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章

第 70 章

最終, 兩人的比試以平局收場。

走下擂臺後,兩人雖然都朝褚漫川走去,但心裏卻反複回憶着方才那絲微妙的錯覺。

太奇怪了, 難道那家夥真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不成?可我和他也不是一個種族啊?

實在是荒唐至極!

“怎麽?又沒分出高下?”褚漫川一襲紫袍, 臉上挂着兩人十分熟悉的戲谑笑容。

楚崖心如鼓擂,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尊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聞言,蘭則安也擡頭看向褚漫川,似乎認準了師尊知道些兩人不知道的內情。

“看我做什麽?你們二人好得如同親兄弟一般, 有什麽事不能自己問自己解決?”褚漫川輕描淡寫道。

楚崖和蘭則安不由得看向對方,但目光剛一落在那張與自己七分相像的臉上, 就下意識扭過頭不想多看一眼。

太詭異了!實在是太詭異了!這種感覺跟照一面模糊的鏡子有什麽差別?

“走吧,随我回藏月山,接下來我會教你們一些法修常用的陣法, 免得你們以後遇見束手無策,不是逃跑就是上趕着找死,跟頭蠻牛無異。”褚漫川漸漸收斂了神色,面色微寒。

師尊的情緒和語氣都不太對啊。

楚崖和蘭則安默契地看了眼彼此,在這一刻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共識,今天休戰!不去招惹師尊!

“今日第一講, 為師便跟你們好好說說這元素五行之中, 世人公認攻勢最猛烈的火屬性元素。”褚漫川的視線挨個掃過楚崖和蘭則安, 對兩人凝神靜聽的表現很是滿意,“先天單屬性靈體對這種屬性的感知能力和吸納能力都會遠遠超過尋常修士, 此等體質也是最适合修習法修一道, 不管是符咒和陣法的威力均會勝過尋常修士至少一倍以上。”

“師尊的意思, 是否就是告誡弟子以後在面對火靈之體的法修時,要加倍小心?”蘭則安若有所思地問道。

褚漫川鄭重颔首, 道:“不光是你,即便是楚崖,也不能掉以輕心。需知獅子搏兔尚且需要全力,更何況是修煉了成百上千年的修士呢?沒到最後一步,誰也不知道你的對手會有什麽樣的底牌,你們可明白?”

楚崖和蘭則安也沒再玩鬧了,認真回應道:“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接下來,褚漫川給兩人詳細介紹了幾個典型的火屬性陣法符咒,又就火靈之體使出的陣法符咒讓兩人仔細體會,一直到星子挂滿蒼穹,才結束這場有目的的授課。

“我看今日月色不錯,你們二人便和我小酌幾杯可好?”臨近亥時,風裏也有了些許涼意,褚漫川話音落下,面前的桌上已多了一壺尚未開封的佳釀。

“此酒名曰灼上雪,我這壇在雪地裏足足埋了一千四百年,今日便和你們一同暢飲,共慶花好月圓。”褚漫川眼睛一彎,笑得溫和,卻讓楚崖和蘭則安脊背一僵。

完全是潛意識的反應。

沒有一點由頭。

為什麽?

分明是第一次與師尊共飲,為何會有一種不安且不妙的感覺?

就好像總有什麽事會發生一樣。

“這第一杯酒,就慶祝咱們三人……”褚漫川笑了笑,才慢悠悠地說着,“結為師徒。”

楚崖的心懸起又落下,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麽,反正心跳砰砰砰的。

蘭則安倒還好,他只是覺得褚漫川話裏有話,但具體指什麽,他又尚且領悟不透。

兩人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同時皺起了眉頭。

入口仿佛一頭紮進了雪堆裏,透心涼,但片刻後,丹田又像是被火燒一樣滾燙。

緊接着,一股灼熱感迅速蔓延至全身,冰與火的極致轉換只在眨眼的功夫,讓人應接不暇,卻又無故為之一快。

很刺激也很奇妙的體驗。

楚崖有點上瘾,但蘭則安卻是抗拒地看着酒樽、似乎不怎麽情願。

“這第二杯,慶祝你們二人成功晉級此次宗門大比的總決賽。”褚漫川仰面一口悶,根本不給兩人轉圜的餘地,沒法,蘭則安只能跟楚崖一樣,把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這第三杯……”

蘭則安還沒從這種怪異的味道中緩過勁兒來,褚漫川已經再一次舉起了酒杯,同樣是一口悶。

楚崖緊随其後,一點不帶猶豫的。

這個蠢貨,蘭則安暗戳戳瞪了楚崖一眼,這家夥簡直像個白癡,他真是瞎了眼,把這種沒腦子的家夥當作對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崖修道這麽多年,連這樣基礎的道理都不懂得嗎?

“則安,你怎麽不喝呀?”褚漫川定定地瞧着他,腔調散漫,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蘭則安勉力一笑,左手撐着下巴,面容倦怠:“師尊,弟子實在是不勝酒力,這——”

“沒關系,明日正巧無事,酒後酣睡豈不美哉?”褚漫川話音不疾不徐,看似眼裏帶着笑意,但那笑卻不達眼底。

蘭則安咬着牙把一整杯喝完,本打算用仙力化去這股霸道的酒勁兒,但剛一運轉仙力,酒勁兒反而忽地沖向了大腦,不減反增,讓他心裏猛一突突。

糟糕,師尊絕對是有備而來啊!

