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時隔七年, 蘇禾站在尋岸門口,手裏拎着保溫飯盒,頭一次看着金碧輝煌的大門, 裏面的燈光從裏面穿透出來,來來往往的客人和員工, 将她襯得微不足道。
也是這種感覺,讓她放下了複雜的心緒。
今天在門口接待的經理是個娃娃臉男生, 個子卻很高, 站在那一身制服, 并沒有風/塵氣,反而有些不合适的學生氣, 他帶着無邊框眼鏡,一眼便看到了蘇禾, 笑盈盈朝她走來, 詢問:“姐姐有預約嗎?或者跟哪位經理認識?”
蘇禾心一跳, 側目看去,那股子情緒又反複上來,當初自己在尋岸, 還是個年齡最小的,現在站在門口, 被員工叫姐, 這反差也太大了,讓她一時接受不及。
看蘇禾愣在那,關億拿出手機,依舊溫和笑道:“那我帶您進去吧, 需要包間還是卡座?”
蘇禾回過神,跟着關億朝裏面走, 大門一開,并不是突兀勁爆的音樂,相反,是一種很遠的音樂傳來,無數透色玻璃将長廊隔開,像是繞着一道蜿蜒的路,自上而下走,中間便是宛如大禮堂的酒吧中心,無數男女正在舞池裏跳躍,進去的回廊兩側是沙發椅,上面坐着休息的男女們,還有服務生端着托盤,井然有序路過,時不時有人叫住,買酒喝。
他們看到關億都客氣點頭示意,然後目光輕飄飄掠過蘇禾,投來不失驚豔也不會冒犯的眼神。
關億走在前面,蘇禾收起打量的目光,七年的時間,就算是一個普通城市的高鐵大廳,也會改變許多,更別提尋岸這種消金窟。
她略微失落,一點她曾經見過的痕跡都沒有了。
音樂聲越來越近,隔着一道門,關億剛推開門,震耳欲聾的聲音像瀑布一般,洩了出來,蘇禾沒動,關億撐着門,好奇回頭。
等關億重新關上門,剛要問時,蘇禾先一步說:“我預約的你們陳總。”
關億對這話很陌生,睜大眼睛看她,不為所動,蘇禾只好繼續說:“我不是來喝酒的,你先去忙吧,我給他打電話。”
這話聽着有些冒犯,最起碼對關億這些經理人來說,陳笙是他們的老總,而他們的老大其實不是陳笙,而是那些股東經理,陳笙是他們的老大。
如果蘇禾是找李常那些股東經理,關億還覺得正常,找陳笙,老大的老大,換誰都不會信。
蘇禾捏着手機,去一邊打算打電話,卻見關億站着不動,眼神古怪看着她,裏面透着一種警惕。
因為一直沒有給陳笙打過電話,蘇禾看着聊天框,糾結一會,給他發了個消息:【在嗎?】
關億也拿出手機,在工作小群裏發:【有位小姐姐找陳總,怎麽辦?】
群裏不到十個人,但看到這個消息,立馬炸鍋。
【漂亮嗎?】
【漂亮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精心打扮。】
關億這才打量一眼蘇禾,仔細分析後,發消息:【打扮了,看起來像個富婆。】
【又是看上陳總的咯,把她打發了,真鬧到陳總那,咱們都沒完。】
【不能這麽草率,萬一真認識陳總呢?】
【她說她要給陳總打電話。】關億繼續發消息。
群裏有人問:【打通了嗎?】
關億看向蘇禾,手機拍在手心,蘇禾低頭,一臉愁苦,捏着手機無措等消息,看來短時間,這電話是打不通了。
關億有了判斷,上前一步,朝蘇禾伸出手:“小姐姐還打算進來嗎?”
蘇禾知道他的意思,無奈道:“我真認識你們陳總,要不你幫我說一聲,我先回去。”
“好的。”關億笑容溫柔,并沒有推辭,但蘇禾看出來他的敷衍,無可奈何,将飯盒遞給他,“這是給你們陳總的。”
“不好意思。”關億立馬後退一步。
蘇禾有些無語,轉身便走。
關億看她離開,笑容一揚,在群裏嘚瑟:【危機解除,富婆離開。】
【還挺好商量的,可惜看上陳總咯。】群裏有同事惋惜。
關億覺得這話是對的,小姐姐長得确實好看,也沒有為難他,倒是讓他有些心生不忍。
但是陳總從來不玩女人,相親都是被逼着。
群裏一直沒說話的老大,突然問了句:【那女人長什麽樣子?】
關億看到老大發話,連忙回複:“很美麗,不好形容……”
還沒發完所有的話,老大突然發了一張合照,問:【不是她就行。”
關億蹙眉點開圖片,然後慢吞吞睜大雙眸。
照片裏陳笙還留着長發,站在尋岸門口,手上攬着一個女生,他低頭看人,女生心不在焉看着鏡頭,背後的尋岸并沒有現在輝煌,照片帶着時間的像素,卻沒辦法遮擋兩個人過于姣好的容貌。
定格的時間匣子被洩了一角,和回廊裏往外走的女人慢慢重疊。
關億想也不想,拔腿就去追人,手指飛舞打字:“如果是她呢?”
