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他的溫柔

看完信時，安子晏的表情并沒有多少改變，他将攤開的信紙又放鋼琴上繼續彈琴，一直站在門口的麥丁上前，他問：“是爺爺寫的信嗎？”安子晏沒有回答，他又問：“我可以看嗎？”

“恩。”

麥丁拿起信坐在安子晏旁邊，背對着他，安子晏的手臂會随着音階偶爾碰到麥丁的背，麥丁的眼睛開始模糊，身後傳來安子晏的聲音：“不要再哭了。”

“我沒有。”

隔日清晨時，房間裏沒有再響起鋼琴聲，麥丁起床時，安子晏已經站在窗邊了，總在抱怨安子晏賴床的麥丁現在卻希望安子晏能多睡一會兒，夢裏的世界會不會更好一點？

“我今天要去看爺爺。”聽到安子晏的話，麥丁狼狽地從床上跑下來，抓住他的衣袖，瞪着眼睛：“不行！”安子晏一愣，随後有些無奈地看着麥丁：“是去爺爺的墓看看，不是去另一個世界，快去穿衣服。”麥丁這才松了手，為剛才自己的愚蠢感到窘迫。

這是爺爺去世後安子晏第一次來這裏，他一只手插在褲包裏，另一只垂在身側，低頭看着爺爺的墓碑，墓碑前面擺滿了鮮花，安子晏站在其中，有一種很不協調的美感。十多分鐘後，他轉過身：“走吧。”

麥丁跟在身後，小心翼翼地問：“你不向爺爺說點什麽嗎？”安子晏停住了：“你要我對着一座墓碑說什麽？”說完，他繼續往前走。安子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麥丁不知道，安子晏到底在想什麽，麥丁也不知道，他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以為已經足夠了解安子晏，這樣的想法太自以為是了。

坐上車，安子晏啓動車子，看着路面轉動方向盤，淡淡地說：“幸好你還在。”

“可我什麽事都沒有為你做，我很沒用的。”

“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如若是以前，麥丁也許已經開始臉紅心跳，現在為什麽安子晏的溫柔會讓自己心痛，他看向窗外，發現并不是回家的路：“我們去哪？”

“過年還是要去看看你爸媽。”這是份麥丁不想承受的溫柔和體貼，他搖着頭：“沒關系的，我爸媽會理解的，不用去也可以。”安子晏并沒說話，還是把車開到了麥丁爸媽家。麥丁媽打開門看到他們後，強裝起笑容：“你們來了啊，快進來。”

他們絕口不提爺爺的事，也不想表現出悲傷和憐憫，只是像往常一樣無關痛癢的話題，誰都不願意去戳開傷口。麥丁爸抽着煙與安子晏聊聊新聞，麥丁媽把麥丁叫到廚房幫忙，她低着頭洗菜：“你們沒事吧？”麥丁媽私下還是問出口了。

“我不知道。”

“會熬過去的，你們還年輕，像我和你爸這一輩已經經歷很多次長輩去世，只要過段日子會好一點的。”

“恩。”

他們吃了頓家常飯，電視裏又在播放春節聯歡晚會，麥丁媽說：“今晚你們就住這邊吧，麥丁，你去收拾下房間，把床鋪好。”麥丁點點頭，上了二樓來到自己的房間，先拉開窗簾，把用不着的東西放入櫃子裏。安子晏不知道何時也進來，坐在床上，盯着忙碌的麥丁，麥丁踮起腳，從頂櫃上拖出床單和被子。

“我要鋪下床。”麥丁話音剛落，安子晏便站起來離開床邊，來到窗戶前，推開窗戶。麥丁默默埋頭鋪被子，安子晏沒有一絲不情願就讓開了。麥丁的許多抱怨在短短的時間內奏效了，他再也找不出一絲對安子晏的抱怨，但他為什麽高興不起來。

“梯子不見了。”他突然說，麥丁花了幾秒才明白安子晏的意思：“當然，多久以前的事了，要是有陌生人像你一樣爬上來怎麽辦？”

