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章
第 55 章
“賀殿主, 冒昧打擾,我們此行是——”
“借用聚魂燈嘛,我知道。”賀遙揮手打斷了褚漫川, 渾不在意道, “收到你的來信後,我早早就備好了聚魂燈和引魂陣,川兒,我帶你去看看啊。”
楚崖默默跟在褚漫川身後。
偏殿裏, 只亮着一盞聚魂燈。楚崖定睛看了兩秒,張望四周, 過分寬敞的屋裏只有最基礎的陳設,而臨近聚魂燈的這一處小小角落,卻放置了許多塊極品靈石。
是引魂陣不錯, 還是一個高階陣法。
陣法分初階、中階、高階,高階陣法只有玄仙修為以上的修士才能繪制成功。賀遙與褚漫川相識多年,早早進階金仙,平素除了那杆戟,最擅研究陣法一道。眼下這引魂陣,不管是楚崖還是褚漫川, 都挑不出一絲瑕疵來。
賀遙:“楚崖, 你坐在聚魂燈前就行, 把意識放在燈火之上,感受引魂陣的指引。”
與他對視的楚崖無辜地眨了下眼睛, 十分不講理地開口道:“心情不好, 我想過兩天再過來。”
什麽意思?你想幹什麽?
褚漫川警告地看向他, 卻也沒有出聲斥責。
楚崖跟個無賴一樣抓着褚漫川的胳膊,整個人像是沒骨頭似的往他身上倒, 眼睛也是睜不開的疲倦模樣:“師尊,我好累啊,想去睡覺了。”
“如果你的三魂七魄是分散的,那确實很容易感到疲憊,且魂魄分散時間越長,最後融合就會越困難。”賀遙的語氣很平靜,卻也很肯定,“除了精神不濟,你的記憶應該也會受到影響,我想這就是仙尊帶你來尋我的原因。”
“好困啊,師尊。”楚崖充耳不聞,雙手抓着褚漫川的一條胳膊不松,寧肯彎着腰,也要把腦袋枕在褚漫川肩膀上。
賀遙一臉嫌棄地側過頭,朝褚漫川聳了聳肩,示意自己也無能為力。
褚漫川對楚崖也無可奈何,沒法,只能說:“賀殿主,對不住了,一應損失皆由我承擔,此番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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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些虛的做什麽?小孩子嘛,不懂事,理解理解。”賀遙陰陽怪氣地接過話茬兒,“不過是一些靈石罷了,哪裏談得上什麽損失呢?川兒,你不必跟我這麽客氣,我們倆不用這麽生疏吧?”
“師尊!我好累啊!”楚崖旁若無人地叫着褚漫川,權當賀遙不存在。
褚漫川眼皮重重一跳,第一反應就是擔心楚崖今天又想搞事。
“川兒,我以為——”
“師尊,我們走吧。”
楚崖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賀遙,跟小孩子鬧別扭一個樣子。褚漫川揉揉眉心,心裏也有些納悶,這家夥今日是怎麽了?以前雖然也不怎麽喜歡賀遙,但也不至于這麽誇張。
“賀殿主,我先帶他下去了,等他清醒之後,我再帶他過來拜訪。”褚漫川略一颔首,頗有些歉意道。
賀遙微微一笑,道:“無妨,是仙尊費心了,我都明白的。”
話裏帶刺,直指楚崖。
片刻後,他叫來帶路的小弟子,道:“芝靈,帶仙尊去凝雲居歇息吧。”
楚崖這時候不說話了,一點反應也沒有,一副無所謂的表現。
兩人離開後,偏殿安靜下來,沒有一點聲音,靜到可怕。賀遙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那雙淺棕色的眼睛卻透出一種難測的深意。
“楚崖是不是發現了?”一道詭異的聲音突然響起,若是褚漫川還在,就會發現這聲音分明是和他先後兩次交手的黑衣鬥篷人。
賀遙卻扯了下嘴角,莫名一笑,道:“楚崖可沒有這麽好的脾氣,若是真的察覺到端倪,勢必會當場就鬧起來。我這旁邊就是槍殿、劍殿、刀殿和鞭殿,好巧不巧的,都與這師徒二人交好,動起手來吃虧的是我。”
“既如此,甚好……”鬥篷人的聲音很快淡去,像是從來不曾出現過。
另一邊,芝靈一路上都不敢看他們,也不敢再說一句話了。
偏生楚崖是個不安分的,出來了以後,就開始鬧騰起來,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這位仙友,凝雲居距此地有多遠?”
“啊?啊……很近很近!就一刻鐘的腳程!”芝靈想了一下才回答。
楚崖稀奇道:“你是新來的嗎?我怎麽瞧着你也不是很熟這裏?”