李常敲着鍋鏟,給兒子做蛋炒飯,看眼手機,連忙拿起手機,來不及打字,油膩膩的手指點着屏幕,直接發語音:“你他/媽想什麽呢?趕緊把人追回來。”
他手底下都是些什麽傻蛋?
關億看到語音,都不敢點開,李常很少發語音,上次發語音,還是他們這一群經理被聯合投訴,李常淩晨三點,連發十條六十秒語音,罵到手機都死機不敢聽。
他腳底抹油,一個滑鏟,呲溜竄到蘇禾面前,酒吧裏本來就昏暗,蘇禾一個沒看清,以為有大耗子呢,下意識偏頭躲開。
然後砰一聲,蘇禾的腦門被透光玻璃彈開,一陣嗡鳴聲在腦仁裏徘徊,最後是劇烈的疼痛,遍布神經系統。
饒是蘇禾素質好,也忍不住捂着額頭罵了句:“我草……”
關億撐着玻璃,目瞪口呆。
人是攔住了 ,但好像……不太妙。
蘇禾一直在倒吸氣,後退幾步,摸着沙發坐下,放下手的時候,就算酒吧燈光不好,關億看着那腦門上突兀的紅印,也忍不住抽痛嘴角。
手機響動幾下,可能是沒等到蘇禾的回複,直接來了電話。
蘇禾摸着手機,低頭看眼,然後拿起手機,遞給關億,聲音裏還透着痛苦,“你接……”
來電頭像就算是化成灰,關億都認識,每個月的月底彙總報告,都要發文件給陳笙,關億是李常手下文化水平最高的,平時都是他整理發給陳笙的。
關億本來就怕陳笙,這會腿都軟了,又不敢不接,躊躇三秒接起。
陳笙的語氣慵懶:“你到哪了?從對門到我這,用不了五分鐘,你走了半個小時!”
關億将手機遞給蘇禾,蘇禾閉眼不想理,只想緩和自己的頭暈和疼痛。
關億差點要哭,忍了忍,咽下口水,顫抖聲線:“陳總……我……我是關億。”
陳笙沒說話,關億繼續說:“我碰到了您的朋友……”
關億瞥了眼手機,挂斷了,本就提到半空的心,這會直接死了。
沙發上有粉色的燈帶,此刻正泛着暧/昧的光澤,一旁的一對飲食男女正在暢聊床榻之事,蘇禾手腕抵着額頭,關億讓同事去買了藥,無措站在那看着蘇禾。
買藥的還沒回來,回廊上傳來員工們恭敬的聲音:“陳總晚上好。”
關億頓時站直,倒吸口氣,手機裏死命戳着李常,讓他趕緊來救命。
就在他盯着手機,欲哭無淚時,猛然看到陳笙從透光玻璃那轉了過來,高大的身軀偏瘦,在昏暗的光線下,藏着神秘的壓迫暗流,尤其是一雙眸子,盯着關億,緩緩走來,像克制中的豹子。
陳笙唇線抿成一條線,冷冽的目光,不待他開口,關億一五一十都說清楚。
飲食男女中的男人不自覺對陳笙産生敵意,戒備看着他,而女人也在偷偷看着。
陳笙的确有讓男女都忍不住側目的優越條件。
陳笙不管這些視線,一邊聽着關億的解釋,慢慢半蹲下來,拉過蘇禾的手腕,屈指擡起蘇禾的下巴,目光觸及蘇禾眉心的紅暈,下意識蹙眉生氣,擡頭盯向關億。
明明關億是站着,在陳笙的注視下,氣場卻矮了很多,他心虛低頭。
蘇禾扒拉額前的碎發,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傷成什麽樣子,但也不希望狼狽的樣子被陳笙看到,手指慌亂遮擋,陳笙卻雙手捧過她的臉,目光仔細看着撞傷的地方,語氣輕柔詢問:“頭暈嗎?要不要上醫院?”
“不用,剛開始有點,現在也沒什麽感覺了。”蘇禾覺得別扭,主要是陳笙捧着她的臉,湊得很近,在這種暧/昧的酒香肆意氣氛中,莫名有些沖動,下腹收緊,月經的疼痛沖散了她産生的绮麗思緒。
同事買了藥回來,看到陳笙也吓一跳,将藥塞給關億,跟陳笙打了個招呼便跑沒影。
陳笙松開蘇禾,起身面對着關億,關億低下頭,陳笙一只手攤開,關億将藥袋子遞過去。
“就算是普通客人要見我,你可以不用請示我,但沒必要打發人,在你這,她們是客人,處理不處理,是我的私事。”
陳笙神色冷漠,工作時,他有時候比寧希可怕多了,寧希會發脾氣,但陳笙不會發脾氣,他只會慢條斯理說完這件事,然後直接決定他們的去留。
寧希面冷心熱,也就是嘴上說說,所以并不可怕,但陳笙面冷心更冷,他更像一個商人和老板,而不是一個親切的上司。
“你的工作不包括給我做決定。”陳笙說完,關億連忙點頭表示知道,并且道歉。
關億準備回到門口接待客人,陳笙又說:“蘇小姐不是我的座上賓,也不是尋岸的客人。”
關億微怔,蘇禾也站了起來,拉住陳笙,陳笙蹙眉,拉過她的手,帶她重新回到回廊。
而關億和其他同事們面面相觑。
什麽意思?不是客人,難道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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