣櫃是你自己設計的嗎?好特別啊。”

餘知夏沒忍住問了,卻沒得到顧靜硯回答。

扭頭看,才發現顧靜硯癱在床上,已經睡過去了。

餘知夏:“……”

顧靜硯睡着了?他竟然就這麽睡過去了?

餘知夏第一次面臨這種情況,呆愣了好一會兒。

小心翼翼走到床邊看了看,确定顧靜硯是真睡着了。

不得不承認,這很有顧靜硯的風格,他好像就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難道最近真是在忙什麽事嗎?

臉上帶着莫名其妙的傷,一躺床上還秒睡……

他詫異自己竟真生出了想要了解顧靜硯的念頭,可就是忍不住啊。

自己會主動找他聊天,會分享今天畫了什麽,吃了什麽,可顧靜硯連受傷了都沒告訴他……

手指就要觸到顧靜硯的淤青前,餘知夏才驚覺自己的不正常行為,連忙将手收了回來。

顧靜硯沒睡太久,半小時後,有傭人來敲門提醒吃飯,他就醒過來了。

睜開眼的時候還沒很清醒,揉了揉臉,卻先聽到餘知夏的聲音:“……你醒了?”

顧靜硯都感覺自己是幻聽,連忙睜大眼,果真看到了餘知夏坐在床角旁邊的椅子上。

他手裏拿着一本書,背靠着椅子,手搭在把手上,看上去放松自然。

這一瞬間的場景都讓顧靜硯迷糊了,好像餘知夏真是他老婆,這場景不過是日常生活中很平凡的一幕。

顧靜硯立刻從床上坐起來:“不好意思,剛才我睡過去了。”

餘知夏小聲嘟囔:“……你躺下就睡着了,速度可快了。”

顧靜硯感覺怪丢臉的,他竟然能睡着:“你怎麽不叫醒我?”

“叫醒你做什麽,看你好像挺累的,那就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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