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危機初顯（四）

危機初顯（四）

身為知名怪盜，走窗戶是尹迪最基本的标配。

怪盜不走窗戶難道還會從門大大方方地進來嗎，絕無可能！

但也因此，尹迪被顧星的一句‘只有小偷才走天窗’堵到啞口無言。

他在房間裏生了會悶氣，這才開始換下濕漉漉的衣服，打開了自己的衣櫃——一模一樣的黑色戰鬥服總共有六套，規規矩矩地擺放在櫃子內。

他随意挑選了一套重新換上，然而臉上的面罩是他随手買下來的，還沒有替代品，此時濕答答的貼在臉上相當難受。

他本想着摘下面罩休息片刻，卻又在這時房門聲突然地響起。

立刻重新佩戴回面罩，尹迪心情不太美麗地打開門，映入眼簾的還是剛才氣得他肝疼的顧星，眉梢微微凝動了下，尹迪柔和的聲線裏有着明顯的煩躁：“什麽事？”

誰知對方對他笑了下，忽然将手中的東西朝他遞過去：“我想把這個送給你。”

尹迪本能想拒絕，卻在低頭時看清了顧星遞給他的東西——是一副黑色的面罩。

與他佩戴的款式相似，但上面的花紋更加複雜美麗，還有肉眼都難以辨識的呼吸小口，最重要的是，在嘴唇位置的地方，這只面罩設計出了一排可以拉開的拉鎖，也就說，只有嘴的位置能夠拉開。

這貼心的設計令尹迪愣住了。

“你吃飯喝水的時候總是拿下面罩應該很不方便吧，這只面罩我感覺應該更适合你，不介意的話就拿去用吧。”

青年溫暖的話語回蕩在尹迪耳畔，然而尹迪的第一反應卻是：“為什麽要送我禮物？”

“這個……”這樣直白的詢問倒是把顧星給問得措手不及，“感覺你需要就送了。”

“當然啦，另外也是想要跟你搞好關系。”顧星不好意思地将心底想法說了出來，投其所好嘛，一般是他用來拉近與陌生人關系的原則。

現在他跟程楓和幽柏寒都能說上幾句話，唯有尹迪還保持着疏離的關系，顧星早就想要做點什麽了，剛才他無意間浏覽系統商城的時候，發現這只面罩送給尹迪剛剛好，自卑的人迫切需求這種東西——而且便宜到他也能買得起！

而另一方面，尹迪卻不知道顧星的話是否是真實的，他不知道顧星為何要讨好他，也忍不住猜測顧星送他面罩是否在暗示着什麽。

但眼睜睜地看着青年露出一雙期待滿滿的如同晨星的眼眸，拒絕的話到嘴邊硬是沒有說出口。

于是，他就收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件禮物，檢查完沒有什麽問題後，便将它佩戴在了臉上。

面具的設計形态是一只狐貍，尤其拉鎖的形狀更像是微笑的弧度，對着鏡子看，似乎連他的氣質都變得笑語盈盈起來，尹迪還挺喜歡。

他佩戴着新的面具走到校園裏，感覺心情都明亮了許多。

*

顧星有幸見到了程楓新結識的朋友們。

那是在午休的時刻，顧星打算回宿舍睡會午覺之時，遠遠地就看見程楓和四個陌生的青年坐在涼亭的石桌前，正有說有笑地交談着什麽。

在場的其他四個青年都規規矩矩坐在石椅上，唯有程楓站立着，一腳還懶洋洋地踩着石椅，身體前傾，環顧四周眉飛色舞地講述着自己曾經的‘冒險生活’。

顧星好奇地離他近了點，正好聽到他在惟妙惟肖地說着在一個聽都沒聽過的星球——馬達拉星球、遇見通身似火的異鳥的故事：

“……我在馬達拉星球見過一種火紅的鳥，體型非常龐大，單單是尾羽就有一棵樹那麽長！它的尾羽很漂亮，上面的每一根小羽毛都散發着金色的流光。”

“但那異鳥可以口中噴出高燃度的火焰，只要挨上一點，火焰便燃燒許久都不會停息，無論你用水還是撲打都不可能把它熄滅。”

“聽着是不是跟太陽很相似，這就是異鳥神奇的魅力！”

這前所未有離奇的異鳥故事讓其餘四個青年面面相觑，都覺得相當不可思議，起碼他們根本沒聽說過什麽馬達拉星球，什麽會噴吐火焰的巨鳥。

“所以這鳥叫什麽名字？”其中一個青年匪夷所思地問道。

程楓卻一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誰知道呢，它又不會主動說出自己的名字。”

