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淫祠山神

淫祠山神

戴上“小七”的人皮面具時，楚雲祈就會時刻提醒自己，她和陸庭舟是上下級關系。

于是她謹記自己異梅衛副主事的身份，帶着郭宏、崔博還有趙承三人跟在他的身後。

阿梅不會騎馬，楚雲祈便讓郭宏駕着馬車行在最後，到了那座山腳下時，天色已近未時，趙承尋了一戶山民詢問山神廟的事情，回來時面色有些難看。

“此山多石少木，山民只有兩戶，俱是在此打獵為生，每年所入只夠勉強糊口。”趙承回禀道，“據他們說，這座山上原本并沒有什麽山神廟，大概半年前，某次他們上山打獵，無意中發現山坡那裏原本是處山洞的地方，居然變成了一座山神廟的入口。他們山民不敢祭祀沒有朝廷冊封的山神淫祠，也沒敢進去，以後打獵便都會繞開那裏。”

楚雲祈問：“兩個月前孫家兩位小姐來踏春游玩，他們知道嗎？”

“有一位山民剛好碰到他們的車隊，”趙承道，“那天來了幾輛馬車，他們見多了來游玩的富家公子小姐，也沒在意，就是覺得那些人走的時候慌慌張張的，好像還從山上擡下來一個人。”

“突然出現的山神廟……這就很有意思了。”楚雲祈冷笑，“且不說這山神廟怎麽出現的，就說那位二小姐，她是怎麽打聽到的？”

她看向阿梅，阿梅咬着唇：“二小姐只道是聽人說這裏風景好，卻并沒有具體說從哪裏聽來。”

楚雲祈點頭，心裏默默盤算着把侍郎家的諸位提到梅花院的诏獄裏審問的可能性。

但是山神廟還是得去，介于它的詭異，楚雲祈折了平安符交給他們一人一個，這才讓阿梅引路，衆人一同上了山。

山中涼風習習，雖然沒有開天眼，但是楚雲祈能感覺到周圍有陰物在偷偷窺視他們。這些陰物很弱小，大多沒什麽害人的能力，楚雲祈也沒管他們，行到山坡處時，果然遠遠看到一座略顯破舊的山神廟，裏面沒有香火氣，只是廟門大開，向他們展現出一個陰沉沉的入口。

“就是這裏。”阿梅怯生生地指了指。

楚雲祈看了一眼天色，問道：“你一共來過幾次？”

阿梅道：“兩次。一次是和兩位小姐來踏春，一次是來找大小姐的屍身。”

楚雲祈又問：“那兩次都是晴天嗎？”

阿梅點頭：“是。也……也比現在暖和。”

兩個月前的初春，體感卻比當下要暖和。楚雲祈看了看抱着肩膀瑟瑟發抖的阿梅，從納戒中取出一件鬥篷罩在她身上。梅花院的幾人都是修者，并不畏寒，但是阿梅一個普通體質的少女，自然抵不過這種低溫。

衆人走入廟門，眼前果然霍然開朗。這裏仿佛是一處寬闊洞穴開鑿形成的入口，他們剛剛看到的廟門便是洞口，裏面則是別有洞天。

按照阿梅的描述，這裏沒有廟祝也沒有什麽香客，他們一路走進去，路的兩旁卻能偶爾看到一些木制雕像，他們有男有女，形态各異，擺放的也十分随意，看上去都是年輕人。

木雕栩栩如生，尤其是他們的眉眼，好像可以迎着目光看過來，仔細去看時，他們一個個又是垂着眼眸的樣子，讓人以為剛剛是不是看錯了。

阿梅在前帶路，眼睛時不時從這些雕像上看過去，她的身體開始發抖，終于，她停住了腳步。

“我之前來時……沒有這麽多雕像啊……”她喃喃着，有些僵硬地轉身看向楚雲祈，“大人，你說，他們會不會和我家小姐一樣，是……是……”

是死去的人？

楚雲祈腦海中劃過這個念頭。

她看了一眼陸庭舟，對方也正好看向她。

“先去看神像。”他似乎猜到她要做什麽，開口道。

“好。”楚雲祈點頭，她也正有此意。但是對于潛在危險他們也不能大意，于是楚雲祈掏出畫好的符篆交給郭宏他們三人，與他們一起分別貼在了這些木制雕像上。

幸虧最近在王府養傷修行時畫了不少，楚雲祈心想，她沒在意貼上符箓時那些雕像發出的輕微嘆息聲，但是郭宏他們三人各自貼完後，面色卻都有些蒼白。

異梅衛嘛，倒不是怕什麽鬼怪，只是貼符篆時需要用些靈氣，手中符篆貼完，靈氣也消耗了不少。

再往裏走，果然看到一間無門的祠廟，柱子上的朱紅色已經斑駁脫落，裏面陰暗昏沉，一座無須男子的神像端坐在神龛上。

神像前點着兩盞長明燈，神像仿佛最近重新漆過，顏色十分鮮豔，尤其是臉部五官，長眉漆黑入鬓，狹長的眼線豔若桃花，朱紅的唇似笑非笑，看上去很俊美，多看幾眼又覺妖豔。

楚雲祈眯着眼看着這座神像……她怎麽覺得，這位山神有點像某人？

她下意識轉頭去看陸庭舟，陸庭舟也正擡頭看着，可能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回頭望向她。

