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算是尾聲

“如今的結局, 你滿意了嗎？”

世界盡頭，混沌一片, 被雅特意開辟出的綠洲之上，站着一行打扮奇特的人, 他們圍着一名黑發青年,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帶着一絲探究以及…趣味。

黑發青年的正前方，青白正凝視着這張她已經看了數百萬年、無比熟悉的臉龐，一席白袍無風自動，她的話讓五帝擡頭緊緊盯住了她。

“滿意？”他嗤笑道，“我才是真正的主角，你們不過是些假的東西, 我想讓你們死你們就不能生。我現在的處境只是暫時的, 主角不死…呃…”

嚣張話語突兀地停住，五帝被人掐住脖子，他臉色瞬間漲紫發青，雅笑嘻嘻地從後面攬住了他, 與他臉貼臉輕聲道：“現在, 你還覺得自己能夠繼續嚣張下去嗎？”

五帝說不出話來, 鼻腔之間能夠感受到的氣流越來越少，臉漲成了豬肝色, 想要活命的他使勁搖着頭。死亡正在接近他, 恍惚間他心中湧起一股子怨恨——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難道不應該他才是主角嗎？

能夠以寫小說的模式創造出這個世界, 同時又患有絕症的他不正是真正意義上的主角嗎？

他理應在創造出這個世界時，所有人就該是崇敬和信仰他的, 可是出現了青白這個意外…即便如此，對方也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麽對方要抵抗，明明是他賦予了她新生命，不是嗎？

他曾想過，他一出現在這個世界，便能以絕對實力征服所有人，就像是所有小說裏那樣，他吊打一切高手，坐擁天下美女，享受着無窮無盡的財富和至高無上的權力。

青白，是他給自己後宮設定的正宮位置的人，她大度、善良、善解人意，能夠為他付出所有，為了他能夠對自己族人揮刀相向。她不會介意自己有其他女人，甚至會主動為自己擴大後宮，為他尋找世間美人。

雅、托爾、艾露瑪、露科亞、戴安娜、蘇西、亞可、珈百璃等等…這些都是他曾經能用眼睛閱覽漫畫時所曾肖想過的對象，他一個個将她們設定到了屬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加以更改修飾，那就是屬于他的角色了。

“咳咳——”

雅不可能真的讓他死去，他們還有不少想問的東西，她放開五帝，任由對方捂着自己脖子使勁咳嗽。

或許，這是主角路上必經的磨煉？五帝眼中閃現火光，他現在只是不熟悉這具身體，只要等他熟悉了，在場這些人…

呵。

“你看他表情，這是在想什麽惡心的玩意兒？”信長搭在窩金身上，斜睨地上那位所謂的創世神，像他這種無神論者，就算擁有神格的青白和曾經擁有神格的雅出現在他面前，他仍堅定認為，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神的。就算有神，那也不過是實力更強的人…嗯，或者還有其他生物之類。

沒有人可以随意創造出別人的生命，更沒有人能夠随意掌控他人的生命，每個人的命，都是屬于他自己的。

“或許…”庫洛洛突然蹲下身子，擡起五帝下巴，與他目光對視一陣後沉吟道：“他在想着該怎麽翻身吧？”

五帝身體不由得僵住，庫洛洛放開他，身旁突然遞來一塊手帕，他怔愣半秒，接過手帕擦拭手指，撫了撫康娜腦袋，其中帶着些安慰。

康娜看着這個占據了自己父親身體的人，上去踹了他一腳，随後跑到瑪琪身前，雙手環住對方腰間，把臉埋在了瑪琪腹部處。

小蘿莉一連串生氣的動作看起來有些可愛，但同時也令在場所有男性雙腿之間湧上寒意陣陣，有幾人下意識縮了下兩腿，随後又像是意識到什麽把腿再次跨開，比原先更大，反而有些欲蓋彌彰。

青白看到康娜動作，終于問出了那個她一直想問卻始終不敢開口的問題。

“五帝在哪？”

壓着自己命根子的五帝沒有說話，直到雅再次把她那冰涼的手放在他頸間，他用着受傷後沙啞的嗓子回答：“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說他在哪？”

“砰——”五帝腦袋直接被雅按到了土裏，雅沉着臉對青白和康娜咬牙道：“抱歉，我實在忍不住了。”

“你不再在你原來的世界了。現在，你在我的世界裏。你依舊認為我殺不死你嗎？”青白淡淡道，“還是，你覺得我不舍得殺你？”

當然是不舍得殺他。

在他小說的設定裏，青白對五帝用情至深，她愛他勝過一切，只要是五帝，無論對她做什麽她都能接受。

他對青白的感情描述便是那句話——海枯石爛兩鴛鴦，只合雙.飛便雙死。

這樣的青白，怎麽會對五帝下手呢？她怎麽會容許別人對五帝下手呢？

康娜同樣如此，他設定下的康娜——一個将父親放在心中第一位，對于父親無比崇敬，軟萌可愛的無口蘿莉。

像剛才那種踹人命根子的行為，一定不是康娜自己想做，是別人指示了她，比如那萬惡不赦的幻影旅團！

“在你眼裏，我們只是一個個文字堆砌而成的人物…”青白看着五帝的模樣，不，那已經不是五帝了，真正的五帝已經死了，他不會接受自己變成如此模樣，他最讨厭自以為是的人。

五帝擡眼看着面前的白發女人，不明白她想說什麽。

“你把你認為的，我們所應該具有的性格、情感、經歷強制添加到我們身上…”

