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還不習慣的壓力

郭平在與客戶不停溝通時，麥丁偶爾也能插上嘴，他想替安子晏分擔的心情太急切，埋怨自己成長太緩慢，他趕不上別人的腳步，怎麽也趕不上。交涉還是失敗了，郭平走出大廈時罵了句髒話，麥丁垂着頭，有氣無力的樣子。

“不用放在心上，經常會這樣。”

“好的。”

在學校他從未感受過這類壓力，那時大多數人煩惱的事情無非是考試，戀愛，玩等等，麥丁出了社會才會發現，那些煩惱有多奢侈。如何生活，如何在社會擠出一席之地這類源源不斷的壓力在麥丁心口燃起一堆火，他不得不承認，他沒準備好。公司不像實習時的小公司，這裏的所有人都很有能力和本事。

他似乎習慣了自己的普通，也習慣了被淹沒在人群中，如今普通的他身處在一群出色的人中跟不上步調了。就像個平凡的路人突然被推進模特之間，有種随時會被看客嘲笑的難堪。

麥丁不知不覺在車上睡着了，夢裏全是做不完的工作，同事之間的争吵，他想抓住落地玻璃裏的安子晏，可他只是想，卻不敢靠近，他怕打擾到他，他把抓住安子晏時，自己身體的重量會把他也拽得後退。

等他醒來時，已經睡在家裏的沙發上了，安子晏在他腳邊的位置閉着眼睛，看不出是睡着還是在想事情。一時之間，麥丁有些恍然，仿佛之前發生的是一場夢，他和安子晏只是剛剛放學回來。他坐起身，安子晏的外套從他身上滑下來，他看到衣服上別着公關部的牌子，慌忙站起來，安子晏睜開眼。

“我怎麽回來了，要趕緊回公司，還有很多事沒做，你也是一樣吧，別耽誤時間了。”他手忙腳亂地邊扯着衣服邊往玄關走。

“在家呆着。”

“不行！”

“先去洗個澡然後睡一覺。”

“大家都在忙，你讓我睡覺？師父明明自己也忙不過來，還得安慰我，你明明也忙不過來，還要在這裏陪我，你讓我睡覺，我怎麽睡得着，不行，要去工作，工作。”他不由分說地走出門外，安子晏根本來不及阻止，他跑下樓，太陽明晃晃地照着他的臉，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還有很多。

他覺得雙腿無力，眼看着要往後倒，被安子晏從背後摟住，他氣急地大吼：“所以老子讓你休息……”後面的話他聽不清了，依稀知道安子晏在罵他。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他是被餓醒的，睜開眼看到睡在旁邊的不是安子晏，而是白小思。

“你怎麽在這裏？”他用着還沒有睡醒的迷糊表情。白小思聲音哽咽：“還問我怎麽回事，昨天打算來看看你們，前夫不在家，你來給我開門，我剛走進屋裏，你突然反鎖房門還發出員外猥亵的笑聲，然後，你不知道發什麽瘋，把我撲倒在床上，結果……”白小思說不下去了，表情像剛遭遇了場惡夢。

麥丁臉色蒼白，不停搖着頭否認：“不可能的，我不會，我不記得了……”難道自己被壓力催垮了導致精神失常，所以連自己做過什麽也全不記得了？他不敢想下去，如果自己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做了這種禽獸不如的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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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思已經在麥丁臉上看到了尋死的痕跡，她在床上打了個呵欠：“我說麥麥，被騙那麽多次，你什麽時候才能吸取點經驗，就這點技術含量你也相信？”不是別人騙術高明，是麥丁每次自己找些要相信的理由。白小思伸着懶腰，從床上坐起來：“前夫讓我看着你，不知不覺睡着了，可不要告訴他是睡在你旁邊，他的占有欲非弄死我不可。”麥丁在床上來回打滾：“你也好，安子晏也好，其他人也好，都喜歡騙我，騙人有什麽好玩的！”

“是騙你覺得好玩。”

他停下來，悶悶地說：“我以為是自己精神失常。”

“怎麽了？”

“我好像不太适合工作，最近公司出了點問題，事情太多，一件沒處理完又來另一件，坐在辦公室裏開始好怕聽到電話鈴響，也怕自己停下來，更不想給別人添麻煩。”麥丁坐起來，曲起腿，把頭埋在膝蓋之間。沒有對安子晏說的話倒可以全部說給白小思聽，朋友和情人的區別其實很多。有些話，是只想說給情人聽的，反之，也是如此。

白小思拍拍麥丁的肩膀：“我想不只你吧，很多人都會經歷這個階段，去了新環境，面對從未遇過的事，都會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剛到公司也是，有段時間累得真想幹脆辭職算了，慢慢就會習慣的，我們不會無緣無故長大，也不會無緣無故變老，不管你想躲到任何地方去，你也躲不過生活。”

“我從沒明白生活是什麽東西。”

“我覺得生活是自己的意識，你覺得悲傷，它就是悲傷的，你覺得美好，它就是美好的。”

“你突然走文藝路線我不太适應。”

“會不會顯得我很高雅？”白小思站起來伸個懶腰：“其實我真正覺得是前夫最近太忙沒碰你，導致你的欲望沒處發洩累積的壓力。”

“我還是請你走剛才的文藝路線！”

“你不承認就算了。”

麥丁急着嚷嚷：“沒有的事我要承認什麽，我是因為工作，工作，不是因為饑渴！”他再三強調工作，不過與白小思聊過後，他心裏那塊燃燒糾結的地方平息不少，看看四周：“安子晏呢？”

“從昨晚起就一直呆在公司。”

“果然經過我一番教育後，安子晏也開始為公司着想了。”他的神态如同培養出國家棟梁的名師。白小思恥笑道：“你想多了，依我對他的了解，大概只是想盡早解決，把你從困倦忙碌的工作狀态解脫出來吧。”麥丁的表情別提有多傲嬌了：“切，他哪有這麽好！”

“撒泡尿照照你的臉。”

“那我也該去了。”

“今天周末，你不用去。”白小思走到門口，擋住門。

“大家肯定都在加班。”

“前夫可是下了命令要看好你，如果你下床一步，就會打斷我的腿。”

“幹嘛聽他的話，拜托了？”

“把你毒死在床上也算完成任務，我是絕對不會犧牲我的腿。”

麥丁磨破了嘴皮子，還保證有什麽後果他一律承擔才能從家裏走出來，臨走之前，他還特意希望白小思教訓教訓曹成毅，讓他澄清在公司散面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