“我有做過那種事？”

“你有的。”

原來已經過去那麽久了，自己感冒時，安子晏借助梯子悄無聲息地來了，也順便帶來了麥丁最甜的夢，看到安子晏從窗外跳進來的那一秒，他的驚訝、甜蜜、開心現在還歷歷在目。那時安子晏治好了自己的感冒和寂寞，可現在自己卻對安子晏痛苦無能為力。就算安子晏說已經足哆了，可麥丁還覺得不夠，遠遠不夠。

夜晚，皎潔的月光為房間鋪上一層薄薄的紗，床頭櫃的相架裏是張麥丁高中時的照片，櫃子裏放着麥丁所有寶貝，他曾想用這些與吳馨交換安子晏，如果可以，他現在想與安子晏交換靈魂，去替他承受哀傷。

安子晏冰涼的手指撫上麥丁的臉：“我現在想要你。”他為什麽要事先告訴自己，他可以直接把自己壓在身下的，麥丁湊上前吻住他，他的手指從安子晏的身上滑過，麥丁感覺不到溫度，他為何能如此冰涼。他突然坐到安子晏身上，沒有任何前戲和濕潤，咬着下唇，扶住安子晏的欲望進去了，安子晏皺着眉，想退出，被麥丁阻止了：“我想這樣，做吧，安子晏。”見安子晏依舊不動，他趴在安子晏身上：“求你，做吧。”安子晏終于輕輕抽動起來，從麥丁後面傳來的疼痛是通過安子晏的身體給他的，這樣，就公平了。安子晏翻身将麥丁壓在身下，他邊親吻着麥丁邊給他溫柔和疼痛。

他抓起麥丁一只腿放在肩上，手按住麥丁的肩膀：“疼就告訴我，我會停止的。”

“可是你疼的時候告訴我了嗎？你能停止嗎？我要做，我要你。”

安子晏再次進入，抵達深處，被溫暖包裹。麥丁常常埋怨欲望太壞，讓人頭腦空白，此刻他感謝欲望，讓兩人都忘記了周圍，只剩下不斷交合的身體，他的速度忽快忽慢，忽強忽柔，麥丁弓起背，繃緊腳尖，全身都因為安子晏的進出而動着，床單和靈魂都皺掉了。

月光灑在他們的肌膚上，安子晏的模樣被映照得太美、太冷了，他擡高手，想觸摸，卻分不清自己是觸摸他的臉還是月亮，他伸過去的手被安子晏吻住了。

當安子晏釋放時，他趴在麥丁身上，手臂緊緊地抱住麥丁，最近，安子晏的擁抱都是有力又直接的。他的聲音太輕了，幾乎快被黑暗碾碎：“他以為留一封信能改變什麽。”麥丁的雙腿夾住安子晏，他什麽也沒說。等麥丁漸漸感覺不到這股力量時，他知道安子晏睡着了，他也很快被疲憊拖入了夢鄉。

夢裏他見到了爺爺，爺爺變年輕了，不用輪椅和拐杖也可以輕松地走路，他身邊有位穿着白色連衣裙截着帽子的漂亮女生，那是奶奶，奶奶挽着爺爺的胳膊，兩人都笑得很甜。

爺爺沖麥丁揮揮手：“告訴子晏，我現在比他帥多了，也比他好多了，不過奶奶說我惹子晏不開心了，要打我。小丁，以後子晏就拜托你了，你是個好孩子。”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然後消失不見，麥丁睜開眼，他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自己的潛意識在作祟，可他寧願相信這是真的。爺爺在另一個世界很開心，他寬慰了很多，也替爺爺開心。

聽說人在睡覺時，如果你在他旁邊耳語，說不定能傳達到他夢裏。麥丁不想只是自己夢見爺爺，他湊近安子晏耳邊，将夢裏爺爺說過的話悄悄告訴了安子晏。麥丁望着安子晏的睡臉，不斷問自己：他會夢到嗎？他會夢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