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也許時間沒那麽糟

安子晏推推麥丁：“可以去了。”

麥丁稍微回了點心神，木讷的點頭：“恩。”

他走入大樓，乘坐電梯到了三樓時才發現這家公司規模并不大，幾個人在麥丁面前來來回回的匆忙穿梭，沒人願意多看他一眼。麥丁尴尬的手裏捏着簡歷不知道問誰，站了一會兒後他終于走到一位看起來還算面善的姐姐面前：“你、你好，我是今天來面試的麥丁。”女人擡起眼皮，從上到下打量着麥丁，麥丁的胃因為緊張縮在一起。女人轉頭問身後的同事：“公司在招人？”

“不知道，沒聽說。”

兩人的對話讓麥丁更尴尬了，大家都事不關己的模樣，他成了個打攪別人工作的不速之客，之前在電視裏看過熱情又親切的同事或者團結的氣氛全沒有。整個辦公室都死氣沉沉的，表情麻木的做着自己的事。

“我去幫你問問經理。”女人的開口解救了不知如何是好的麥丁，女人接過他手裏的簡歷走進一間辦公室，沒好一會兒就出來了。女人扯開嗓子叫着最角落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高國，經理讓你帶下新來的。”

男人不情願的咕哝兩句：“為什麽非得是我。”

麥丁省去了好幾步就莫名其妙進公司了，後來聽他們的談話才知道公司有位同事請産假了，忙不過來才只好臨時先請個實習生代替下。麥丁如同個剛入學站在老師旁邊懵懂的學生，局促的盯着埋頭工作的高國：“請問，我可以幫忙做什麽嗎？”高國連頭也沒擡，抓起旁邊一疊資料，聲音有些不耐煩：“去旁邊按時間把資料排好，順便幫我倒杯咖啡。”

“好。”

公司裏新來的人俨然成了最容易使喚和欺負的對象，大家把什麽倒咖啡、訂餐的雜活都推給麥丁來做，當然他的表現不盡如人意，因為麥丁想把事做好反而顯得更緊張，弄灑了幾杯咖啡，高國交代的事也沒做好。他有些受挫，想着安子晏此刻一定悠閑的坐在教室裏把腿放在自己的凳子上，不免羨慕起來。但麥丁随即甩甩頭，可不能讓他看扁了，自己要是不做好，以後拿什麽來數落安子晏。辛苦工作只是為了這個原因嗎？

午間休息時，大家都出去吃飯了，麥丁終于把文件整理好後整整齊齊的放在高國的桌上，摸出手機撥通安子晏的電話。

“你也不打電話來問詢下我有沒有應聘上？”

“那種小公司有什麽應聘不應聘的，反正缺人手，正适合你積累工作經驗，也不會有太大壓力。”安子晏在電話那頭懶懶的說。

“說得你好像全知道。”麥丁剛說完，才想起事情不對勁的地方，他并沒有告訴過安子晏公司地址，今早他就直接開車把自己送到準确地點，當時太緊張也沒太注意。

“你又背着我做什麽了？”麥丁追問。

“只是讓人調查了下，真可惜，是正規公司，我還希望是人口販賣的團夥，可以把你送走讓我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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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閑花時間來好好學習不行嗎？！”麥丁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不滿意一點，幸好是打電話，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好好學習聽起很蠢。”

“啧啧，你瞧你說的什麽話，我雖然暫時離開了，你身為學習委員的家屬應該代替我以身作則啊，大家是不是很想念我在班上時營造的良好學習氛圍？”

“他們已經不記得你是誰了。”

“我的存在感有如此薄弱嗎？！”麥丁受傷的問。

“恩，大概也只有我記得了。”他又來了，随便搞什麽突然襲擊。麥丁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答，安子晏問：“吃飯沒？”

“還沒。”

“你已經弱智到吃飯還要我叫？”

電話挂斷了，麥丁沖着手機皺皺鼻子，蹦蹦跳跳的也沖出了公司。麥丁想他也許永遠也無法習慣安子晏任何表達感情的方式，像在黑暗中不安的摸索着，不知道何時，何處會突然冒出暖和的光，在越來越多的沉澱下，他在黑暗裏可以微笑了，因為如今能很肯定的知道：他，不會丢下自己的不管的。

