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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溫霆來時渾身都是酒氣， 但精神奕奕，看起來狀态不錯，雖然推酒的事情被陳笙戳穿， 可也要感謝蘇禾出的主意。

蘇禾在網咖裏吃飯，只開了前臺一盞燈， 內室和樓上一片死寂，可并不凄涼， 外面的車水馬龍， 對面的尋岸， 燈紅酒綠，無數豪車停在旁邊， 從網咖的玻璃牆看出去，整個尋岸都像是被浸泡在金錢酒水中， 上面挂着的小燈都流露出似黃金般的色彩。

坐在蘇禾對面， 溫霆看着尋岸， 點了一根煙，目光深邃，“我聽唐總說過那位陳總的事情， 他養父以前在南安也是風雲人物，只是英年早逝， 他年紀小， 下面還有個弟弟，親戚們都在瓜分他們家的財産，還試圖将他們趕出去，霸占財産， 比起他爸，我倒是更佩服他。”

“也不是說他多厲害， 就是覺得他目标明确，下定決心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溫霆吐出一口煙，目光收回，落在蘇禾臉上。

蘇禾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吃飯，不忘喝口自己點的牛雜湯，早就沒有京市蘇總的氣勢排面，在這座城市裏，有些灰撲撲，卻更加有活力了。

溫霆失笑：“倒是挺像你的，還是說，是你像他？”

蘇禾擡眸，看他一眼，放下打包盒，擦了擦嘴，不回答，直奔主題：“你跟林汐在這玩的不盡興，是我的錯，下次有空，我再做東，保證不會出問題，合作的事情，你考慮清楚了嗎？”

溫霆蹙眉，不答反問：“你這是要趕我走啊？”

蘇禾不語，将盒子收攏，然後細細擦拭桌子，溫霆繼續問：“你說是讓我來合作，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你店裏，什麽都沒看到，你就問我合作的事情，這麽荒唐？”

“你什麽都沒看到嗎？”蘇禾看着他，溫霆不語，收起玩笑的神色。

沉默半分鐘，溫霆先一步敗下陣，松了口：“不就是投資，我當年能投你，這次也能，畢竟當初我也不是靠着你跟顧程怡的關系，更不是靠盛家的面子。”

蘇禾難得露出一絲真心笑容，猶豫幾秒，才感激道：“謝謝你。”

溫霆點點頭，起身說：“你不趕我，我也要回去，我可不像你，這麽自由。”

蘇禾不語，出門前，溫霆扶着門把手，突然說：“對了，還得謝謝你替我引薦陳總。”

門重新合上，一陣風進來，再也沒有回頭路。

昏暗中，蘇禾坐了好久，直到外面一輛豪車的轟鳴聲響起，在玻璃上留下刺眼的燈光，蘇禾回頭看去，正好看到寧希叉腰，一副喝高的樣子，旁邊的李常虛扶他，他不屑推開，大步流星回了尋岸。

蘇禾翻開手機，點進微信，輕車熟路在搜索框輸入字母C，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陳笙微信。

沒有任何聊天記錄，七年裏，她早就換了無數手機了。

她打了一行字，在發送時，猶豫片刻，拇指像是有千斤重，最後還是一時失神，才發送出去。

意料之中的感嘆號，并沒有出現，她睫毛微顫，竟是愣住。

七年裏，陳笙沒有拉黑她。

木蘭閣裏，陳笙坐在頂樓陽臺抽煙，手裏拿着一個水晶煙灰缸，錢昭穿着圍裙過來，看到他在星幕下抽煙，背影惆悵，碎發輕輕飄着。

要不是今晚的飯局，錢昭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陳笙就變了。

錢昭的名字不是本名，她離開小鎮時候，還叫錢招娣，在喬姨那當服務員，起初因為嘴巴缺陷，一直找不到正經工作，甚至有洗腳城找她，讓她戴口罩出賣自己。

她去酒吧街的時候，口袋裏只有十塊錢，她想買一碗粗面粉吃，可在街裏看到一家大排檔招工，陳笙就穿着藍白校服，在那幫客人寫菜單，他神色輕慢，客人是男客人，卻故意拉他手騷擾他，陳笙一下子不幹了，抄起酒瓶就要砸過去。

錢昭大聲問：“招洗碗工嗎？”

陳笙的酒瓶沒落下，斜眼看她，喬姨回過神，推開他，讓他去跟錢昭說話，自己去招待那桌客人了。

就在後街，全是垃圾桶，味道難聞，錢昭的聲音甚至沒有老鼠聲音大。

陳笙卻一本正經在給她面試，最後說：“洗碗工不用，缺服務員，上夜班。”

錢昭壓根沒想到自己會有新工作，更沒有想到，那條街是她作為錢昭的開始。

彼時的陳笙少年張揚，有不屬于高中生的痞氣，也有獨屬于高中生的意氣風發。

後來也如錢昭所預想的，陳笙将酒吧開得很大，遇見了不少新的朋友，她這個連名字都不屬于自己的人生，也跟着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初次見到蘇禾的時候，是錢昭來江安處理賬務，錢昭考了會計師證，也在努力考CPA中，但比較難，學歷在那擺着，但小賬務還是能處理的。

錢昭很不喜歡蘇禾，這是第一印象，蘇禾成績好，預定的高材生，又是被家人包圍長大的孩子，跟她有雲泥之別。

尤其是陳笙看蘇禾的眼神，是從來沒有對別人有過的，陳笙讓蘇禾管財務的事情，甚至連人事事務都要蘇禾去處理。

錢昭很害怕蘇禾霸占陳笙，這個連她都不敢肖想的男人，從此以後獨屬于一個人，她沒辦法接受。

可在蘇禾走了之後，少年陳笙也死了，他再也不會揮着酒瓶沖着性/騷/擾犯，也不會滿心滿眼看着一個女人，但提起蘇禾，他依舊會發瘋。

陳笙變了很多，他很愛蘇禾，甚至都舍不得恨她。

錢昭的考試是在京市，她故意去找蘇禾，在京市留了好幾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緣分，蘇禾跟他們這群人，緣分很深。