“十年、百年、萬年，對你來說，只不過是筆劃不同的區別，但對我們來說，我們真正地活了這麽長的時間。我很慶幸你的偷懶，讓我們有機會在一段時間裏過上沒有操縱的生活。”

青白輕笑。

“你為了滿足你的故事趣味性，你增加了戰争；戰争到了尾聲，你認為一場戰争死亡人數不夠多，不夠壯觀，你增設了瘟疫…死亡人數終于夠了，可是這還不夠有趣，你需要人物之間的沖突來添加更多的——那些在你眼中有趣的東西。”

“你讓我親手殘殺族人，你讓我為了愛人奮不顧身，你讓我背叛朋友抛棄女兒，你認為我會為了愛情抛棄一切？為什麽在你眼裏，女性就是為愛而生，為性而活？因為你自己是個男性嗎？”

說到這裏，青白停了一下，因為五帝那不以為然的眼神，讓她難以冷靜。她閉上眼，深深吸氣，再次睜眼時，眼中怒氣已經沒了蹤影，她繼續道：

“諸神無正邪，存在即合理。所謂的光明陣營與黑暗陣營不過是人類之間勢力争奪自行想象出的神明形象，你見過真正的神明嗎？你所在的世界存在神明嗎？你在諸神之中畫下一道分界線，在左為正，在右為邪，因為你覺得諸神之間存在不應該如此和諧，這不符合這個世界。”

“曾經我們的世界和諧美麗，現在我們的世界戰火紛飛，這一切都是你的成果，你甚至至今對你的成果沾沾自喜——只因你想要成為救世主接受萬人景仰。你有沒有想過，你筆下的我們或許真正存在！我們不是一堆文字！我們是和你一樣的、有血有肉的生靈啊！”

“戰争中死亡的有我們的家人，我們的朋友，我們的同胞…”

“為什麽…你能這麽理所當然地操縱我們命運卻絲毫不覺得羞恥呢？”

青白空靈的聲音回蕩這世界盡頭中，五帝聽完後，仍是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我賦予了你們生命，你們應當感激我。”

“感激賦予了生命的你，憎惡操縱生命的你。”青白擡腳，落下，落腳點正是五帝那張毫無瑕疵的臉蛋。

同樣的臉，五帝在時，俊美萬分，換成這人，卻充斥着無言猥瑣。

五帝，終是不見了……

青白足尖緩緩下移到對方喉結處，她看着這張臉，輕聲道：“再見了，我深愛的五帝。”

地上那人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便沒了氣息，掌控世界的法則再一次回到青白身上，白□□浮落下，她來到康娜面前，拍了拍她。

康娜擡頭看向青白，在青白蹲下後她将額頭抵在對方額前，“母親，不要傷心，還有我陪着你。”

“我知道。”青白抱住康娜，像是要将她揉進自己懷中，五帝沒了，她還有康娜。

但無言悲傷仍彌漫在二人之間，青白推開康娜，溫柔地看着她，“好了，乖孩子，你的同伴還在等你，人類不能在這裏呆太長時間。”

“……”康娜拉着青白的手，明顯不願離開。

雅走上前，攬住青白的肩，對康娜露齒一笑：“走吧，她還有我陪着呢！”

“你們…也跟着一起離開這裏吧。”青白望向已經留在世界盡頭很長一段時間的西巴納德以及那對雙生子，“康娜的事，我很感激。但我希望，你們不要在那個世界随意殺人。”

“盡量。”西巴納德回答很是随意，塞西爾和坎貝爾就跟在他身後，二人身上各有不同程度的傷痕，那是嬌嬌一巴掌下的傑作。

“那請不要在那個世界引起混亂，否則我會頭疼的。”

青白一頭疼，就會發火，她發火，後果相當嚴重。西巴納德對此深有體會，這無形威脅他接收到了，但他回答同先前一樣，“盡量。”

青白搖頭，她打開通道，示意庫洛洛把康娜牽走。康娜雖然不想離開青白，但在青白強烈要求下還是跟着幻影旅團的大家離開了，西巴納德和雙生子則收拾了一番之後才走。

“嬌嬌，你想離開嗎？”青白望向僅剩的那一人。

嬌嬌搖頭，“我要永遠在你身邊。”

雅嘴角抽搐，她見青白唇角上揚，立刻想要轉移對方注意力，“被那慫包毀掉的屍魂界…”

“我已經修複好了。”

“要給五帝立個碑嗎？”

“不必了，我這還有他的一塊靈魂碎片。”

“……”雅搭着青白的爪子一僵，“那他…不是還能活？”

青白搖頭，“那也不是他了。”

綠洲中央的水潭泛起絲絲漣漪，雅忽然心情明媚，“對了，怎麽不讓康娜留下陪你？”

“陪我這個老家夥做什麽，她應該多和她的同伴相處。”

“你也不怕她被搶走。”雅嘀咕道。

青白沉默片刻，“你沒發現她已經被搶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