不過一旁的顧星卻開始若有所思起來，畢竟程楓所說的異鳥的特征，還真就越聽越熟悉，就好像哪裏聽過一樣。

紅色的鳥，口吐火焰，像太陽……啊？！

顧星一愣，突然就意識到了他覺得熟悉的原因：這不就是傳說中只在神話裏出現的鳳凰嘛！

這也不可能真實存在啊。

程楓竟然将不可能存在的鳳凰當成妄想的原型，還在侃侃而談……顧星的心中一陣複雜，應該說是他大膽呢，還是說其他人太笨根本想不到這點呢。

或者也可以說，程楓又開始犯病了。

但沒辦法，身患妄想症的人就是這樣，你無法指責他的過錯，只能說他的心裏存在着一定的疾病，不過只要他的朋友發現不了他在說謊，就不會引起什麽麻煩。

顧星正樂呵呵地想着美事，結果下一秒，不知道其中個頭最高的青年說了什麽，程楓竟眉宇一凝，身上的氣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猛然一把抓住那人的頭發，然後狠狠地朝石桌上面砸去：“你再說一遍！”

略微壓低的眉宇顯出幾分不耐煩的暴躁，程楓将那人的頭死死壓在石桌上，令其動彈不得，整個人也一反剛才笑嘻嘻的态度，宛如被惹怒了的雄獅一般，露出了危險的爪牙。

“我說，你再說一遍，聽不懂嗎？”

他瞳孔危險地豎起，聲線透出深深的威脅。

被他的舉止吓呆滞了的其他青年剛要去阻止，又被他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惹毛了的雄獅，可是相當危險。

顧星瞬間被他的動作驚得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就想前去解決紛争，而當他往前走近兩步，就聽到被程楓壓倒的青年正掙紮着喊道：“你這個騙子！我有說錯什麽嗎？”

“既然你生活這麽精彩，去了無數星球，那肯定得到了很多寶物吧，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分我們一些怎麽了，正好讓我們看看你真的去了這麽多星球的證據。”

這句話充滿了濃濃的諷刺，青年不甘心地瞪着程楓，卻遲遲無法将自己從程楓的掌控中逃脫，心中越發憤怒：“怎麽了，證明給我們看啊，拿不出寶物，就說明你的話都是騙人的，你就是個騙子，程楓！”

眼見他就要揭露程楓心底的傷疤，顧星皺了下眉，立刻上前想要在事情變得糟糕前帶程楓離開。

卻見程楓冷笑一聲，居高臨下俯視着青年的神色裏多出了幾分輕蔑和傲慢：“我憑什麽要向你證明？你以為你是誰？”

揚起的下颔與嘴角勾起的冷漠的弧度，就像是在打量路邊微不足道的雜碎。

顧星的動作頓住了，青年更是怔了一下，看着程楓眼底發自內心的不屑，話語仿佛被噎在嗓子裏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都沒見過這樣的程楓，高傲，冷漠，宛如陌生人一般。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也不配跟我說話。”

“記住，貪心只會讓你什麽都得不到，也會讓你失去一切。”

程楓諷刺地勾了下唇，空着的左手不知何時取出一只匕首，匕首在掌心裏靈巧地挽了個劍花，又從空中猛然加速刺下。

映着青年那驚恐到叫出來的目光，鋒利的匕首垂直墜入猛然刺入他臉頰之前的桌子上，冰冷的鋒芒透着寒意只再偏一點就會将他的頭顱割下。

程楓收回手，看着青年沒有他的束縛直接從桌面上狼狽摔下來的模樣，表情已經恢複到了以往的懶洋洋，雙手插兜轉身離去。

無人阻止他的腳步，但程楓剛走兩步就很快就注意到了站在走廊前等待着他的人影。

“回宿舍嗎？”那人對他溫和一笑，仿佛無論發生什麽都會永遠站在他背後等他一般，與他肩并肩前行。

于是程楓的臉上也勾着笑，一把攬住對方的肩膀，開開心心地往前走去：“走走走，剛才我說的火紅鳥的故事你聽了嗎，聽了也沒事我再給你仔細講一遍！”

……

确定程楓沒什麽太大的問題，顧星終于松了口氣。

說實話，對方露出那跟平日完全不同的傲慢冷漠的神色，幾乎把他吓了一跳，還以為對方還有些潛在的心理問題，比如說過度傲慢暴躁之類的，好在後面發生的事情一切正常。

應該只是妄想被揭露時內心的自動防禦啓動了吧，只要小心照料就沒有問題。

于是，顧星便更加耐心地聽着程楓的話題，拿出了非常擅長的‘對，對，你說的都對’提供絕對的情緒價值，不過說實話就算是假的，程楓的話題也很容易激起他的興趣和興奮，可以說是很對他胃口了。

在他的捧場下，程楓的心情肉眼可見得好了不少。

本以為這件事到此就為止了，等到第二天顧星起早打算訓練的時候，沒想到程楓卻難得起了個大早在客廳等着他，那眼底青黑的模樣似乎證實對方一宿都沒睡。

“怎麽了？”顧星剛打算貼心地詢問他是否失眠，就眼睜睜看着他遞過來一顆漂亮的水晶石頭。

“給你的。”程楓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說着，像只慵懶睡不醒的獅子。

顧星下意識接過，這才發現水晶裏面竟然封印着一根漂亮的紅色的羽毛，放在陽光下，仿佛還流動着淺淺的金光。

但仔細觀察，又覺得金光只是幻覺，除了金光外，就像是最普通的鳥類的羽毛那樣，這根羽毛沒有一絲特色。

顧星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測：“這不會是……？”