錢昭都不用刻意尋找，就在一家商場看到了人，那時的蘇禾，無比風光，身邊跟着助理，後面是一群點頭哈腰的經理們。

蘇禾一身紅裙，手裏拿着平板，徑直往前走，嘴裏說着工作的事情。

錢昭舉着奶茶，下意識退卻，她比不過蘇禾，從起點就不同。

蘇禾突然擡頭，伸手擋開助理的視線，越過人群，遙遙看了她一眼。

錢昭深呼吸一口，沒有躲，甚至揚起笑，蘇禾也笑了，點頭示意，然後離開，兩個人再也不見。

那一眼，好像多年不見的朋友，錢昭覺得可笑，她當初給蘇禾使絆子，什麽財務報表故意寫錯，害她被寧希罵，或者是故意讓蘇禾去跑腿，在四十度的室外溫度下，讓她發傳單……

蘇禾竟然能在意外重逢時，給出一個毫無敵意的溫柔笑意。

錢昭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可悲，她的雌競行為，在蘇禾眼裏，并不重要，而蘇禾永遠把她當成一位普通且正常的女性朋友來看待。

這樣的人，成功是必然的。

也就是那時候，錢昭就知道蘇禾為什麽離開了，不只是為了讀大學，而是蘇禾太想成為自己想要成為人，而不是成為陳笙想要的那個人，或者是別人的想法。

将黑色垃圾袋捆好，一旁的老人家連忙将垃圾放在車上，然後推了下去。

錢昭拍拍手，打了個哈欠過去找陳笙，無聊問：“你怎麽還不走？我可困了，要回去睡了。”

“恩，你回吧。”陳笙平淡回答。

錢昭坐在他旁邊，看他的神色，不太好，似乎有很重要的問題困惑住了他。

“怎麽了？我看那位溫總挺不錯的，在京市開公司，本事有的，你不是一直想去京市開分店嗎？這是個好路子呀。”

雖然是蘇禾送過來的路子。

陳笙蹙眉，将煙蒂碾在煙灰缸裏，有些刺鼻的味道傳來，“打着瞌睡送來的枕頭，未必是實心的。”

錢昭立馬懂了，好奇問：“你是說……蘇小姐？”

陳笙嘆息一聲，有些惱火，之前在圖春意，蘇禾要和溫霆合作，誰都知道，不就是在尋岸對面開個網吧酒店嗎？陳笙就沒當回事。

今天跟溫霆吃飯，就像是順理成章一般。

所以蘇禾是故意在中間牽線搭橋，溫霆需要陳笙，陳笙也需要溫霆，蘇禾在中間，正好得到最大的好處。

只是這兩頭好，溫霆的，蘇禾已經要吃到了，那陳笙這邊呢？

錢昭知道陳笙被蘇禾坑了，想笑又不敢，只能憋着，內心感嘆，覺得蘇禾這女人确實有點矯情，真放不下人，就示軟嘛，這一通折騰，多費勁。

陳笙的手機響起，錢昭起身離開。

陳笙放下煙灰缸，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因為坐着，手機沒拿出來，反而用力太猛，甩了出去，他心情不順，覺得哪都不順。

等他再拿起手機，看着破碎的屏幕時，有種現在就把手機扔了的想法。

可看到微信來信時，卻是一愣。

蘇禾：【下半場什麽時候？】

陳笙下意識捏緊手機。

錢昭還沒離開木蘭閣，倒是看到陳笙從頂樓下來了，連忙開口，打算讓他和自己一塊回，陳笙卻沒搭理她，出了門，開車走了。

錢昭無語，她就不該等陳笙，不然早就走了。

尋岸有多熱鬧，就襯托對面沒開業的網咖酒店有多冷清。

寧希又送走一波客戶，李常穿着黑色制服，寸頭明顯，他視力很好，一眼看到清泰街街口，出現陳笙的車，連忙按着胸口的傳聲器，讓安保去停車。

安保過去，卻見陳笙的車呼呼路過，不待停留，也沒走遠，就在對面的網咖停了。

陳笙下了車，下颌線繃緊，一臉要找人幹仗的樣子，推開網咖的門，直接進去，身形隐入黑暗中。

這下不光安保懵了，李常也懵了，寧希打了個酒嗝，問：“我是眼花了嗎？怎麽看到笙哥往對面走了？”

網咖酒店裏的規格不小，繞到後面就是電梯，他随便按了一個，挺快停在自己面前。

十四樓，頂樓，電梯門打開，陳笙站在裏面，等到門快關了，這才出去。

他看眼黑暗的走廊，轉頭卻看到蘇禾站在落地窗前，手靠背，仰頭看着星空。

陳笙忍了忍，下意識腳步放輕，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離她兩三步停下，蘇禾先一步回頭看他笑，比星幕好看。

“陳笙，你喜歡我回來送你的禮物嗎？”

陳笙盯着她，不過幾秒，一把将她拉過去，禁锢在懷中，伸手捏着她的頭發，用力咬了下去。

互相吞噬中，蘇禾喘的厲害，還在問：“你到底喜不喜歡？”

“不喜歡。”陳笙不看她，将她翻過去，她被迫貼着玻璃，聽到他胸腔靠在自己肩頭的跳動聲。

他用力掐着她的腰，“站穩點，現在就別裝雛了。”

蘇禾覺得他一點都不溫柔，遠不如從前，以前也從來不說這些葷話，現在動不動就要說點什麽，刺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