楚崖!楚崖!蘭則安拼命給楚崖使眼色,但也是怪了,平日裏時不時就瞄他一眼的家夥卻是看也不看他一下,滿心滿眼都是桌上那杯一看就有問題的酒。

這個蠢貨,是酒鬼轉世嗎?

蘭則安扶額,冷不丁地一擡眼,直直對上那雙笑吟吟的黑眸。

師尊……就是有問題吧?是吧?

不想喝,但又不得不喝,也不能不喝。蘭則安最開始還數着數,記着自己喝了多少杯,慢慢意識就開始渙散,想記也記不清楚,腦子混亂又迷糊,不知不覺間就松了手裏的力氣,酒杯倒在桌上,他也歪在一旁昏睡過去。

可楚崖還在喝,一杯接着一杯,還跟自己唠着聊着,不見一絲倦意。

褚漫川覺得納悶,本來是一個人分離出來的,但這酒量差別也太大了些。若不是自己用仙力化去了灼上雪的酒勁兒,只怕多半是喝不過這家夥的。

“師尊,這一杯我楚崖單獨敬你,多謝你收下我做弟子,但若是沒有蘭則安就更好了!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同師尊說這些,但這些話憋在我心裏許久許久了,我不吐不快,一直不說就很難受!”楚崖臉頰微紅,眉心輕蹙,眼睛也微微合上了一些。

褚漫川聽得渾身不舒服。

什麽叫大喜的日子 ?這怎麽就叫大喜的日子了?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莫不是終于喝醉了?

“當時在迷霧森林,師尊若是晚來一步多好,屆時我就會甩開蘭則安那厮,讓師尊只收下我一人做弟子。”楚崖遺憾地低下頭,右手握拳重重砸了下桌面,很是郁悶。

褚漫川眼尖地瞥見蘭則安的手指輕微動了一下。

楚崖繼續道:“師尊,弟子覺得蘭則安此人來歷不明,頗有些蹊跷。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給弟子的這種感覺尤其強烈,您一定要小心此人,我感覺他定是有一肚子的壞招憋着呢!”

“為什麽這麽說?”褚漫川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

楚崖也不辜負他的等待,停頓了好一會兒,像是在思考,良久才開口道:“他對師尊如此殷勤,遠不似尋常弟子那般尊師重道,甚至還一心蠱惑弟子同他一樣,明裏暗裏針對弟子,想誘使我與他鬧起來,有意給師尊惹麻煩添亂,這些都是他故意為之。”

褚漫川一聽就知道楚崖這家夥也是喝大了。

說話語無倫次的,或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但還是在有意無意的給他上眼藥。甭管怎樣,也要往蘭則安身上潑髒水,最好還是洗不掉的那種!

再看蘭則安,好麽,一整個清醒過來,似是徹底醒了酒。

“楚崖!”蘭則安咬牙切齒地叫着他的名字,眼裏愠色漸濃,聲音裏透出極度危險的惱怒,“你這個無恥至極、颠倒黑白的小人!”

褚漫川将将拿起的酒杯就放下……差一點,他就喝下去;喝下去,估計就要嗆住了。

楚崖慢半拍看向他,起初有些失神,等看清對面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時,半眯的眸子瞬時睜開,掠出一抹薄涼的光。

“哦,看來是酒醒了,酒量那麽差,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他嘴角挂着嘲諷的笑,只似笑非笑地掃了蘭則安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蘭則安眼眸森然,陰沉沉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向前一把揪住楚崖衣領,隔着張桌子把人拉向自己,道:“你少在師尊面前說這些虛假歪曲的瞎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呵,不客氣?”楚崖擡手拽住他手腕,迎着他的目光,逼問道,“我想知道是怎樣的不客氣。”

對視一會兒,兩人同時松開手,起身走到一邊,揮拳就打了起來。

沒用仙力,單純憑借肉身力量,又一次當着褚漫川的面打了起來。拳拳到肉,帶着恨不得把對方直接打死的兇猛勁兒,出拳越來越猛,動作也越來越激烈。

褚漫川也站起身,踱步至屋檐下,給他們兩人留了足夠的地兒。

好啊,打得好,真是精彩啊……今天争取打死一個,這樣說不定浮生一夢就結束了。

褚漫川冷冷一笑,凝視着他們,周身氣壓逐漸降至冰點。

兩個缺心眼的家夥直到痛快打完一架,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趕忙看向師尊。

“終于想起為師了?一個個就知道把尊師重道挂在嘴上,整日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兩個人你不讓我不讓你,沒說三句話就能打起來,你們眼裏可曾有過半點規矩?”褚漫川臉色十分不好看。

就沖楚崖和蘭則安現在這副針鋒相對的樣子,估計他們能在這場夢裏待到死。

“今日為師就把話放在這兒,若是日後你們再起争執,誰先開的頭就給我滾出去,此生也不要再上我藏月山半步,聽清楚了嗎?”

楚崖:“清楚了。”

蘭則安:“弟子知錯。”

兩人垂眸看着地面,聲若蚊蠅,再沒有比現在更乖巧的時候了。

褚漫川拂袖而去,啪的一下,正屋門在兩人面前狠狠合上。

夜裏的山風比白天要涼得多,嗖嗖嗖得吹在身上,不僅吹散了那絲還沒退完的酒勁兒,連心底一直以來的燥氣都吹去了不少。

楚崖和蘭則安也沒心思再說什麽,更沒想着去觸師尊的黴頭,擡腳就往書房走,各自找了,靜靜地坐在書桌兩側,一改方才張牙舞爪的乖戾模樣。

褚漫川揉揉眉心,不想再跟他們耗下去了,決定給楚崖下一劑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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