“沒錯。”程楓有些得意地對他揚了揚下巴，“這就是我昨天跟你說的火紅異鳥的羽毛，見你很感興趣的樣子，給你了。”

顧星：“……謝謝。”

捏着這枚水晶羽毛，顧星心中十分複雜，他沒想到為了圓上火紅異鳥這個妄想，程楓他竟然真的找了個紅色的羽毛來證實！

這妄想症的病症真是越來越嚴重了啊。

“你好像不太高興？”程楓敏銳注意到他複雜的神色，有些疑惑地一挑眉。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收到他送的寶物，露出這種表情。

顧星跟他遇見過的每一個人都不太一樣。

這根異鳥的羽毛可是他從馬達拉星球的遺跡中冒着無數機關的危險，從最後的寶箱得到的，雖然根本不知道有什麽用處，但對他來說意義比較重大，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獨自率領船員前往遺跡冒險，很有紀念意義。

咳，這裏先容許他自我介紹下，程楓，男，19歲，精神力S級，職業——星際海盜。

對，就是聯邦內人人喊打、臭名昭著的星際海盜其中之一。

而別看他年輕，還是所謂的星際海盜頭子，擁有百名以上的‘小弟’船員，還曾經有一艘巨大的戰鬥星艦、遨游宇宙。

他雖然出生在日曜星，卻大半生都随着他的父親、以及哥哥飄蕩在宇宙之中，至于他的父親，同樣是一名海盜，更是惡貫滿盈、大名鼎鼎、常年為聯邦的一級賞金通緝犯，人送外號‘金獅海盜’。

可以說，八歲前，程楓跟随母親一直生活在日曜星，過着幸福天真與世無争的日子，然而當他覺醒了S級精神力後，他的父親就直接将他領到了金獅星艦上，美名曰要培養他。

于是，八歲以後的日子，程楓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作宇宙星河，他跟随着海盜們冒險、尋寶、探索遺跡，搜斂財富。

也是生平第一次，程楓火熱的心跳劇烈躍動着，對冒險充滿期待，對戰鬥充滿熱血，他找到了他的夢想。

但父親殺傷搶奪無惡不作的作風卻令他生厭，他幾次都偷偷背着父親和哥哥開着飛船朝就近的星球冒險，但沒過幾天就會被抓回來，不允許他擅自行動。

終于在兩年前，程楓獲得了足夠多的金錢，偷偷買了一艘星際戰艦，與一群同樣渴望着自由和冒險的船員一起，逃離了金獅星艦。

一路上，他結識了不少的人手，有為了金錢的，有崇拜他的，有熱愛冒險的，有無路可去的，很快，他的‘宇宙無敵大爆炸號’戰艦就獲得了百來人的船員，不過因為他堅持着絕不殺人只掠奪惡人財富的原則，始終沒有被聯邦通緝。

而就在一周前，程楓的星艦偶然路過日曜星，他本想要湊近看看這顆漂亮的星球，結果星艦上卻莫名其妙被一個小偷光顧了，對方似乎只對閃閃發光的水晶石有興趣，偷偷摸摸拿起了一顆堆在寶物庫的黃色水晶石。

也就是在下一瞬間，他的星艦赫然爆炸了！

巨大的星艦直接從日曜星的天空墜落，倒黴地墜落在了皇帝的王宮之中。

要不是程楓啓動了安全逃離系統保證了所有人的安全，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傷亡。

然而在一群人逃出皇宮的時候，卻遭到了皇宮侍衛的阻攔，有幾乎一半的成員被皇室抓住關進了牢籠中，程楓等幸運的一小部分則順利離開皇宮躲避追擊。

目前，他們的星艦被毀，人也不全，根本沒辦法離開日曜星，好在所有貴重財富都在程楓的異能空間裏，區區少一艘星艦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于是，程楓決定兵分兩路，一部分的人去尋找購買星艦的途徑，一部分人去打聽其他船員的下落，各自低調在日曜星生活。而程楓本人也機智地選擇加入了帝國異能學院，他深知在學校裏生活會隐藏他的身份，也會獲得各種各樣的情報。

重要的是，程楓從來都沒跟同齡人接觸過，船員們都是年長許多的長者，想要交朋友，想要體驗學校生活，這都是程楓的渴望。

雖然真正在學校生活才發現事實并沒有他想得那麽美好，但好在，他總算是認識了個朋友。

別人都是為了他的寶藏才想要與他交友，唯有顧星即使過得一貧如洗，卻始終對他非常真心。

這是程楓想要送給他禮物的原因。

結果看起來顧星不太喜歡他送的禮物，反倒是偶然起床打算出門的尹迪看見他們手裏握着的寶石，不知為何眼睛猛然就亮了起來。

“哪來的寶石？”他難得搭了話。

“我的。”程楓不喜歡他的眼神，總感覺看見了貪婪，“給顧星了，有問題？”

似乎聽出了他的不喜，尹迪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又用一種打量富翁的眼神看了程楓一會兒，直把程楓看得渾身炸毛，這才一言不發地選擇了離去。

“……這人什麽毛病。”程楓搓了搓雙臂上的冷意，莫名其妙地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