工作的第一天麥丁對做事生疏的表現沒少受高國的冷嘲熱諷，他是個嚴肅又有些古板的男人，很怕麻煩，經理把麥丁交給他負責讓他心裏有些怨氣便看麥丁處處不順眼，更何況他什麽都不懂，高國也沒有耐心教下去。至于其他同事對麥丁即不讨厭也不能說喜歡，畢竟人是很難對另一個人産生一見如故的感覺。

直到下班時麥丁整天縮緊的胃才稍微放松了，腦子裏還對今天發生的一切渾渾噩噩，有些不真實，他覺得沒多久他還坐在教室裏是個學生，對突變的生活有些不适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變成真正的大人了。麥丁的包在手裏晃蕩着打算走路回家，他倒是挺聰明投得簡歷都是不會離家太遠的公司。

步行花了二十多分鐘到家了，上樓時，他聽到樓梯間傳來腳步聲，俯頭發現安子晏放學回來了，忍不住奸笑兩聲，躲在轉角準備吓安子晏一跳，即使過去這麽久，他依然沒放棄找到能捉弄安子晏的方法，為過去自己受過的所有的屈辱複仇，特別是愚人節那次！安子晏剛走到這層，就看到上面轉角沒藏好的一雙腳。

麥丁還挺得意，人在毫無防備的時候是最容易被吓到的，待會兒安子晏要是臉色蒼白的捂着嘴尖叫起來，那是多麽難得的畫面啊。沒料下面傳來安子晏的聲音：“今天晚上不行，麥丁馬上要回家了，明天等他走後你再過來，上午沒留什麽東西在床上吧。”似乎是在和人打電話。常常會聽有經驗的人談起提前回家想給男朋友個驚喜卻發現驚人的出軌秘密，麥丁沒想到這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對方是誰？男的女的？他們在一起多久了？這回輪到麥丁捂着嘴臉色蒼白了。他忍不住沖出轉角，滿臉悲怆：“這不是真的，你怎麽可以……”他的話音止住了，這确實不是真的，只見安子晏并沒打電話，手裏除了拿着本書什麽也沒有，看到麥丁沖出來也絲毫沒有驚訝。

他明白過來，指着安子晏嚷嚷：“幼稚不幼稚啊！以為我會上當嗎？雕蟲小技！”剛才明明上當還滿臉悲怆的那位是誰？随即他又小聲的嘀咕：“又輸了，可惡。”

“你是想跟我比什麽？”

兩人并肩一起上樓梯，麥丁當然沒膽子承認，只得說：“沒什麽啊，我就知道你不會出軌。”

“我出軌怎麽可能會被你發現。”安子晏用着輕蔑的口氣。

“你真出軌了？”

“恩。”

“別這麽大方的承認！”麥丁連着跳上兩個臺階，安子晏在他身後問：“你不信？”

“不信。”

“為什麽？”

麥丁轉過身，他背着手，眼睛半眯着：“因為你從來不會承認自己做過的事，就像你從來不會承認對我好。”

“誰對你好了。”安子晏的話像慣性，脫口而出。

“你看吧。”他說着正想跳到安子晏身上，剛準備輕跳被安子晏按住肩膀，阻止麥丁完成動作：“想也別想。”

“竟然識破我。”

“工作如何了。”

“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你不是也一樣。”安子晏的話麥丁沒聽懂，剛想問，安子晏繼續說：“從不會抱怨真正心煩的事。”麥丁總在抱怨安子晏睡懶覺，東西亂扔等等無關緊要的事，可每次自己真正內心，比如其實他工作糟透了，到處被人使喚這些他卻從不願意抱怨給安子晏，他不想讓安子晏擔心自己。

對麥丁來說，安子晏如同随着季節忽冷忽熱的大海，只要跳向他就可以沖淨一切。

也許時間也沒那麽糟糕，它讓彼此越來越熟悉，像皮膚的觸感，像眼裏的情感，像嘴裏的話語，越來越熟悉，越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