“我是上個月被分到戟殿的,殿主他喜歡清淨,平素若是沒有什麽要緊事,我們都是不敢來山頭的。”芝靈這次倒是回答很快。
楚崖輕笑着說:“這樣啊,我還當你們殿主多喜歡熱鬧呢,見到我以後話那麽多,像我這種真喜歡清淨的才是受不了呢。”
“不是你想的那樣,殿主他常年靜修,這次是大殿主讓殿主接待仙尊,否則尋常人想見我們殿主還見不到呢!”芝靈急道,有點為賀遙作證的意思。
楚崖不屑地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那還不是因為我?否則你以為我師尊會來這兒?我可不稀罕見賀遙這家夥。”
褚漫川心裏有了底兒。
楚崖這家夥就是不太正常,是故意的。
“你——”楚崖真是過分!芝靈不爽地轉頭看他,但一眼瞧見他身邊的褚漫川,也不敢發作出來,氣鼓鼓地正過身子,用力咬着字:“凝雲居,到了。”
眼前是一片紫竹林,缥缈的薄霧中,隐約可見凝雲居的牌匾。背靠青山,屋前環着一條小河,河面波光粼粼,偶有幾尾金鯉躍出水面,實乃一處清修的絕佳之地。
“你們殿主還挺會享受嘛!我瞅着還算不錯,便在此地多住些日子吧。”
“你少說兩句。”褚漫川瞥了楚崖一眼。
芝靈聽了立馬笑了起來:“仙尊這邊請。”
“嚯,你這純純是區別對待啊。”楚崖揚聲道。
三人走到河邊,數塊白玉石板從水底升起,眨眼功夫平鋪連接成一座小橋。楚崖走在最後,越是往前,雲霧越是淡,一座雅致的閣樓便這樣一點點呈現出來。
閣樓裏的物件比方才那座偏殿裏的要齊全多了,芝靈給他們推開房門,簡單指引後就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門一關,楚崖就按着褚漫川的腰把他壓在門上,低頭親吻上他的嘴唇。
溫熱的鼻息打在臉頰,褚漫川怔了一瞬才回過神來:“你瘋了?!”
在這發什麽情?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崖,眼神明晃晃透出這個意思來。
楚崖右手輕輕按了下褚漫川的後腰,深深地看着他,卻沒說話,而是給褚漫川傳音:“師尊,不要相信賀遙,我總覺得那盞聚魂燈上有一絲我熟悉的氣息……似乎與七百年前上古神域一事有些聯系。”
褚漫川的瞳孔略放大了些,須臾間又恢複如常。
“你松開。”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想推開楚崖,只是這不要臉的家夥紋絲不動,根本沒有要撒手的意思。
楚崖不聽他的,反手抓住褚漫川掙紮的手腕,俯身緊壓着他,另一只手還把人摟得更緊了些。
褚漫川被他圈在懷裏,能夠直觀感受到他的呼吸開始紊亂。
他擡眼看過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陷進楚崖那雙飽含侵略性的眸子中。
“師尊,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出乎褚漫川意料的是,楚崖沒再做些什麽,而是用懇求的語氣在他耳邊呢喃。
褚漫川指尖顫了下,連帶着手腕一起,在楚崖掌心裏輕微動了動。
“你……你是不是想起來了?”他輕輕問着。
楚崖一瞬不瞬地凝視着他,眉眼間帶着褚漫川熟悉的柔情。靜悄悄的屋裏一時間只剩下兩人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一聲蓋過一聲。
呼吸間終于不再是上古神域裏被鮮血浸透的鐵鏽味,也不再是被火焰不斷灼燒的焦土味道,七百年啊,好在都過去了。
楚崖低頭,在褚漫川額上印下蜻蜓點水的一吻,繼而道:“我知道,蘭則安是我。當年是我分出那二魂六魄,附着于婆娑古境的一株帝蘭之上。為了讓師尊相信那株帝蘭是我,七百年前上古神域關閉之時,我特意從中分了絲殘魂出來。”
褚漫川眯了眯眼,冷然道:“你算準了我會去找虞修,也算準了他會教我用養魂玉。這麽好的謀算,那你有沒有算出我現在打算怎麽辦呢?”