“你也覺得了？”他問，隔着面具的目光似乎有點涼涼。

楚雲祈點頭：“覺得像。”

像那個死皮賴臉借宿在他家的妖族太子有蘇瀾！

一旁的阿梅突然“啊”了一聲。

“那個雕像呢？那個雕像怎麽不見了？！”她轉了一圈，雖然畏懼，卻依然看了看神像的背後，可是這個祠廟中只有一座神像，并沒有什麽侍女的雕像。

廟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周圍的溫度突然以極快的速度開始下降。楚雲祈心頭一凜，拉着無頭蒼蠅一樣的阿梅就往外跑，其他異梅衛的人也都感覺到了不對，跟着便躍了出去。

天色迅速黑了下來，這裏的太陽仿佛在害怕什麽，幾乎是墜落式向地平線沉去。

衆人急速向外跑，阿梅腳程慢跟不上，被身形高大的趙承一把拉起背在背上，就這麽跟着大家的速度向外疾馳。

阿梅趴在趙承的背上，忍不住向後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吓得她幾乎停了呼吸，卻喊不出任何聲音。

那座山神祠廟已被黑霧層層籠罩，黑霧凝成的無數手臂向着他們追着抓過來，那些手掌距離他們只有數丈，阿梅甚至能看到，每個手掌的掌心裏都長着一只淌血的眼睛，冷風吹過，那血珠甚至吹到了她的臉頰上！

“不要看！”楚雲祈丢出一道靜神符篆“啪”的一聲貼在了阿梅的腦門上，阿梅眼睛一閉便暈了過去。

這種情況下，普通人還是昏過去更好些。

數道符篆自楚雲祈手中飛出，向着那些長着血眼的手臂飛去，符篆接觸到那些黑手時發出呲呲的聲音，仿佛油鍋煎肉一般，中招的手臂動作停滞，可是手臂實在太多了，楚雲祈的符篆撒出去一把，卻只堪堪擋住追在前面的一波，後面那些則更加瘋狂的撲了過來。

“啊~”的一聲慘叫，郭宏的腿被一只黑手拽住，眼看就要被拽入黑霧之中。

楚雲祈手腕一翻喚出那把匕首，掌心在刃上一抹，然後向着那只手臂狠狠一砍！

這一刀不止砍斷了拽着郭宏的那條手臂，帶着鬼修靈力的掌心血順着那條手臂迅速蔓延，居然緩解了黑霧撲向他們的動作！

衆人繼續前奔，終于看到了山神廟的入口，可它卻在緩緩閉合。

陸庭舟餘光掃了一眼地平線上餘下的最後一道殘陽，突然躍起身形，揮出長劍向着那個入口狠狠揮出一道劍光！

劍光所及之處炸起一道巨大的劍氣凹痕，劍氣沖擊在那個入口上，卻沒能将那入口徹底轟碎，石塊崩落，卡住了廟門，廟門閉合的動作停滞了些許，然後又夾着石塊繼續關閉，居然将那石塊夾得碎末橫飛。

“袁刃、白鋒！”楚雲祈一拍玲珑殿，兩名鬼将應聲而出，他們身形一閃掠到廟門口，用力撐住廟門，卻也無法讓它停止，只是讓它的速度更慢。

但是已經足夠了。

衆人已經奔至廟門前，趙承和崔博先行躍出門外，楚雲祈拖着腳傷的郭宏掠出後，陸庭舟才最後一個閃身出來。

鬼将身形消失歸入玲珑殿，廟門幾乎在同時緊緊閉合了起來。一陣風起，周圍幽靜異常，楚雲祈掏出緋玉換的白色宣紙，擡手一握，“紫幽”筆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她下筆飛速，白色宣紙已經化作飽含靈力的金色符紙，她用紫幽在其上筆走龍蛇一般畫出“鎮靈”符篆，這種符篆太耗靈力，她落下最後一筆時喉中已是一片腥甜，符篆被她一掌拍在廟門之上，那木制的廟門劇烈地抖動了一陣，居然掙紮着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第二張“怯鬼”符篆快速寫好，楚雲祈又一掌将它拍在廟門上時，終于“哇 ”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一只大手扶住了她，随即她只覺天地一轉，竟是被人打橫抱在了懷裏。

陸庭舟沒有說話，只是問了一句“走嗎？”，在楚雲祈懵懂點頭後，便抱着她向着山下快速掠去。

下山的路上山風呼嘯，那些弱小的陰物不知道受什麽影響，也在黑暗中呲起了獠牙。

崔博扶着郭宏，趙承背着阿梅，陸庭舟打橫抱着楚雲祈，幾人目不斜視一路狂奔，到了山下躍出最後一步山路時，夕陽的光線灑落在衆人身上，他們這才發現，原來山下的夕陽還懸在天邊，露出半個紅彤彤的腦袋。

山上山下，居然是不同的時辰？