“無論如何,七百年前我都不該在那個時候離開,我知道師尊惱我,要打要罵任憑處置。只是師尊,弟子修的不是無情道,從始至終都不是。這一點,我敢肯定确定以及一定!”楚崖慢慢松開手,認認真真地說着。
“打罵都是輕的,先說清楚七百年前到底是怎麽回事。”褚漫川走向屋裏那張四四方方的木桌前,很快就泡了一盞茶。他沒用桌上的茶葉,而是萬世仙宗多年來喝慣了的拂春薄雪,還是一芽一葉的那款。
花蜜般的茶香慢慢傳來,熟悉的香味刺激着楚崖,他恍惚了片刻,才走到褚漫川對面坐下。
“七百年前,因着靈魄符有了反應,我就去了上古神域。剛到那裏,我就感到魂魄傳來一陣分裂般的痛苦,以我為中心出現了一個移魂陣,黎修凡昏倒在陣法旁邊。”楚崖冷靜地回憶着,“四周沒有人,但我能感受出有人在遠程操縱那個陣法。他的目的應該就是為了奪舍我的身體,獲得某支上古神族、不清楚具體是哪一脈——我也不知道的傳承。”
褚漫川嘴角一揚,眉目間噙着古怪的笑意:“繼續說,讓我好好聽聽我這唯一的弟子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師尊!我也是那一天才知道的!七百年前我去上古神域那一天才知道我、還有楚溟是上古神族的後裔。”楚崖急忙道,“啊對了!還是我渡過雷劫、進階金仙之後才有的記憶!”
褚漫川卻不信他,漸漸收斂起面上淡淡的笑,逼問道:“那你和楚溟是如何得知無情道的修煉方法?”
聞言,楚崖眼底浮起一陣茫然之色,遲疑着說:“師尊,我和楚溟我們倆同時渡劫,又同時進階上仙。從走上修仙之路的那一天,我們腦海中就有了無情道的修煉方法。我們打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誰,當時就以為是家族傳承,也沒想太多,而且此法我和她都仔細研究過,覺得沒有問題。”
“一魂一魄入劍,你之前可有做過?”
“沒有,我是因為進入上古神域之後,只有一魂一魄入望淵戟,重新進階金仙,我才能離開上古神域。”
“為什麽?”
“望淵戟只能融合我的一魂一魄。”楚崖聲音沉穩有力,“師尊是我的道心,蘭則安只有見到師尊,像我一樣喜歡師尊,我才能真正意義上進階金仙,恢複實力,從上古神域離開。”
褚漫川心思動了一下,但他沒表露出來,仍舊淡漠地問道:“現在你的魂魄融合完沒有?”
楚崖搖搖頭,道:“我只是記憶恢複了,但魂魄還是分散的,我能想起來以前的事,是因為望淵戟融合了蘭則安的魂魄。神器是不會說謊的,魂魄融合的過程讓我最終确定蘭則安的确是我的一部分,這些日子我時常沉睡,也正是因為記憶在逐漸清晰。”
“你說聚魂燈有問題,那照你的說法,就是賀遙和那個穿着黑色鬥篷的鬼修相識,可有證據?”褚漫川指尖輕點着桌面。
“……沒有,只是那燈火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褚漫川了然地點點頭,目光看向楚崖,問他:“你還有什麽想說的沒有?”
楚崖只當他還在問七百年前上古神域一事,當即不假思索道:“當時為了破移魂陣,為了引九轉天雷雷劫,我就按腦子裏多出來的記憶,照法子打開了上古神域的禁制,吸收了部分力量到我的身體裏。”
“等等!所以七百年前,上古神域的禁制是你打開的?!”
“是。”楚崖弱弱地回道,“不過我也知道禁制不能開啓,所以在破了移魂陣之後,我就用全部力量關閉了禁制。又在神域關閉之前,将二魂六魄分離去了婆娑古境。”
褚漫川陷入沉思。
那個鬼修顯然早就知曉楚崖是神族後裔一事,那他是從何得知?如何得知的?
針對楚崖用移魂陣,還特意在上古神域,是因為金仙境界才會有傳承的相關記憶。那個人專門選在楚崖玄仙巅峰的時候行事,卻又不知道楚崖能打開上古神域的禁制,還能引其中力量為己所用。
一次失手之後,時隔七百年,他換了法子,接連拿到了歸海神族和龍珠,目标直指天魔珠和幽冥珠。若說當年是為了獲得神族傳承,那現在呢?現在也是嗎?
褚漫川總覺得還有哪些地方沒想明白。山雨欲來風滿樓,那個人既然知道楚崖神族後裔的身份,眼下又知道楚崖活着從上古神域回來了,若說沒有半點兒反應,他是決計不相信的。
“師尊?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看是不是能……”楚崖壓着嗓子,小心翼翼地問着。
褚漫川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茶盞外壁,頭也不擡地說了句:“你先把茶喝了。”
楚崖不着痕跡地打量過褚漫川的神色,慢吞吞地端起茶盞,小口小口抿着,什麽味道也沒嘗出來,味同嚼蠟地拖延着時間。他隐隐約約意識到了什麽,卻又不是很清楚。
褚漫川也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只是一口,他就放下茶盞。
一直注意他動作的楚崖也跟着放下茶盞,動作很輕很輕,愣是沒發出聲兒。
“楚崖。”褚漫川平靜地告訴他,“我們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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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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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